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婉的視線很快便挪開，面上的惶然眨眼間就消失了，先前那一刻的茫然無措仿佛是一種錯覺。

只是那僵的姿態可以看出，不過是在故作堅強罷了。

從戎朝使者開口到殿臣百態，不過是短短一瞬，寧惠帝面上的笑容略淡，目掃過戎朝使者團，掠過其中垂眸端坐著的賀然靖，他頓了一下，而后，又把目落回畢鶴沁的上。

“使者之言，正是朕之所想。朕聽聞，賀然將軍尚未婚配，戎朝的戰神將軍，鼎鼎有名，正是一個英雄人。自古英雄配人，寧朝的明珠，璀璨耀眼，唯有英雄，才能得之、藏之、珍之、重之。”

寧惠帝的話說得意味深長，在戎朝使者再次開口之前，又慢悠悠得補上一句道：“姻親之盟，尚需商議。”

賀然靖一片平靜，對于寧惠帝的話語，他似乎沒有聽到，也或許是心中早就有數，他沒有回應寧惠帝的所言所語，只是沉默地坐著。

涼風疾吹，吹散了殿中的酒氣，窸窸窣窣的風聲落在人的心里，不由得激起一陣戰栗。

畢鶴沁眉眼一凝，對于寧惠帝的話，他咬了咬牙，扯出一抹笑，躬一禮，道：“陛下說得對，英雄配人，姻親之盟，自是一樁英雄人的佳話。”

言罷，畢鶴沁又行了一禮，便坐了下來。他的雙眼似不經意地瞥過賀然靖，賀然靖的面略微蒼白，對于寧惠帝意有所指的話語，以及使者團里使臣的目，殿中群臣的竊竊私語，他都不做反應。

楚延琛看了一眼斜對面的賀然靖，略微垂下眼眸，他的眼神落在酒杯中，清冽的酒水出一抹莫名的寒意。

皇上，果真是個好算計。楚延琛心中思忖，這一招姻親結盟，將賀然靖拉了出來，這不，戎朝使者團里的氣氛已然不大一樣了。

功高震主。

卻不知那位賀然將軍要如何破局了？只是，可惜了上首那一位天之……

這一番話之后，寧惠帝揮了揮手，殿中歌舞又起，只是氣氛略微冷清了些。

楚延琛坐了一會兒，只覺得心神疲憊，他看著周邊觥籌錯，悄無聲息地起，走出了殿。

殿外，涼風吹來，略微有些冷。宮中的燈火照耀著長廊，通明的長廊在夜里顯得異常恢宏。

楚延琛沿著長廊走至盡頭，長廊上立著的侍宮娥都恭謹得躬行禮。

楚延琛頷首示意，不想引人注意，便折了腳步，拐過檐下，往回走去。

“文卿哥哥……”一道子的聲音從檐下拐過去的另一邊傳了出來。

楚延琛本要踏出的步伐陡然一停，人便鬼使神差得朝著墻里側過去。

他的目微微一瞥，注意到那出現在廊下的人，正是福慧公主趙清婉。而趙清婉的對面站著的赫然是謝家麒麟子謝嘉安。

此刻，趙清婉的面容褪去先前的鎮定，眼圈微微發紅，看了一眼謝嘉安，低低地道：“文卿哥哥，好久沒見了。”

自從那個混的夜里，匆匆錯過之后，他們就沒見過。

而今夜寧惠帝和戎朝使者之間的一席話，令趙清婉明白自己或許會遠嫁戎朝，看著近在眼前的謝嘉安，一委屈油然而生。

“皎皎，你莫擔心，皇上最為疼你，定不會舍得……”謝嘉安的話說到最后，蒼白無力地都說不下去。

他的視線與趙清婉對上，眸中的黯淡令他呼吸一滯，謝嘉安只覺得口中泛起一苦，心間酸楚難忍。他與趙清婉是青梅竹馬，他沒有妹妹，只有兩個弟弟，由于皇后是他的姑姑，小時候便常隨母親宮，而模樣可人，子活潑的趙清婉自然了他的眼，姑姑總讓他帶著趙清婉一同玩耍，那時他便將趙清婉當妹妹般看待。

再后來，等到年歲漸長，謝嘉安便知曉姑姑有意將趙清婉嫁給他，他雖未說什麼，可是在那之后，對于趙清婉，就更加上心了。

先前，他本以為再過一段時日，便會有旨意下達，這一位他呵護著一同長大的小姑娘，就會為他的妻子，與他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直到如今，卻是一切都了空。祖父雖未明言，但是卻地出了一讓他遠離福慧公主的意思，曾經他以為的唾手可得的姻緣，頓時就了天邊云水中月，可而不可即。

趙清婉低下頭，明艷的面容此時染上一抹愁緒，扯了扯角，勉強出一抹笑容，道：“文卿哥哥，你這次下江南，可有什麼新奇事？有沒有給我帶什麼禮回來？”

謝嘉安看著趙清婉面上的強歡笑，心底微微刺痛，他抿了抿，道：“新奇事，倒是沒有，不過禮是一定有的。過兩日，我帶進宮里來給你。”

趙清婉笑了一下，道：“你都回來這麼多日了，若不是我找你要，文卿哥哥是不是就打算糊弄過去了？”

謝嘉安看著趙清婉的笑如花，不由跟著出一抹淺淺的微笑，他習慣地手輕輕拍了下趙清婉的額頭，道：“我哪里敢糊弄聰慧過人的福慧公主呢！你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若是讓皇上知道我糊弄你，那我可是要吃苦頭的。”

趙清婉聽到謝嘉安話語里的‘掌上明珠’，神淡淡，眼中有一憂傷。先前殿中皇上與戎朝使者的話，一遍遍地盤旋在的心頭，側目看了過去，小聲地道：“若不是明珠，便好了”

雖然趙清婉這聲音說的輕微，可是站在邊的謝嘉安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他低頭看了一眼趙清婉，忽而心頭涌起一陣熱，他走近一步，手搭住趙清婉的肩膀，迎上趙清婉不解的眸，堅定地道：“皎皎，你別怕，我、我明日便讓祖父向皇上求旨。”

“我要娶你。”謝嘉安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他第一次想要違背祖父的意愿，他想要娶回這個呵護了十來年的小姑娘。什麼分寸，什麼顧慮，什麼寧戎兩朝的盟約，他都不想再去琢磨。

朝堂上的事，又為何要將一個才及笄的小姑娘拉扯進來。應該是無憂無慮的，那張艷的臉上要出的是比還要璀璨的笑，而不是惶然和不安。

聽到謝嘉安的話，趙清婉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的眉眼中出一抹欣喜和驚詫，不由得手拽住謝嘉安的袖，道：“文卿哥哥，你、你當真要娶我？”

雖然母后說過，想要將自己嫁給謝嘉安，可是謝家卻始終未有表態，而這段日子謝嘉安的避而不見，更是讓心中惴惴不安。

“嗯。”謝嘉安肯定地點點頭。

趙清婉雖然欣喜，可是卻又想到先前的姻親盟約，遲疑地道：“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皎皎，你放心，一切有我。”謝嘉安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公子”忽而，一道輕微的呼喚聲傳出來，謝嘉安頓了一下，是他的護衛在喊他，想來是出來的時間有點久了，祖父遣人來尋了。

謝嘉安不敢多做耽擱，他低聲道：“皎皎，等著我，我會想法子的。我得先回去了。”

“嗯。”趙清婉點點頭，看著謝嘉安匆匆忙忙離去的背影。

長長呼出一口氣，忽而反應過來，剛剛和文卿哥哥，是互訴衷了吧？這般想著，趙清婉面上暈染開一片紅，心中的雀躍，驅散先前的不安和焦灼，涌上來一躁和興。

趙清婉看了看四周，手拍了拍自己的面頰，臉上燙得快要冒煙了，忍不住，縱一躍，對著那棵偌大而茂盛的高樹攀躍而上，數個呼吸間，人就輕輕松松地到了樹上，的雙眼亮堂堂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浮現剛剛謝嘉安對的保證，心底的歡欣仿佛是煮沸了一般，跺了跺腳，腦子一蒙，抱著那的樹杈搖了搖，樹葉紛紛地落了下來。

在簌簌的落葉下，忽而趙清婉看到一道人影。抱著樹杈，低下頭，愣愣看著地上那一位站著的人。

那人抬起頭來，出一張令日月驚艷的面容，是楚家子楚延琛。

楚延琛眼神莫名地與樹上抱樹瞎晃的趙清婉相對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