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姑從吳氏那里出來，經過門頭街東巷時，看到有一群人圍在一起頭接耳，不知道在討論著什麼。他們前面的鋪子正是蘭姑先前當玉佩的那家當鋪。

蘭姑不喜歡湊熱鬧，正要繼續往前走，突然人群中劈開一條道來，一兩男從當鋪中走出來，三人皆穿著武士服，桿直，神矜傲。

蘭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那幾人的容貌氣質實在太過于出眾，完全不像是這小鎮上的人，尤其是那名為首的子，有著一張讓天上的艷都黯然失的臉，可的神卻又像是冰雪一樣冷，蘭姑從來沒有看過如此麗的子，不多看了幾眼的臉，然后又多看了幾眼的服，上的黑武士服讓上多了幾分英氣，減了幾分的，的腰間懸掛著長臉，看來是練家子的，蘭姑看著有點羨慕。

人群中兩人不經意間對視上一眼，那眸中出來的冷意直直撞進蘭姑的眼中，明明是大熱的天，蘭姑卻突然覺有些發寒，連忙低下頭。那子面無表地收回視線，與其余兩人穿過人群離去，消失于巷口。

那幾人走后，蘭姑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著他們消失的巷口片刻，才抬起腳也跟著走了。

人群中還有一些人沒有散，其中一人抓住了躲在當鋪門口沒進去的長工問道：“那幾人來當鋪做什麼？”

那長工拍了拍還在狂跳的心口，回：“是為了一塊玉佩。”那長工左右四顧，見那三人沒回來，才放心地接著說：“就在昨天，那三人中的一男的來我們店里向打聽一重傷的男人，然后看到我們掌柜拿著一塊玉，就問玉怎麼來的，還說要買那塊玉佩，我們掌柜要了二百兩，那人上沒帶，讓我們掌柜留著，待他第二日再來買，結果今日一早又有另一個男人過來要買這玉，我們掌柜擔心昨日那男的不會過來，就把玉賣給了早上那人，結果昨日那人帶著人過來，一聽玉賣給其他人了，便鬧了起來……”

問話的那人疑地說道：“不就是一塊玉而而已，還鬧這樣大的陣仗？難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寶？”

長工回道：“可不是麼，我怎麼看都只是一塊平平常常的玉，不知道這些人鬧什麼鬧。”

蘭姑回到村口時見了的弟弟李天寶。

他從們村走出來，上穿著一件褪了的藍布服，里叼著草，走路大搖大擺，每一步里都出輕浮。他和蘭姑長得并不相像，走在一起都不會有人覺得他們是姐弟。蘭姑生得像娘，而李天寶生得像爹，五看起來很平凡，個子也不高，但面目伶俐，一看就是有點小聰明的人。

蘭姑有些疑，自從王秀才死后，這弟弟幾乎就沒有來過們村，今日怎麼突然過來了？

看到，李天寶那雙狡獪的眼眸出歡喜的神，而那歡喜里又著抹算計。

蘭姑不皺了下眉頭，看他這樣子應該是來特地來找的。平日里他們爺倆怕向他們要錢，躲還來不及，今日他竟然來找？真是稀奇。蘭姑可不認為李天寶找是有什麼好事，若是好事他也不會想起來。

蘭姑聽聞這弟弟了一群狐朋狗友，終日不是在村里鎮上閑游浪，就是和人喝酒賭博，正經事一件沒干。前段時間爹來找，說地里要秧了，他一個人忙不過來讓去幫忙，蘭姑拒絕了，讓他找李天寶去，爹卻說李天寶不肯，蘭姑當時就氣笑了。

他爹有什麼好從來沒想到過，王秀才死的時候求著他借點錢他都不肯，如今要找人干活他就來找了，蘭姑又不是冤大頭，腦子燒糊涂了才會答應他，再說又要帶孩子又要掙錢，哪里有那功夫幫他？

拒絕之后，那爹非但不理解，反而罵沒心肝，說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一點用都沒有。蘭姑也不反駁，對這個爹，蘭姑早就失頂。

“姐，你去鎮上了？我剛去你家找你，你不在。”李天寶把里的草拿下來，笑嘻嘻地說道，眼珠子卻朝著蘭姑手臂上的籃子看去。

蘭姑回來買了塊豬骨，打算用來煲湯的，用荷葉包著，裝在籃子里。

李天寶一眼便看出了荷葉包著的是什麼，暗想傳聞還真不假。

蘭姑沒注意到李天寶垂涎的眼神，在聽聞他的話后，心里咯噔一跳，擔心他看到了霍鈺，“你進屋去了？”

李天寶奇怪地看了一眼，“你那院子鎖著，我怎麼進去？對了，我那小外甥呢？”

蘭姑聞言暗松一口氣，“我把他放在別人家了。你過來找我有什麼事？”蘭姑不想讓李天寶知道霍鈺的存在，擔心他會到說，也擔心他會向霍鈺要錢。以前王秀才在的時候，李天寶就常常跑過來，死乞白賴地來找王秀才借錢，王秀才是個死要面子活罪的人，要不是讓王秀才把錢給管著，王秀才上一個子只怕都要被他掏。

蘭姑同樣也不想讓霍鈺知道李天寶的存在，常常為自己有一個游手好閑的弟弟而到丟臉。

李天寶笑瞇瞇地看著蘭姑片刻，才腆著臉說道：

“姐，我近來手頭有點，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蘭姑本來還想好聲好氣的和他說話的，可一聽他這話，氣瞬間往上涌，忍不住板起了臉，“我一個要養孩子的寡婦，每天辛辛苦苦做繡活，給人裁服，一天就掙那三瓜兩棗的，哪來的錢借給你？”

李天寶一聽蘭姑不肯借，還對他惡聲惡氣的，心中老大不快，“姐，我們是一家人，你就別騙我了，我聽那王屠夫說你最近幾乎每天都到他那里買豬，一次買的還不，你要天天掙那三瓜兩棗，哪來的錢買豬？”

蘭姑沒想到那王屠夫竟然和他說這件事，心中不罵了那王屠夫一句長舌夫，蘭姑瞪著他，咬牙切齒道：“買豬又怎樣？你外甥這會兒正是長的時候，我就算自己不吃，勒腰帶，也要買給他吃。又沒用你和爹的錢，你眼來管我買豬做什麼？”

李天寶冷笑一聲，“姐，你別哄我，我又不傻，就你做的那點繡活哪里掙得了那麼多的錢天天買豬吃？”說著又嘿嘿一笑，“姐，你老實說，你莫不是做了別的營生？我聽人說你和好幾個男人……”

“閉！”蘭姑立刻變了臉，呵斥道。蘭姑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無非是以為做了那皮生意，村里人這麼想但也算了，可他是的弟弟，他竟然也以為隨意勾搭男人，蘭姑氣得火冒三丈，“你把你姐當什麼了？娼婦？”

李天寶辯解道：“又不是我說的，你們村里的人都說。要我看，這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又能掙錢又快活，就是名聲不好聽了點。你要沒做這個，哪里來的錢？”最后一句他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顯然還是怕蘭姑發怒的。

蘭姑簡直快被他氣吐，“滾，給我滾得遠遠的，要錢找你爹要去，別來找我。”蘭姑撇下他離去。

李天寶卻不死心地跟上去，吊兒郎當地說道：“姐，要我看，你也別守著那冷冰冰的牌位過日子了，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了，別浪費了你這好皮囊，一個家里沒有男人當家做主哪里能行？你趁現在還有得挑趕挑吧，再過幾年，你人老珠黃哪還有男人要你？”

蘭姑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自己騰騰往上漲的緒。

“你要有那想法的話，我可以幫你。我在鎮上認識幾個鰥夫，雖說年紀大了些，但是家里是做生意的，富得流油，你要嫁了過去，鐵定不愁吃穿。”

蘭姑頓了頓腳步，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怎麼，缺錢缺到想把我賣了好換錢？”

李天寶心虛一笑，“你是我姐，哪能啊？”

蘭姑呸了他一口，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快走，以后都別來找我了，你就當沒我這姐，我也當沒你這弟弟。”

李天寶死皮賴臉地追上，“緣關系哪是說沒就沒的？都是一家人就別說這話了，姐，你哪天得空了便去家里坐坐，看看爹。你一個帶著寡婦帶著一娃娃，沒個男人護著，難保不被人欺負。”

蘭姑聞言心中冷笑連連，被人欺負時沒見他爺倆出面護，如今以為有錢了，就厚著臉皮來說是一家人，他以為是傻子？

李天寶見油鹽不進，只能罷休，接著又打起別的主意，“姐，我和爹已經好幾天沒吃上了，要不……”李天寶眼睛盯著臂上的籃子，不由饞得吞了吞口水。

蘭姑一句話都不想再和他說，只想他趕從眼前消失，于是冷著臉拿起籃子里用荷葉包著的豬骨，直接砸在他上，恨恨道：“快點滾，別讓我再看見你這張臉。”

李天寶拿到了，也不介意蘭姑兇的語氣，笑嘻嘻道：“姐，我改日再來看你。”說著懷抱著滿意地走了。

蘭姑看著他那大搖大擺的背影，直恨得牙卻又無可奈何。

蘭姑憋著一肚子火回到了家，放下東西，進了霍鈺的屋里。

霍鈺原本在看書的，但被蘭姑在外頭發出的乒乒乓乓聲響打擾到，就放下了書。見蘭姑進來，他疑地瞥了一眼。

做事一向輕手輕腳的，不會發出巨大的聲響，今天卻像和誰生氣故意發泄一般。

蘭姑的腳步聲原本很大，但看到崽崽躺在他邊睡得正香，瞬間放輕了步伐，躡手躡腳地走到他旁。

看到崽崽雙手輕拽著霍鈺的袖，嘟嘟的小忽然吧唧幾下，而后翻了個，仰躺著，一條小溪從他角緩緩流過，他小臉著的涼簟上了一小片。

蘭姑臉上浮起尷尬的笑意，有些抱歉地看向霍鈺，“待會兒我打點水給一這床，他什麼時候睡的？”蘭姑小聲問。

“剛睡下。”霍鈺也低了聲音，目落在那了小片的地方，他微愣了下，才一臉淡定地回：“無妨。”

蘭姑看了眼床頭邊的凳子，上面放著兩饃饃，了一個，“崽崽吃午飯了麼？”

霍鈺微頷首，“吃了一個饃饃。”

蘭姑點點頭，心里十分激他，著聲兒說道：“勞你幫我看著他了。我把他抱回房睡，別讓他打擾你。”

霍鈺輕了下，見已經抱起了崽崽，就沒說話。

蘭姑把崽崽抱回屋里睡了，沒片刻又返回到霍鈺的屋子。

“書還看麼？”蘭姑看著放在他旁的書，問道。

今早出門前，蘭姑怕霍鈺無聊，問他要不要看書，大概是沒想到家還有書吧，他似乎有些驚訝，蘭姑告訴他，那死鬼男人是秀才，他也沒說什麼就問了有什麼書。蘭姑找來了秀才平日里看的幾本書給他挑，他挑了《大學》那本。

霍鈺搖了搖頭，“不看了。”霍鈺沒事可做，才想看看書，只不過那書卻不是他喜歡看的。

蘭姑把書收了起來，又問：“我給你煮碗面條吧？”

霍鈺點了點頭，視線落在那張仍舊氣鼓鼓的臉上，猶豫了下，問：“發生了什麼事？”

蘭姑正要去廚房，聽了霍鈺的問話，想到被李天寶拿去的豬骨以及他說的那些話，心中那火氣又騰騰往上燒。一腔怒火無發泄，蘭姑一屁坐在床沿，咬著牙，與他說道：“我今日買了塊很好的豬骨，本來想給你和崽崽煲湯喝的，結果在回來的路上，被狗搶走了！”

蘭姑也不好說是被弟弟李天寶搶去的，可是又想要發泄一通，就把李天寶比做了狗。

“……”霍鈺皺了下眉頭，這人被村里人欺負就算了，怎麼還被狗欺負？這鄉下的狗會不會太兇猛了些？霍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問：“沒傷吧？”

蘭姑從他那平淡的琢磨出了點關心的味道，不過這大概又是多想了，這男人一向冷漠，怎麼會突然關心起來？

只是很奇怪，聽了他這話后，蘭姑怒沖沖的心莫名地平復些許。

“沒傷，就是沖著我吠了好幾聲，那張牙舞爪的架勢，好不氣人。”蘭姑說完頗有些心虛。

霍鈺微微失笑，“不吃那一頓也無妨。你沒必要為了這事氣壞子。”

他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輕松模樣，蘭姑不高興地鼓起腮幫子，輕哼一聲，“我就是生氣。你沒親經歷，說得輕巧。”末了又補了句，“你這人真不會安人。”他話說的倒是沒錯，就是他的態度令人不喜。

霍鈺微愕，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安，他略一思索，才平靜地說道：“抱歉，那你隨意吧。”

蘭姑說的話的確是對的，霍鈺的確不會安人。他接的幾乎都是鐵兒郎，而牧云音……不是滴滴的大家閨秀，是一個很高傲堅強的人，從來不在他面前出脆弱的一面，所以他幾乎沒做安人的事。

“……”蘭姑看著他一副你怎樣便怎樣的無所謂神，心中愀然不樂，他這人也不知道是真不會安人，還是僅僅是因為對象是，懶得應付。蘭姑頓覺得沒什麼意思，悻悻地起去了廚房。

霍鈺目落在的背影上，他看得出來不大高興，但心里也沒怎麼在意。

蘭姑心里則越想越郁悶，走到門口，突然回頭驀然瞪了他一眼，才飄然而去。

霍鈺見狀，只是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安，不高興;不安，也不高興。霍鈺想，他一向是不懂人心思的，他眼眸黯下，陷了某些回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