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過來的時候，胤礽已經哭累了，躺在塌上沉沉睡去，一呼一吸間還打著嗝，兩只眼睛都腫了。

康熙微訝：“這是怎麼了？”

太皇太后嘆氣：“夢見他皇額娘，又聽下頭宮們聊天，言談間提了許多往日在家時與母親的事。保難免想到自，再思及其他兄弟都有額娘，唯獨他沒有，就更傷心了。”

康熙神一暗：“這孩子！便是如此，也該來尋朕，怎能來打擾瑪嬤！”

“保是我看著長大的，他親近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是打擾？我就盼著他能多來呢。”太皇太后看著康熙，“孩子難過，自然想找親人。保倒也不是不想找你。他是諒你。”

康熙：？？？

太皇太后又道：“你素來重赫舍里，便是去后也時常緬懷。此間誼保看在眼里。他是怕與你說了，只會讓你也跟著傷心。來找我非是訴苦，只是想問我，赫舍里長什麼樣子。

“是我見他神不對，多次開口詢問他都不答，這才了雪青進來問出原委。保……保說他夢里的額娘瞧不見臉，一片霧蒙蒙的，看不真切。這孩子……這孩子……”

太皇太后嘆息：“他打出生就沒見過額娘。他來問我額娘長什麼樣，說希往后再做夢的時候，夢里的額娘能看清長相，不再是朦朧的人影。”

聽到此話，康熙只覺得頭發堵，心臟一一地疼。

半晌，他開口說：“朕聽聞皇后娘家有個妹妹1，與皇后長得頗為相似。不如朕讓進宮？”

誰知話音剛落就被瞪了一眼，太皇太后只覺得這主意糟糕至極，簡直一言難盡，卻不能明說，只道：“再相似也是有區別的，不是本人。保念的是赫舍里本人，這親生的額娘，哪里是誰都可以替代的。便是姨母也不能。”

康熙怔愣：是啊！就算是親妹妹，就算是再相似又如何呢？終究不是他的赫舍里！

這話仿佛點醒了他，心中那點想法瞬間然無存。

就在此時，胤礽翻了個，嘟嘟，睡眼惺忪。

“汗阿瑪？”有些不確定，了眼睛，居然真是汗阿瑪，忙翻下床行禮，見康熙雙眼泛紅，十分疑：“汗阿瑪怎得了？”

太皇太后將原委道出。

胤礽愣了半秒，很快反應過來太皇太后的意思。此舉一來解釋他今日為何在慈寧宮大哭。二來是想加深康熙對他的憐惜。

見太皇太后眼含深意，胤礽立馬做出回應，他聳了聳鼻子，低下頭：“是兒臣不好，又讓汗阿瑪傷心了。”

那小表又難過又擔心又自責。康熙只覺得更心疼了，趕將他摟進懷里：“不關保的事。是汗阿瑪做得不夠。”

胤礽連連搖頭：“汗阿瑪不許這麼說。汗阿瑪為我已經付出很多了，保心里都明白。保雖然沒有額娘，卻有全天下最好的阿瑪。汗阿瑪，保不難了，你也別傷心，好嗎？”

康熙頭一哽：“好！”

天漸晚，祖孫三人在一起用了晚膳。

慈寧宮是有小廚房的，一應吃食都是從小廚房出。戴佳氏端了盤水晶丸子上來，專門擺在胤礽跟前：“聽說太子喜歡吃這個，我便試著做了一道。太子嘗嘗。”

康熙臉上帶了幾分笑：“宮里這麼多廚子，怎麼是讓你親自做？”

戴佳氏回話：“妾是想學學手藝，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太皇太后莞爾點頭：“是個有心的，這些日子我胃口不大好，便想著法子同廚討教，尋一些開胃爽口又易克化的菜品。”

胤礽眼珠子轉了一圈，今兒這形不大對頭。看了看戴佳氏，又看了看太皇太后，怕不是一唱一和吧？

胤礽瞬間明悟，趕跟上節奏，扯住戴佳氏說：“丸子很好吃，謝謝！”

“太子喜歡就好！”

“這些日子您做的孤都很喜歡。”

這幾日胤礽確實都有在慈寧宮陪著用膳，戴佳氏也確實在學著給太皇太后親自做膳食，但基本也就每日一道。似今日這般做了滿桌，還特意為胤礽選了一盤的況是沒有的。

可康熙朝政忙，來得，不清楚啊。

胤礽說得籠統，聽在康熙耳里，自然以為戴佳氏為了太皇太后和太子天天親手做膳食，殷勤備至，臉上笑容更大了：“你也坐吧，一起吃。”

戴佳氏略為驚訝：“這怎麼行？妾伺候您跟太皇太后用膳便是。”

太皇太后笑道：“皇上讓你坐，你就坐。這可是圣旨，你難道還想抗旨不？伺候的事有奴才呢，你放心吃吧。”

戴佳氏這才福謝恩，坐了最末位。

一頓飯吃完，皆大歡喜。

皇上回了乾清宮，夜里就招了戴佳氏侍寢。太皇太后則留下胤礽在慈寧宮睡。

一老一小躺在床上，太皇太后輕聲說：“保今天表現得很好。”

胤礽猶豫著問起戴佳氏。

太皇太后笑起來：“是個好母親，心心念念都是兒子。當初來慈寧宮，也是想讓兒子過得好。

“可是我已這把年紀，有句話做天有不測風云。若我能多活幾年，等胤祐長大也就罷了。若我走得早，要如何？胤祐又要如何？

“你是太子，是儲君。除我之外，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只需你友善兄弟，胤祐就不會差。因此我沒有明說，只與了幾句話。是個聰明的，自然會懂。”

太皇太后又問：“你可知我為何不愿你姨母宮？”

太皇太后雖沒明說，但點出“相似也不是本人”，就是在挑破康熙的幻想，提醒他世上沒有一模一樣的人。有些東西不可取代。

說到此，太皇太后臉上帶了幾分譏誚：“據我所知你那姨母今年才十一歲吧。十一歲的小姑娘，臉蛋還沒完全長開呢，怎麼就傳出肖似你皇額娘的話？還傳到了你汗阿瑪耳朵里？”

胤礽皺眉，這里頭怕是有人故意為之。

“赫舍里家出了個皇后，了你汗阿瑪的心尖尖。他們嘗到甜頭，怕是想再來一回呢。”

胤礽思索了一會兒說：“這應當不是叔公的意思。”

天花實驗莊子那邊進展不錯，索額圖最近腳下生風，就是見了明珠臉上都帶著笑。對他這個太子也越發敬重。

況且自從將索額圖拉出朝堂后，胤礽派給他的任務一個接一個。索額圖沒這閑工夫。

太皇太后沒反駁：“應當也不是你外公。你外公年事已高，這兩年越發不如從前，今歲聽聞病了好幾場。”

這個胤礽知道。外公噶布喇因不佳，早已卸了職位，在家養病。胤礽不能隨意出宮，曾派人送過東西，代為問。

太皇太后冷哼：“他沒那個力。可赫舍里是大族，除他們外，還有許多人呢。再說你這個姨母與你皇額娘不同母。”

胤礽了然，同母姐妹都有相爭，更何況不同母。

對于叔公索額圖與外公噶布喇而言，他已是太子，且甚得皇上疼，只需與他一條心，靜待他上位便可，不必多此一舉。

但對于姨母與姨母的額娘來說，他再大的榮，們所得的好也有限。要想搏更大的利益，有比直接宮更合適的嗎？

都是人，同為姐妹。憑什麼姐姐可以，妹妹就不行？姨母才十一歲，便是選秀也至得十三歲。所以叔公和外公就算有這心思，也不會這麼早出手。

但姨母母倆就不一樣了。們怕是擔心外公病加重走得太急。想在這之前把事安排好。

太皇太后又嘆：“即便不是你外公和叔公的主意，他們知道了也未必會阻止。赫舍里家若真能多一位姑娘宮，對他們沒有壞。對你卻未必。”

胤礽抱了太皇太后：“保明白！與皇額娘年歲相差大。出生時，我皇額娘都已經進宮了。兩人沒有相過，能有多？如今傳出與我母親肖似，可見已經在謀算。

“既然有傳言，樣貌應當確實是像的。單憑這一點，以汗阿瑪對我皇額娘的懷念，就大有可為。也是赫舍里家的姑娘。有這層份，在宮里的地位就不會差。

“若手段不夠看，赫舍里家自然不會生異心。可若是手段高，用我皇額娘做踏板，得了汗阿瑪的喜，甚至一步步取代我皇額娘，抹去皇額娘在汗阿瑪心中的地位。

“到時候再生個兒子。往后，赫舍里家是支持我，還是支持這個后來的小阿哥？

“就算仍舊有人堅定不移地站在我這邊，也必然會有人存在不同意見。這般一來，赫舍里家就會分兩派。”

太皇太后眼中驚訝一閃而過，轉瞬欣喜起來。

“好！好！保看得如此通，烏庫媽媽很高興。”

胤礽聳了聳鼻子：“烏庫媽媽！保都明白的！保知道您為我勞心勞力。保記著了。都記著了。”

正是因為他明白了，記著了，才不想再裝。烏庫媽媽，這位史書上赫赫有名的孝莊太后，年近七十，本可以頤養天年，不必再理俗事，卻為他費勁心思，不惜用上了早已摒棄的算計手段。

這份真心，胤礽如何不懂！

“記著就好。我們保這般聰慧，烏庫媽媽也可放心了。”

胤礽重重點頭：“所以您看，保很能干的，保能為自己打算，能保護好自己。今日您已經幫保打消了汗阿瑪想納姨母宮的心思。往后的事，便由保自己來吧。

“您也說了，保不可能一輩子躲在您的羽翼之下，總要學會這些的。烏庫媽媽，從今以后，您便安安心心只管福就好。”

太皇太后紅著眼點頭：“好！烏庫媽媽只管福，你的福！”

“嗯！”

一老一小破涕為笑。

作者有話要說：1赫舍里的妹妹，這里說的是平妃，康熙十九年十月宮。沒有年紀，但大概是十歲左右。沒錯，你沒看錯。查資料說就是十歲左右。夭壽啦！瞬間覺得康熙讓人無法直視。不過一想，康熙自己結婚的時候都才十一二歲……

當然，這里進宮這段被我蝴蝶了。

再說一個，康熙后宮好多姐妹花啊。比如宜妃的妹妹郭絡羅貴人（這個似乎是堂妹不是親妹）。比如孝昭皇后的妹妹溫僖貴妃。比如孝懿皇后，也就是佟佳氏的妹妹，愨惠皇貴妃。然后再是仁孝皇后的妹妹平妃

這里頭，郭絡羅貴人的位份最低。但有個兒。固倫恪靖公主。

除了這個其他三個皇后的妹妹，以平妃地位最低。在后宮沒啥存在。生的兒子也早夭了。

但本文對平妃這個人進行了再創作。不會依照歷史來。

【特別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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