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痘已經研制功，接著便是推廣了。

如何用藥，如何確定劑量，如何觀察，如何幫助出現癥狀的人度過難關，這些都好解決。劉太醫一馬當先，也不藏私，主攬過差事，將方法和經驗傾囊相授。

但有些事就不這麼好辦了。比如，誰做第一批接種者？

朝堂眾人吵得不可開。他們的心很復雜。天花啊！讓人一聽就渾發抖的東西。如今有了牛痘，只要接種，往后就再也不用怕了。這是好事啊！大好事！

誰都想接種，畢竟誰也不知道明天和天花哪一個先到。萬一自己不走運，馬上就染了呢？早一天接種豈不是早一天安全？

可牛痘剛剛面世，雖說他們看過資料，去了莊子，甚至還查訪了所有“藥人”，況不錯，功率甚至高達九五。但那又如何？誰能保證那個零點五的“萬一”不會出現在自己上？

群臣百們退了。

乾清宮。

康熙看著桌上的奏折，心不太妙。梁九功回稟說戴佳氏求見。

康熙怔愣。戴佳氏在宮里地位不高，寵幸不多，也就最近因侍奉太皇太后有功，才漸漸顯頭角。但素來低調，非是張揚之人，別的娘娘小主經常會送吃食湯水來乾清宮。唯獨沒有。

學了新的菜式，也會等著他去慈寧宮的時候做給他吃。若有新鮮的糕點，不宜久放的。便遣奴才送過來，自己是不來的。如何今日來了？

康熙帶著幾分疑，讓梁九功把人帶進來，聽聞戴佳氏來意，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妾自愿接種牛痘，還皇上準許。”

康熙張了張：“你可知牛痘剛被研制出來，劉太醫手上的藥人中有一個死了？”

“妾知道。正因為知道，才會有此請求。”

康熙眼眸微：“為何？”

“妾如今在慈寧宮伺候，昨日您與太皇太后的談話，妾聽到了。牛痘剛剛出世，消息已流傳民間，百姓議論紛紛，躊躇旁觀者眾。更有別有用心之人，蠢蠢，想借此事大做文章。

“皇上意圖推廣牛痘，讓大清子民再不天花困擾。本是好事。但以目前的形，怕是不太好辦。最好是皇家自己人做出表率，給百姓當個榜樣。

“然而不說宮中諸皇子年歲尚小。劉太醫試藥所用孩皆為三歲以上。太子早已出痘，不在此列。唯獨大阿哥年紀達標。他們都乃是龍子孫，豈可輕易犯險？

“因此妾回去想了一夜，妾為皇上的人，自然也是皇家人。沒有誰比妾更合適。”

康熙心頭一：“你的心意朕明白了。此事并非一定安全，倘若有個萬一……你且回去，容朕想想。”

戴佳氏沒有告退，反而更堅定了。

“皇上，妾不論樣貌與才華，都不及諸位姐姐。平日里，您若遇上煩惱，諸位姐姐還可寬。妾于這點上都做不好。

“自進宮以來，蒙您不棄，讓妾陪伴左右，還容妾生下了七阿哥。妾激不盡，日日想著如何報答皇上的意。這或許是妾唯一能幫你的事，還請皇上全！”

戴佳氏叩首，眼中淚點點。

康熙哪能不？尤其他確實有讓皇家做表率之意，戴佳氏遂自薦，于他而言簡直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心里本就歡喜。

見真意切，就更歡喜了。康熙難得親自將戴佳氏扶起來：“難為你如此深明大義，朕允了便是。”

戴佳氏笑著謝恩。

二人正是你儂我儂之時，又聽梁九功稟報：“德嬪娘娘求見！”

康熙&戴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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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宮。

烏雅氏回來時，特意親手做好帶去給康熙的湯盅已經沒有了，但的臉并不好。玉娟十分奇怪：“娘娘這是怎麼了？”

玉蟬蹙眉：“別問了，出去做事吧！”

玉娟不太愿意，但眼瞧著烏雅氏心極差，似是隨時會發脾氣，也不敢多說，低頭退了出去。

到底心中不忿，走出老遠后跺了跺腳，低聲咒罵：“都一樣是娘娘邊的大宮，品級是相同的。神氣什麼！娘娘都沒說話呢，就開口讓我出去！你當你是誰！別以為娘娘如今重你，你就真把自己當蔥！咱們走著瞧！”

殿。

玉蟬只能小心伺候，溫聲勸烏雅氏：“娘娘，好歹皇上知曉了你的心意，咱們的目的也達到了。”

“達到了？”烏雅氏嗤笑搖頭：“不是第一個，這里頭區別大了去了。”

玉蟬也知這其中的不同，但能說什麼呢？張了張，終是不知如何開口。烏雅氏揮手讓退出去，坐在人榻上閉目，雙側的雙手握拳。

怎麼就慢了一步！怎麼就讓戴佳氏搶了先呢！

戴佳氏這人了解，不蠢，也有些小聰明，卻也僅僅如此，大智慧是沒有的，尤其對涉及朝堂之事并不敏。

若有人點撥，自然能聽弦音知雅意。若沒有人點撥，這主意自己必定想不出來。十之八/九是太皇太后。

烏雅氏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覺。

當初指點戴佳氏，是因為覺得太皇太后早就不管事。戴佳氏即便被留下，也不過得幾分面子，雖能稍微改善一點與胤祐在宮中的況，卻不會造大多的影響。誰知太皇太后如此看重！也不知有什麼特別！

烏雅氏雙手攢得更，有些懷疑這步棋是不是走錯了？

然而事已至此，多想無益。落子無悔。重新收拾心，放開拳頭，再次將玉蟬喚進來。

“去挑幾樣拿得出手的禮，陪本宮一起去看看戴佳妹妹。過幾日就要同去宮外種牛痘了，正好與戴佳妹妹商量商量要帶些什麼東西。”

玉蟬有些吃驚，但見烏雅氏面上帶笑，不見半分勉強，只能聽命。

烏雅氏眼睫了，向遠方。得去探探戴佳氏的態度，戴佳氏是個知恩的人。不論怎麼說，自己都幫過，心里總要念幾份。得穩住對方，不能讓事太過離自己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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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粹宮。

惠嬪差點驚掉了下！

“你說什麼？戴佳氏跟烏雅氏都跟皇上說，自愿接種牛痘？”

芳蕊點頭：“是！如今宮里宮外都傳遍了。”

一旁的胤禔不敢置信：“們是瘋了嗎？不要命了？”

雖說劉太醫表明牛痘相對來說很安全，功率有九五以上。但害怕的人依舊占大多數。誰知道劉太醫所謂的實驗有沒有問題，他這話有沒有水分呢？

大家都在觀，沒人敢以試藥。戴佳氏與烏雅氏此舉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惠嬪將奴才都遣出去，咬牙說：“不！們非但沒瘋，反而聰明得很！”

深呼吸。惠嬪暗自懊惱，對皇上的心思，不是沒猜出來，這法子也不是沒想過，可到底因為諸多顧慮，沒敢說出口。哪知就因為這一時的顧慮，讓自己落這般被的局面。

所以說，人有時候不能太過瞻前顧后，你想得到多，就得付出多。大事者必須果決！

惠嬪看向胤禔：“你同我一起去見皇上，就說我們都愿意接種牛痘。”

胤禔蹙眉：“額娘！那可是天花，會死人的！”

惠嬪瞪眼：“劉太醫驗證過了，最終選定的這份劑量方案，用藥的三十五人，只有一人死亡。而且我特別詢問過，死的這個人本就有心疾。

“按理，他有心疾是不符合試藥標準的。但他為了翻案，為了給兒留點補償銀子，瞞了下來。劉太醫在他用完藥犯病后才發現此事。也就是說，除這個本就有病的，其余人全都存活。”

胤禔陷沉思。

惠嬪見他不再強拒絕，又說：“這些人不是呆在牢里，就是在流放之地，教坊司之所。這等地方出來的，能強壯到哪里去？你不同。你素來健，又擅騎，不知道比他們好了多倍。

“再說，你是皇子。是你汗阿瑪的長子。若你真要種痘，你以為你汗阿瑪會毫無準備嗎？至你會排在我們所有之后，看過我們接種的況后再給你用；

“至不管負責別人的太醫是誰，一定會為你安排劉太醫。有劉太醫親自在你邊，十二個時辰守著你，你怕什麼？

“我問過太醫院。天花莊子那邊為了防止泄，為首的醫者是劉太醫，除他外，就兩個會醫的協助，另外就是些打下手的。那些藥人都是統一觀察，可沒有一對一這樣心伺候。便是如此，都能存活。可見其中風險不大。

“退一萬步說，牛痘有風險，也總比染天花要好吧。癥狀輕多了。你想想大前年太子出痘的兇險。”

惠嬪嘆了口氣，語重心長：“胤禔，你當額娘愿意讓你犯險嗎？只是我們在其他方面已經落后太多，不能把膽氣也給丟了！你馬上就九歲了。民間都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你汗阿瑪絕不可能把大清到一個懦弱怕死，毫無膽量的人手里。”

胤禔很是被刺激到，十分不服氣：“誰懦弱怕死了！我可是大清的圖魯！不就是種牛痘嗎！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種！我看誰敢說我沒膽量！”

惠嬪：……行吧。總歸是愿意了。

但胤禔沒答應之前，惠嬪絞盡腦說服他。待他答應之后，惠嬪又有些心慌起來。

雖說做了許多功課，將其中況一一問明，判斷與胤禔而言不會有大問題。但萬一呢？

張著，差點口而出“不去了”，又生生咽了下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會與太醫院打好招呼，將一切防護措施做到最好！絕不會讓胤禔發生意外！絕不！

太子！皆因太子功勞太多，步子太大。若非如此，怎會將到這個地步，需要用這種方法來稍稍小一些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