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愈發寒冷。十一月的時候，太皇太后生了場病，把康熙和胤礽嚇壞了。

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太皇太后雖還沒七十，卻已經到了邊緣。此時人類的壽命短暫。除早年夭折和中途意外去世，壽終正寢的大部分也只活到四十多歲。

如太皇太后這般年紀，已算高壽。一點小冒都可能發別的病癥，導致不過去。即便有史書記載還有好幾年可活，胤礽也怕。誰知道有他這只小蝴蝶后，史書還有幾分能信？

這段時間，胤礽和康熙幾乎都是有空就往慈寧宮跑。戴佳氏更是用心，直接住在了太皇太后的臥榻邊，伺候湯藥，盡心盡力。

這一病雖沒大礙，也用了十來日才痊愈。好轉后，太皇太后待戴佳氏更真誠了。的這番舉也功了康熙的眼。聽說連著被寵幸了好幾天，賞賜不斷。

聽聞消息的胤礽：……

他仰頭看著方姑姑，表復雜：“汗阿瑪寵幸誰這樣的事，你不用同孤說。”

方姑姑搖頭：“您雖是太子，表面上與諸位娘娘并無矛盾，但娘娘們膝下都有皇子，這里頭便有利益沖突。奴婢將這些消息告訴您，是想讓您清楚后宮中的局勢變化。”

胤礽迷茫地看著。他可沒忘記，這人是從康熙茶水房出來的。康熙會讓人教他這些？康熙還盼著兄友弟恭呢！

似是看出他的疑，方姑姑解釋道：“皇上說過，奴婢既然到了毓慶宮，便是太子的人，一切以太子為先。”

胤礽蹙眉：“那你覺得孤應該怎麼做？”

“奴婢有幾點看法，殿下且聽一聽，至于殿下最后如何做，還要殿下自己定奪。”

胤礽來了幾分興致：“你說。”

“殿下喜歡聽宮人們說故事，聊話本子，應當明白故事里枕頭風的厲害之。皇上是明君，自不會如話本里的男人一般偏聽偏信。但難保有些時候，您也需要一位解語花在皇上邊幫忙說話。”

胤礽：“你是想讓孤與后妃結盟嗎？”

方姑姑點頭：“年皇子與庶母之間自是要避忌的。可殿下年紀還不算大，這一條暫時可以緩緩，是與后妃接的最佳時機。待過兩年就不合適了。

“奴婢縱觀諸位娘娘小主，覺得戴佳小主最合適。戴佳小主出不高，族里雖有個噶魯，卻非這一支。彼此關系疏遠，并無來往。且所出七阿哥，不會給太子造任何威脅。

“奴婢見您在慈寧宮與相平和，兩人借著太皇太后也有許多見面機會，不必再找別的理由和借口。固有此建議。”

朝廷規定，有殘疾者是不能科舉仕的。當都不能，更別說當皇帝了。因此若要奪嫡，胤祐直接被排除在外。

胤礽想了想說：“方姑姑真覺得這樣合適嗎？”

方姑姑低眉：“說合適，只是相對別的娘娘而言。若說不合適之，也是有的。若太子與戴佳氏結盟。

“有您的助力，又有太皇太后的看重，必能節節高升。等地位攀高，為一宮主位便難說了。七阿哥雖對太子無礙，卻還年輕。”

還年輕，便可再生別的皇子。

“所以方姑姑，你是什麼意思？”

方姑姑道：“奴婢只陳利弊。決定還需太子來做。”

胤礽看了好半晌，眼神閃了閃，笑著搖頭：“孤為什麼非得找宮妃？汗阿瑪如此疼孤，用得著別人幫孤說話？便是真的需要。孤還有太皇太后呢。孤只管好好孝敬老人家就行了。”

太皇太后疼他得很，便是現今戴佳氏看似了的眼，可太皇太后一直沒提出見一見胤祐。由此可見，沒人能取代他在太皇太后心目中的地位。

方姑姑聽完，沒有為建議不被采納而生氣，更不覺得失，只是恭敬說：“太子決定便好！”

這番作倒是讓胤礽有點看不懂了。

太皇太后雖然疼他，卻年事已高，這點大家都明白。胤礽沒有破，故意這麼說，便是試探方姑姑。可方姑姑這番舉，究竟何意？

莫非也是試探他？那這個試探是不是有康熙的意思？

不，不！如今正是他與康熙父子誼深厚的時候，沒有發生任何事讓他們產生芥。康熙沒必要試探他，就算試探，也不會用戴佳氏一個宮妃來試探。

所以是自己？

對上胤礽打量的目，方姑姑不躲不避，竟是直接攤牌：“太子！奴婢宮十五年。最初五年是在太皇太后邊伺候，后來被太皇太后給了皇上，先是伺候皇上起居，后被調去接管茶水房。”

胤礽睜大了眼睛。

臥槽！太皇太后的人！

當天，胤礽去慈寧宮時，就特意把方姑姑帶在了邊。以前過來，他都是帶的小太監。

太皇太后一見到人心下就已了然，將室眾人揮退，招手讓胤礽走到跟前，一邊慈地著他的頭，一邊說：“保別怪烏庫媽媽沒提前告訴你。你現在知道也一樣。雪青是個忠心的，你可以放心用。”

胤礽不解：“烏庫媽媽，你不是很喜歡戴佳庶妃嗎？”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這些日子在我邊還算盡心，也知道恪守本分。便是這幾日皇上對頗有恩寵，也未見驕縱狂妄，不忘本心。

“保，烏庫媽媽活了幾十年，多風風雨雨闖過來，自認如今這雙眼睛還有幾分識人的本事。

“我觀察良久，覺得在這宮里還算是個良善之人，便是有些心機，也只為自保，不曾臟了雙手。此人非是忘恩負義之徒。相反，若有人對施之以恩，必會放在心上，他日若有機會，定會回報。”

胤礽一愣，突然靈一閃，似是想通了什麼，心頭大為震：“烏庫媽媽留在慈寧宮，給臉面，幫撐腰，是為了我？”

太皇太后并不否認：“保！烏庫媽媽老了，不可能護你一輩子。你汗阿瑪雖然疼你。可他還有六個兒子，往后只會更多。烏庫媽媽想在活著的時候多幫一幫你。”

胤礽聽到此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許久不管事的人，以往也不是沒有宮妃想走的路子，一個都沒理。怎麼獨獨留下了戴佳氏？尤其日漸喜歡戴佳氏，卻半點不提見胤祐。

此前以為的種種不合理，這一刻都變了合理。

胤礽鼻子一酸，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哽咽著抱了太皇太后：“烏庫媽媽千歲，才不會呢！烏庫媽媽不許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千歲都是別人喊的，真要千歲，不老烏了嗎？”

“那……那也要長命百歲！”

“好！烏庫媽媽長命百歲。”話雖這麼說，卻是哄胤礽的。

等胤礽哭聲漸歇，太皇太后接著道，“保，你差就差在沒有額娘相助。現今有我在，還能看著點。

“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與皇上父子間生出矛盾，只怕這滿宮里全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之人，連個為你說話、幫你居中轉圜的都沒有。

“當然，你與皇上如今父子深，倒是用不著。只是凡事都得未雨綢繆。不如給戴佳氏賣個好，早早準備著。”

說完，太皇太后又是一嘆：“只希我此舉是想多了。只盼你與皇上一直像現在這樣，永遠沒有用上的一天。”

胤礽握太皇太后的手，心頭大慟：“烏庫媽媽，您別擔心。您只管清福。保答應您，一定聽汗阿瑪的話，永遠孝順汗阿瑪。”

太皇太后搖頭，沒有接這一茬，反而是轉口道：“保可還記得，烏庫媽媽同你說過，懷疑戴佳氏背后有高人指點？”

胤礽點頭。

“烏庫媽媽懷疑這個人是德嬪。”

胤礽一愣，倒不是因為意外，而是因為他也有同樣的懷疑。

“烏雅氏這個人，我接不多。但能在佟佳氏的眼皮子底下獲得圣寵，還接連生下兩位皇子，從一個包宮坐到一宮主位，就不是個省油的燈。保可不要小瞧了。”

“保知道！”

“保！今日烏庫媽媽同你說的話，你都得記在心里。戴佳氏，你需示好，可以用，卻也要防。此防主要有二。

“其一，正如雪青所說，戴佳氏尚且年輕，往日或許還會再生皇子。胤祐雖無競爭之力，卻不代表同胞弟弟沒有。我自認此刻當沒有看錯戴佳氏，但也恐人心生變。”

“其二，便是戴佳氏本心不變，你也要注意。若烏雅氏真是為出謀劃策之人，此計幫與胤祐闖出一條生路，也算有恩。恩人對恩人，戴佳氏會如何抉擇，我們都不知。”

胤礽一一應下。

太皇太后又說起烏雅氏：“此人是個乖覺的。有野心，但也識時務，懂得怎麼為自己在當前局勢下爭取最大利益。正因為如此，在的孩子長前，不會輕易暴自己的心思，更不會冒然出手。

“但盼你的太子之位固若金湯，與你汗阿瑪兩不相疑。如此，有再多野心，也會下去。從此安安分分，以求孩子能獲得除皇位外最好的出路，自己做除太后外最風的太妃。

“可若是有一天你出了錯，與你汗阿瑪離心，便會抓住時機將你拉下馬，絕不會手。”

胤礽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說，這番話評價德嬪，絕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尤其還是歷經三朝，風風雨雨闖過來的姜。

“保！你是皇子，日后來慈寧宮，可與戴佳氏多說說話，卻不必過分接。你只需多往東西五所去幾趟，看看胤祐，表現出你對這個弟弟的關心。戴佳氏看在眼里，自會記在心里。

“這些，烏庫媽媽相信你都能做好。只是既要用，又要防，這其中的度，你得自己慢慢索。日后若有不懂的，便問雪青。明白嗎？”

字字句句，樁樁件件都是為他謀劃。胤礽哪還撐得住，胡應著，早已泣不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