華燈初上，落葉如飛。

長長的夜明河上，一艘艘花船點起了燈籠，花枝招展的艷子立在船頭，揮舞著手中的袖帕，迎來迎往。

不書生路過，駐足觀，眼中著向往，那里是溫鄉，是夢中的床，可是了袖，囊中，只能垂頭喪盡，不舍離去。

河畔旁，一家偏于角落的酒肆。

燭火昏黃，借著灑落的月，只有零星的客人喝著窮酒，一壺溫熱桃花醉，一碟花生米，一盤茴香豆。

但凡來這里喝酒的，大都窮人，下酒菜也多為賤賣之，偶爾點盤葷菜，也多為下水，烈酒炒而已。

“這夜明河還真是熱鬧啊。”周道看著遠燈火通明的花船，淡淡道。

“你們那兒沒有嗎？”龍傲倒了一杯酒，一副男人都懂的模樣。

周道略一思忖，眼中出追憶之，不嘆：“倒是也有，不過不像這些姑娘，手里拿著袖帕，這般招搖。”

“那你們那里都是什麼樣？”龍傲好奇，忍不住問道。

花坊的姑娘不都是如此嗎？說起來，他的母親當年也是這般出。

“大統領應該沒有聽過拎盒子的人與汗男人的故事吧。”周道笑了。

“拎盒子的人？汗的男人？什麼意思？”龍傲怔然，出不解之。

“我們那干這行的姑娘都拎著一個盒子。”周道笑語。

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了，他發現，如果在這里普及一下，或許能夠讓那些花船青樓的生意火。

“盒子？什麼盒子？干什麼用的？”

“里面裝著能夠讓你快樂的東西。”周道已經笑出了聲，他扶著桌子，瞇著眼睛道：“并且每位姑娘都有一個號碼，你若是中意，下次來直接報號碼就可以了。”

“嗯？這是什麼規矩？”龍傲越發奇怪了。

在他的認知中，每一位好客的姑娘都會有個花名，比如【如春】，【錦帛】，【乃容】，【潺水】等等。

這樣一來，既有詩畫意，增添趣，又能讓人記懷在心，多一掛念。

像周道所說號碼記名之事，龍傲卻是聞所未聞。

“哈哈哈，龍大統領倒是求知若啊。”周道看著龍傲的眼神，頓時笑了。

龍傲擺了擺手：“好奇，好奇而已。”

“你說的這種，什麼地方有？”

“大統領，你干凈嗎？”周道突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嗯？”龍傲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什麼意思？”

“這個嘛……哈哈哈，喝酒喝酒。”周道笑著舉起了酒杯。

說著話，周道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龍傲看著他，突然仿佛醒悟過來一般，湊到周道前，目飄向遠的花船。

“你是不是了心思，想要見見船的風景？”

龍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曖昧的神：“我做東，要不要走一遭？”

“不必了，老祖宗說得好，遠不賭，近不嫖，這臨安府可是你的頂頭上司，將來你想要繼承城司大位，還是檢點些好。”周道撇了撇龍傲。

他倒是沒想到，平日里威嚴十足的大統領竟然還有這般玲瓏的一面，當真對他胃口。

“你說的也對。”

龍傲點了點頭，想要繼承城司之位，除了實力，資歷之外，妖司也有對人品方面的考核。

此次【天才訓練營】平江城至已經鎖定了一個名額，龍傲居功至偉，定然會獲得不菲的賞賜，到時候或許能夠突破境界，踏九變。

如此一來，他繼承城司之位便大有希。

這時候，千萬不要因為小節壞了名聲。

“還有七天時間啊，真是漫長。”龍傲不嘆道。

【天才訓練營】考核的最長一場比賽在七天之后。

經歷過姜元被刺事件之后，龍傲已經有些神經繃，生怕再出幺蛾子。

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萬一，那他真是前功盡棄。

“放心吧，七天時間能出什麼子？”周道頗為自信地篤定道。

他想象，像敕靈宮那樣愚蠢的弟子應該不會再有第二個。

念及于此，周道的目微微凝起。

這些日子，他已經從各方獲取了有關敕靈宮的報，這可是能夠比肩妖司的龐然大。

周道確實沒有想到，自己在無形中竟然招惹了如此可怕的存在。

不過他也不擔心，人是炎君殺的，跟他沒有半錢關系。

“齊昊怎麼辦？”龍傲再次問道。

對于這個小家伙，他頗痛疼。

與姜元不同，齊昊的狀態是未知的，不可控制的。

這是一個隨時會發的麻煩。

今晚之前，他已經前往刀鋒城的驛館看過了，邱狂的命雖然保住了，可是他到了幾乎不可逆轉的傷勢。

右臂徹底廢了，本續接不上，就算接上也不可能再用刀了。

另外，他的小腹也是讓人目驚心，腸子被生生扯了出來。

要知道，他還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就算是年高手也斷不可能如此兇殘。

今天比武臺上的齊昊簡直就像是瘋子，惡鬼一般。

“看著他吧，這小子應該學會如何控制心中的魔！”周道輕語。

在他看來，齊昊心里藏的另一重人格便是魔，唯有瘋狂和殺戮的魔。

不過周道倒是樂見其，甚至有些希齊昊能夠走到最后，進【天才訓練營】。

這是他留給姜元的磨刀石。

“我明白了，我會好好看著他的。”龍傲點了點頭。

他除了看著齊昊之外，也要防著刀鋒城的人前來尋仇，沒辦法，這小子下手實在太狠了，就算是他都有些看不過去。

“大爺，買束花吧……買束花吧……”

就在此時，旁邊，一陣凄慘的哀求聲傳來。

周道側目去，只見一位穿布，不施黛的子提著竹籃子，沿桌賣著籃子里的香蘭。

面目丑陋，頭發覆蓋了一般的面容，另一半的臉上有著一道道疤痕，似乎是燒傷的。

除此之外，的上散發著淡淡的惡臭，即便是花香也難以掩蓋。

“哪里來的丑婆娘，真他媽晦氣，滾。”

領桌，前有著一撮護心的大漢猛地拍著桌子，厲聲喝道。

“真是惡心，如果是花船上那些細皮的小娘皮也就算了，狗都不看的東西，還不快滾？”旁邊，瘦小如猴的男子了自己的八字胡，厭惡地掃了一眼。

“快走吧，不要耽誤我做生意。”

就在此時，店家趕忙前來驅趕那臭婆娘，同時向那護心大漢，以及瘦猴男子賠罪。

臭婆娘提著竹籃，亦步亦趨，狼狽地離開了酒肆，

夜中，的形顯得極為孤弱。

“那些花船上的人看似鮮，不知了多男人追捧，可是將來的下場怕是跟這人沒有什麼兩樣。”龍傲看著那丑婆娘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落寞。

周道心頭一：“你是說……以前也是……”

“這種生意本就是青春飯，一旦年老衰，被會被船主棄，勞苦一生，大部分積蓄都已被盤剝，本沒有自保的依仗。”龍傲搖頭輕語。

花船上的人，運氣好點的，傍上財主，做個填房小妾，即便生活無憂，可是因為出，都要矮人一等，就算是他的孩子都要背負莫大的恥辱，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運氣差點的，年老衰，再也無人顧的時候，便會被當狗一樣棄，到了那時候，他們便如這丑婆娘一樣，帶著一的傷病，如同腐爛的臭蛆，就算死在街頭都無人收尸。

所謂賺夠了，便金盆洗，帶著積蓄找個老實人嫁了，這不過是勵志之言，哄騙那些無知子下海的鬼話。

老實人又沒有挖祖墳，憑什麼接的……不，的盤。

“走吧！”

龍傲突然沒了興致，丟下了幾兩碎銀子。

周道沉默不語，他知道，那丑婆娘怕是勾起了龍傲的傷心往事。

當初，他的娘親便是花船子，壞了他之后反而被龍門趕出了平江城。

龍傲的娘親生下龍傲之后，便帶著他四漂泊，一個弱子，能有幾分力氣？終于積勞疾，帶著無盡的悔恨郁郁而終。

因此，一直以來，即便龍門老爺子從中斡旋，龍傲對于龍門的心結始終未曾解開過。

周道起，與龍傲一道返回新月別院。

在路過未央街的時候，周道下意識地停了下來，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早上那件包子鋪。

此時，未央街依舊熱鬧無比，不攤販前圍滿了人，熱騰騰地鍋氣躥升如白綢。

街角，那間包子鋪依舊開著，門前等著一盞白燈籠，昏黃無比。

那里冷冷清清，連半個客人都沒有，與旁邊生意火的面館形了鮮明的對比。

“還真是古怪。”周道嘟囔了一句。

“看什麼呢？”龍傲扯了扯周道，循著他的目問道。

“沒什麼，走吧。”

周道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大步不停，走向新月別院。

回到新月別院，姜元等人早已睡去。

周道與龍傲告別，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平江城有三人進最后的總決賽，他們這邊的待遇都隨之提升，竟然每人都分到了一座小院，幽靜安謐，環境也極為雅致。

在臨安府，想要住到這種院子，沒有數十萬兩的家，本沒資格。

“真應該帶小乙過來見識一番。”周道想起剛剛夜明河上的花船，腦海中浮現出王小乙的影。

他離開平江城已經有段時間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王玄之，馬應龍，王小乙，林琉璃……對了還有打更的許大爺。

“等這里的事了了就回去吧。”周道輕嘆了一聲。

“長夜漫漫，公子為何獨自嘆息。”

就在此時，一陣輕的聲音傳來，婉轉聽，就如空谷里的百靈。

周道抬頭去，院門外，一位穿白的子亭亭而立，白皙的皮在月的照耀下更顯，朱輕啟，著，一雙眼眸勾轉，讓人心。

如此絕的，在平江城屈指可數，甚至那些豪門千金與之相比，都相形見絀。

“你是誰？”周道問了一句。

白子青蔥般的玉手輕輕抬起，推門而：“公子好生無禮，都不請人家進來坐坐。”

“我不請你，你不是照樣進來了嗎？”

“……”

“剛剛在夜明河畔，奴家見公子宇不凡，所以忍不住跟了過來……”白子道。

“夜明河……你是賣……”周道的話音戛然而止。

白子聞言，眼中閃過一黯然，仿佛傷的小白兔。

“公子不會嫌棄奴家吧！？”

“有點嫌棄！”周道點了點頭。

“……”

“公子不要誤會，奴家沒有別的妄念，只想跟公子說說幾句己的話……”

白子梨花帶雨，纖纖玉指落在了周道的口，整個人如扶風擺柳，靠了過來。

溫香玉，撲鼻醉人，那的順著傳來。

“姑娘真是厲害……”周道瞇著眼睛道。

白子咯咯笑道：“公子就會打趣，奴家哪里厲害啦？奴家的厲害公子還沒有見識到呢！”

言語之間，飄忽婉轉，著一輕浮與挑逗。

“姑娘當然厲害了，可以在我面前天換日，魚目混珠。”

“大膽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周道一聲暴喝，猛地翻臉，聲音如叱咤驚雷，在耳畔響起。

白子然變，形閃爍，竟然化為一道煙霧，升騰而去。

“咯咯……公子手段果然厲害，今天領教了，來日再來拜請賜教。”

白子的聲音著一嘲弄與自信。

如今不過是一道神魂，雖然抵不過眼前這個人類，不過想要離開，卻沒有任何人可以攔得住。

這份自信，還是有的。

嗡……

白煙縹緲，轉眼間便飛離了院子，遁出十丈的距離。

“還想走？妄念！”

周道一聲暴喝，使上了《小雷元經》的功夫。

他的神魂猛地震，果如天雷滾滾，無形的力量好似雷霆閃爍，震怖人間。

白子的神魂豁然一，流出無比恐懼的緒。

眼前這個人類的修為遠遠超出了的想象。

“這不可能……”

話音未落，虛空中似有雷電生滅，轉眼間便將白子的神魂徹底抹殺。

“真是只愚蠢的小妖怪。”周道眼睛一亮，走出了院子。

他知道這白子的真就在附近，倒是想要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妖怪，居然就主找上門來。

……

此刻，夜明湖畔，昏暗的酒肆再也關了門。

桌椅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刺鼻的腥味彌漫周遭，一尸倒在泊里。

一名黑子俯拜倒，看著眼前長著護心的的大漢，他的頭顱早已不知去向。

“主母，小白失手了。”

“嘖嘖，我倒是低估了那兩位修士的實力，看來那位妖司的統領比我想象得還要厲害。”

冰冷的聲音在酒肆響起。

桌案上，護心大漢的頭顱高高懸起，被一只枯瘦的手抓住，塞口中，齒間鮮肆意，如同西瓜一般。

“真臭啊！”

丑婆娘了角，將那顆頭顱隨意丟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