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的話語懇切，字字泣。

說到最後，忍不住嗚咽起來。

靠在蘭芙蕖的肩膀上，哭得子一抖一抖的，看得蘭芙蕖十分不忍，攥著姨娘的手，溫聲哄道：

「姨娘，我都聽您的。您先將葯喝了，子快些養好起來，這樣兒才能放心。」

兒聽進去了自己的話，安姨娘十分高興。憐地了自家姑娘的鬢角，忽然發現其上的傷疤，不由得一怔。

「蕖兒，這是怎麼弄的？」

是……柳玄霜打了？

蘭芙蕖匆匆將鬢髮下，遮擋住傷痕，「雪天路，我不小心摔倒撞傷的。沈大人已經給了我上好的金瘡葯，不一陣兒疤就沒了。」

見面平平如常，安氏這才放下心。聽話地咬著勺子，將苦的湯一口一口咽下去。

這副子已是風燭殘年之軀，不期盼著自己活得有多長就，唯一盼的是，能將自己的兒送出這吃人的地方。

若是……能將清荷也送出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雖然清荷那丫頭，是蘭夫人的兒，並不是自己膝下所出，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安氏對二丫頭也有了不的。二丫頭雖然生得不如家姑娘那般國傾城，但也是個標緻明艷的小娘子。若沈蹊也能將清荷帶出去，再尋覓個踏實的夫婿，那百年之後面對老爺、蘭夫人，也無憾無愧了。

安氏裡念叨著，他們蘭家的姑娘，就沒有不好的，不知不覺就昏睡了過去。

蘭芙蕖放下藥碗，看著床榻上的生母，心中慨萬千。屋裡的炭火燒盡了，到上又冷了些，趕忙走到床邊將姨娘的被角掖了掖，又從包裹里取出件厚實的氅包在被褥上。

黃昏將至，駐谷關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這個月還有十一天。

也不知，沈蹊何時能給柳玄霜定罪。

蘭芙蕖搬了張小凳，靠在門邊兒，等二姐回來。

靠著靠著，有了些倦意，剛一闔眼，突然回想起方才沈蹊離開時跟說的那句：

「我有些急事，要離開駐谷關一陣子。」

冷風拂起對方銀白的狐裘，他瞳如墨，眼底似有鋒芒顯。

言罷，他又想到了什麼，取出一把緻的匕首，遞給。

若其間出現什麼意外，先用這個防。

看沈蹊行匆匆，像是遇見了什麼棘手的事。

蘭芙蕖被冷風吹得一哆嗦，驟然回過神，彼時夜幕已至，二姐卻遲遲未歸。

心底莫名發懼。

右眼皮也一陣陣，猛烈地跳個不停。

心裡頭放心不下二姐，蘭芙蕖思索時，決定忍著腳上的痛，出門去找蘭清荷。

掌著燈，看見院里的姑娘，一打聽，方知二姐中午的時候被柳玄霜走了。

柳玄霜？

蘭芙蕖皺了皺眉頭，柳玄霜喊二姐做什麼？

「不止是清荷姑娘，中午柳大人派了張總管來，挑了好些姑娘往柳府去了。也不知柳大人是要做什麼，這般興師眾的，挑得還都是些模樣標緻的姑娘……」

蘭芙蕖提著燈的手一，道了聲謝，踩著雪往柳府而去。

走得很急，全然顧不得腳腕的痛意。知曉，柳玄霜此人做事毫無原則，突然將二姐帶回柳府……

蘭芙蕖右眼皮猛地跳了跳，不敢往下去想。

還未走到暉閣，遠遠地聽到一陣歡聲笑語之聲。

守門的僕役認得蘭芙蕖，沒想到會來，一愣：「蘭姑娘此時怎的來了？」

對方子往殿門口傾了傾，似乎想擋住的去路。

從閣樓里傳來陣陣琴樂之聲。

穩下心神，盡量平穩道：「柳大人可是將我二姐帶來此？」

僕人含笑應答：「今日南院送來了許多姑娘，不知哪一位是蘭姑娘的姐姐。只是柳大人先前同奴才們吩咐過了，今兒個是大人大喜的日子，旁人一律不得閣。」

這廂話音剛落，一名衫不整的子渾是地跑了出來。

「救我、救我，我不想服侍柳大人——」

此景看得蘭芙蕖十分心悸，面一白，還未反應，便有侍從將那子從雪地里拖走。

那姑娘被拖著雙，在雪地上一路爬行，裳前襟被帶得敞開，出那一大片雪白的春。蘭芙蕖心下不忍，卻又被侍從死死攔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子從院被拖走，只留下淌了一地的鮮。

仔細看，那是從對方間流出來的，也不知柳玄霜對做了怎樣喪盡天良的事。

蘭芙蕖回過神，聲音發抖，質問道：

「這便是你所說的，柳大人大喜的日子？」

「這……」

對方面有難，但依舊不放進去。他看著面前的子，只見雖是慍怒，可那雙烏眸卻十分艷人。面微紅，鼻尖亦是被冷風吹得一片緋，這般，雖未施黛，卻能艷閣樓里所有南院的姑娘。也難怪，柳大人如此偏。

他語重心長，對蘭芙蕖道：「大人並非有意要攔下姑娘你，不讓你進去，是大人在保護你，免得閣樓里氣污穢，姑娘再染上些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閣樓里燈影、影錯。

忽然，大門敞開，門前多了一個高大的形。那人也認出來院前的蘭芙蕖，一怔，繼而攏了攏衫。

「蕖兒。」

柳玄霜脖子上還掛著姑娘的口脂印，看得蘭芙蕖胃裡一陣惡寒。對方朝招了招手，剛一湊近，就聞見男人上的脂氣息。

濃郁的脂味兒，與他慣用的佛香織在一起。

低下眉睫，遮掩住眼中的緒。

柳玄霜要過來抱。

稍稍一側，男人的手頓時落了個空，他方發火，可低下頭卻看見這樣一張楚楚人的小臉，心頭的煩悶竟消減了幾分。

他垂下眼，看著笑：「蕖兒可是吃醋了？」

蘭芙蕖抿著發白的，未理他。

柳玄霜笑出聲，「蕖兒，你莫生氣，你看看，屋裡頭這些花兒開得多啊。本也是著急著要個孩子，尋了這些姑娘來，算算與本的八字契不契合。你放心，我的心思一向都在蕖兒這邊的。」

一走進屋，便看見人群中的二姐與春菱。

蘭清荷正在角落，見了三妹來，也是一愣，須臾咬著，朝拚命搖頭。

柳玄霜安好了蘭芙蕖，人奉上茶水點心，又一揮手：「下一個。」

下一個，正是二姐。

蘭芙蕖忍不住從座上站起，急急喚了句：「大人。」

柳玄霜全然不記得蘭清荷便是的二姐，還以為在吃味，便溫和道：「蕖兒放心，本不喜，不會對們做什麼，就只是請人算算八字罷了。」

看著二姐走到柳玄霜側，蘭芙蕖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只見二姐餘看了一眼，而後提筆在紙上寫下生辰八字。對於面前這名子，柳玄霜也是比較滿意的。

雖生得沒有蕖兒那般婉婉人，但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尤其是這副可憐的模樣，看得他十分歡喜，忍不住出手去，攬住的腰。

這腰，又又。

好像稍一用力，就能掐出水來。

蘭清荷子抖了抖，方才目睹了其他子的慘狀，也嚇得不輕。還未來得及躲，就聽見男人低著聲音在耳邊，親昵道：

「小人，你怕什麼。跟了本，日後也能與一樣吃香的喝辣的，有數不盡的富貴榮華……」

這一個「」，指的正是蘭芙蕖。

蘭芙蕖遠遠地看著，柳玄霜將手搭在二姐的腰上，那手指也不甚安分，指腹輕輕著二姐的腰窩。

半晌，算命之人憾道：「大人，您與這位姑娘也沒有緣分……」

柳玄霜面一僵，正握著蘭清荷腰的手亦是一頓。

「怎麼會？」

一晚上了，南院十五六個姑娘，竟沒一個與八字契合的？！

見他面上一陣失神，那老者了發白的鬍鬚，委婉地旁敲側擊：「大人，您看這是不是人的問題……」

柳玄霜覺得他說得甚有道理。

他撒開了蘭清荷，忍住心頭的煩躁，招手喚來下人。

蘭芙蕖遠遠看著，他不知跟那張管事說了些什麼，後者一愣，面上出震驚的神。

「大人，這怕是不妥……」

「要你辦你就去辦，」他往那管事的上踹了一腳，「廢什麼話。」

對方灰溜溜地領命下去了。

這來回一頓折騰，他對屋裡的這些庸脂俗再也沒什麼興緻，便攏了攏敞開的襟，過來哄蘭芙蕖。

見二姐暫時無恙，蘭芙蕖亦是鬆了一口氣。片刻后，柳玄霜人將南院那些姑娘放走了，只是蘭清荷離開時，他的目依舊不捨地在其上打轉，直到背影消逝在轉角。

閣樓里的琴樂聲歇了。

有人走上前，將床榻上染著的被單換了一遭。

那漬鮮紅，看得蘭芙蕖一陣目驚心。盡量穩下神思，想要帶姨娘與二姐離開駐谷關的心思愈發濃烈。

柳玄霜攏了攏鬢角的發，看著額頭上的傷，關懷道：「那日是本不對，我不該打你，今日又讓你看見了這些，都是本的過錯。蕖兒你想要什麼東西，儘管與我說，只是這天也不早了，本明日差人，送些東西去你那兒，好不好？」

蘭芙蕖正思量著尋個什麼由頭離開，對方竟主遣退。

雖覺得不大對勁，也長舒了一口氣，對著男人假笑，目漣漣：「多謝大人，那妾先行告退了。」

柳玄霜意外地沒攔著。

行了個禮，趕忙掌燈離去。只是走著走著，腳踝的痛意更甚。南院沒有紅花油，只能蹲下來，在路邊輕輕著腳踝，以緩解疼痛。

這場雪又猝不及防地落下來。

來時走得急忙，未帶傘，躲在廊檐下時，忽然有這麼一瞬間，很想沈蹊。

一閉上眼，又是暉閣前，那名被拖行的子。

蘭芙蕖記得，冬香，今年才十四歲。

是個開朗可的姑娘。

冬香是一年前被流放到駐谷關的，聽說在時，曾定過一門娃娃親事。對方是他們巷子里長三歲的哥哥，後面從了軍，不知到哪裡打仗去了。說到這門與有過親事的哥哥，冬香滿眼期待，說，五哥哥以後打了勝仗、加進爵，一定會來駐谷關救。

「五哥哥知道我在這裡，一定會來找冬香的。」

「他說過，會娶我，他這輩子只要我一個。我要在這裡等他，也許明年春天、也許後年春天，他就騎著馬，帶著他的長劍，過來接我回家。」

「……」

寒風凌冽，大雪烏的，漫天鋪撒下來。蘭芙蕖回過神思，輕嘆了一口氣，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這場雪不知下到什麼時候去。

將氅解下來，蓋住頭，往南院走。

忽然，瞧見一架馬車從後院駛瞭暉閣。

馬車不甚繁麗，車簾子閉著，不知裡面坐著何人。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瞧了那馬車幾眼，忽然一道狂風，將車簾掀起一個角兒。

看見裡面坐著的婦人，蘭芙蕖手上的燈盞「啪嗒」一聲，摔落在地。

安……安姨娘？

登時，面煞白，眼睜睜看著姨娘被打扮得鮮亮麗，被抬著往暉閣而去。忍痛扶著牆，也跟著馬車往前跑，跑得頭上氅散開，因為疼痛，額頭上亦冒出涔涔細汗。

終於跑到閣樓外，隔著一堵牆，能聽見院子裡頭低聲議論之聲。

「張總管，咱們主子把這婦人帶回來做什麼？」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們大人想要個孩子，可府里的幾位夫人、還有南院那些姑娘，都生不出來孩子——」

「可這……難道不是咱們大人的問題嗎？」

「呸呸呸，你胡說什麼呢，還想不想活了。這哪能是柳大人的問題，分明是那些子的問題。這不，大人奴才去南院尋一個生過孩子的子，思來想去，就只有這一位了……對了，還有蘭姑娘的過門的日子，也要往前提一提。大人方才人重新算過了，三日後也是個宜嫁娶的吉日，到時候將蘭氏母雙雙抬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