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怯春》第25章 025(一更)

「應天順時,茲明命:罪臣沈蹊,忤逆聖意,抗旨不遵,戴命擅離職守,懈怠職責,有負皇恩,大不敬宗廟社稷。然朕寬厚仁德,念其昔日功勛,免其死罪,赦其戴罪立功,徹查駐谷關軍餉……」

日頭灼灼。

臘梅開得正好,從庭院中飄來一陣幽香。沈蹊面輕緩,垂眼跪得從容。

他神淡淡,似是預料到了聖旨上的容,平靜地聽著對方將皇詔宣完。影斑駁,落在男子波瀾不驚的面容上,末了,他行了一拜,上前將詔書接過。

「臣,接旨。」

見他這般,葉朝氣不打一來。

「沈驚游!」

烈日之下,,張揚貴氣得不樣子。葉朝的母親清城城主夫人,乃當朝太后的義,有太後娘娘護著,自然也氣尊貴。

然,這「氣」,只是模樣、段看起來可人。

葉朝實在是個潑辣子。

許是清風城城主是武,葉朝耳濡目染,也跟著爹爹習武練劍。的馬、劍甚至都不輸給男兒,頗有巾幗不讓鬚眉之風。

揚著下,睨向比自己高了不止一個頭的男子。

「聖上雖說免了你的罪,卻未免你的罰。你為朝廷命臣,罔顧聖上威嚴,如若不是我進宮,在太后、聖上面前替你求,你如今怕是已首異了。沈驚游,你說這恩,你該如何報答本郡主?」

誠然,當初葉朝見沈蹊公然抗旨,便火急火燎地上馬,直奔京都而去。

進了宮,面見太后,從而一步步在帝面前替沈蹊求

聖上年,心思容易被旁人拿,一不留神兒便別有用心之人利用了去。

經葉朝這麼一說,帝恍然醒悟。

這才保下了沈蹊一命。

但畢竟,抗旨也不是小事,聖上只免去了他的死罪,並未免了他的罰。

沈蹊接過聖旨,將其小心卷好,方言一句「多謝郡主」,便見對方笑道:

「怎麼謝?要不,你把我娶了吧。」

聞言,他後的應槐沒忍住,被冷風嗆得咳嗽了幾聲。

葉朝不悅蹙眉,「本郡主救了你主子的命,怎的,連你也敢取笑本郡主。沈將軍的命多值錢啊,難不一句輕飄飄的,就這樣謝過了?」

明明長了張溫婉可人的臉,聲音卻有幾分尖銳,聽得應槐不敢再吱聲,尷尬地別開臉。

沈蹊並未搭理的玩笑話,輕輕落眸:「在下欠郡主一個人,日後若有需要,直接喚我便是。」

葉朝哼了一聲。

這一聲,哼得俏,又有幾分得意。片刻后,讓下人將馬牽廄,而後歪了歪腦袋,問他:

「究竟是什麼事,竟讓沈將軍連皇命都不顧了。」

不顧皇命,甚至都不顧命。

「聖上雖然免你一死,可昭刑間門那十一道刑罰卻也不是誰都能過去的。聖上宅心仁厚,準許你用個月將這十一道酷刑走完。雖說給了你休養的時間門,但你可知這每走一道刑罰,就如同了一層皮……」

話音未落,話頭突然頓住。

是啊,北疆昭刑間門的酷刑何等殘忍,前這人又怎能不知?掌管昭刑間門的人,還是他沈蹊沈驚游。

反是經了他的手、了昭刑間門的人,就沒有能活著出來的。

是想著,安翎郡主便覺得一陣膽寒。

沈蹊卻很平靜。

這十一道刑罰,在北疆喚作「十一關」,乃昭刑間門活罪卻不至死的酷刑。其中又分為地牢、水牢、火牢各四關。

一般很有人能堅持到水牢。

至於能見識到火牢刑罰的,更是寥寥無幾。

葉朝十分好奇。

對沈蹊的了解,對方絕對不可能做出抗旨之舉。此人雖年紀輕輕,但行為事卻十分老,除非是遇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或是什麼不得了的人……

微凝。

接著,一雙眼帶著探尋,朝前男子去。

他今日居然穿了件紫的衫。

沈蹊形頎長,外披了件薄薄的氅,雪白的氅攏於紫衫之上,愈發襯得他驕矜貴氣。

葉朝約覺得,他與先前有幾分不同,究竟是哪裡不同,自己也說不上來。

「沈驚游,你怎未佩青鞭?」

他腰間門空空如也,不沒有佩青鞭,甚至沒有佩劍,只掛了一塊芙蕖玉墜子。

沈蹊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腰際。

落在那塊芙蕖玉上時,面和了幾分。

他道:「戴著累,便取下了。」

累?

對方蹙了蹙眉。

正疑著,從甬道一側穿來一道人影。只見一名渾裹得茸茸的踩著雪,蹦蹦跳跳地走過來。

葉朝先是注意到形。

即便是被氅包裹得這般嚴實,卻難掩其衫下窈窕的姿。亦是一襲純白的狐氅,裡頭一件水青的立領,再往上些……

葉朝在皇宮裡也見過許多模樣好看的子。

可看見蘭芙蕖時,還是忍不住怔了一怔。

原是兩手捧著什麼東西,踩過冰溜子時,小心翼翼地提了提擺。

有微風揚起角,和烏黑昳麗的發。

像是冰天雪地里,盎然生長的芙蕖花。黛微抹,姿容便是清麗可人。明明是這般毫無攻擊力的.,卻有一種攝人心神的魅力。葉朝呼吸微滯,怔怔地看著,竟朝自己這邊走過來。

下一刻,蘭芙蕖也看到了立在沈蹊前的子。

對方一襲紅,生得高挑而艷。雖個子高挑,那雙眉、那對眸,卻如同被水淬過一般。蘭芙蕖忍不住手裡的東西,有些不太敢走過去。

似乎……和沈蹊關係很親近。

蘭芙蕖端著手裡的東西,有些遲疑。

聽見腳步聲,沈蹊回頭看見了

男人手裡攥著一道明黃的帛書,見了來者,眸亮了一亮。

「你怎麼來了,院子里風大,你子剛好不久,當心又著涼了。」

此話聽得葉朝愕然。

沈蹊何曾用過……這般溫的語氣與人說話?

他攏了攏衫,低下頭,離那極近。沈蹊形高大,與那人說話時,他甚至會稍微彎下。男子的發尾就這般隨著溫和的風,拂到蘭芙蕖面頰上。

蘭芙蕖覺,有一道火辣辣的目,正盯著自己。

仿若想將看出個窟窿。

抿了抿,將手裡頭的東西遞上去。

「小廚房做了甜湯,很香很好喝,我想著給你送一份過來。」

葉朝便瞇著眼睛笑:「小妹妹,沈大人他不吃甜食,也不喜歡喝甜湯。」

話音剛落,沈蹊手取過湯碗,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其一飲而盡。

看得蘭芙蕖一陣結:「不、不燙嗎?」

來時,擔心甜湯會冷掉,走得極快。

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過來。

沈蹊用帕子拭了拭角,命人將空碗收了,輕笑了聲:「不燙,好喝。」

不知不覺,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門。

欠了安翎郡主那樣大一個人,沈蹊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客堂置辦好了晚宴,沈蹊喜歡清靜,便未太多人來。

安氏抱恙,除去周遭僕從,桌上就只有他、葉朝和蘭氏姐妹一人。

葉朝走得急,未帶婢,席時,突然犯了大小姐的脾氣,指了指桌上的湯碗。

「本郡主要喝甜湯。」

見狀,一側使規矩上前,盛一碗。

「不要你服侍,」葉朝道,「聽聞駐谷關有一對蘭氏姐妹,天生麗質,秀可餐,看著那張臉,本郡主都能多吃幾碗飯呢。」

聞聲,沈蹊面不改,瞟了蘭清荷一眼。

蘭清荷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著頭皮走上前。

也許是心中還在害怕沈蹊,蘭清荷方舀滿一勺,手忽然一抖。「啪」地一聲,濺起熱燙的湯

蘭芙蕖和葉朝皆往後撤了撤。

「一姐,」前者取出一方乾淨的素帕,握住的手指拭,「燙到了嗎?」

葉朝蹙了蹙眉頭。

腳的,若是燙傷了本郡主,可是你能賠得起的?你,來服侍本郡主用膳。」

挑出手指,指了指一側的蘭芙蕖。

這一道銳利的目,亦是朝蘭芙蕖去。

怔了怔,下意識走上前,手還未到湯勺,就被人起奪了去。

沈蹊的手臂極長,輕而易舉地撈過長勺,截去了郡主後半句話:

不是使,不服侍旁人。」

葉朝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愣了一下。

下一刻,沈蹊舉起湯勺,問蘭芙蕖:

「要喝甜湯麼?」

「唔……」

還未言,面前的碗已經滿了。

葉朝咬著牙,碎了自己碗里的白米飯。

不過就是生得漂亮了些、說話了些嗎,能跟著沈蹊去北疆嗎,能在北疆吃的了苦嗎。

哼,小花瓶罷了。

……

用完晚膳,蘭芙蕖撐開傘走在甬道上。

駐谷關又下起了雪,接了一片冰涼的雪花,覆在手指上。方才一姐那一勺,濺得手上被燙傷。自便,大小傷口如若不及時理,便會一直留著疤。

要去一趟醫館。

自從柳玄霜倒臺,駐谷關大小事宜暫時由沈蹊接手,他也給了蘭芙蕖一塊令牌,有這塊令牌,可以去醫館隨便抓藥。

取了瓶藥膏,回到定靜閣,又取出先前沈蹊給的金瘡葯,準備一併塗抹。

擔心被姨娘和一姐發現、讓們擔憂,蘭芙蕖特意去了側間門屋子。

剛一推開門,庭院里響起腳步聲。

沈蹊亦撐著一把傘,迎著月、踏著滿庭飛雪而來。

他氅雪白,肩上落了幾片梅花花瓣,蘭芙蕖見了,下意識想替他拂去。

還未出手,對方眸忽然一閃。

看見了手上的藥瓶。

「怎麼了?」

蘭芙蕖搖搖頭,「沒事,就是將才不小心燙到手,塗些葯便好了。」

的手被人捉了去。

屋中昏暗不明,沈蹊一隻手握著,用另一隻手點開燈。偌大的側間門,一下便敞亮了,也讓面前男子的眉眼愈發真切。

對方接過手裡的藥瓶,細白的小手,輕輕塗抹著——他先是挖出些藥膏,將的膏塗到虎口接著用指腹將那藥膏開來。

起初,有些刺疼,咬著牙輕輕「嘶」了一聲。

察覺到疼,沈蹊放緩了作。

著,覺虎口發燙,臉頰也微燙,便忍不住道:「我、我自己來。」

對方未鬆開手。

他的手指修長,像玉一樣白皙好看。若不是親眼所見,蘭芙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麼漂亮的手指,主人竟是那習武之人。

與手指、手背不同,他的掌心有一層厚實的繭。

忽然,的肩頭聳了聳。

沈蹊專心給上著葯,餘瞥見,忍不住也勾,道:

「笑什麼。」

。」

他在虎口打磨,磨得

「沈蹊,還是我自己來吧,你這樣弄得我好。」

他還是沒鬆手,只是手指上的力度稍稍加重了些,將藥膏得愈發薄。

著,膏漸漸消失,一人指腹、虎口吻合,素白的荑上,多了道鮮紅的印痕。

忽然,庭外傳來腳步聲。

是一姐。

蘭清荷邊疑著,邊朝這邊走:「這燈怎麼還亮著,門也沒關……」

反應過來,蘭芙蕖面變了一變,也不管那藥瓶了,抓著沈蹊的手就往書櫃后躲。

書櫃之後,是窄窄的一片空隙,再往裡些便是靠近主房的窗牖。拉著沈蹊,匆匆躲隙中,空隙不大不小,剛好容下兩個人的形。

男人微微偏過頭,雖是很乖地被拽著躲起來,可面上仍有疑

見狀,悄聲解釋:「我一姐,要進來了。」

進來便進來了。

沈蹊角微翹,一雙眸瞑黑,眼底幽深而晦

他的眼神在這黑夜中,卻是極有殺傷力。

蘭芙蕖鬆開他的手,不自然地朝柜子靠了靠,試圖和他拉開些距離。可這地方實在是太窄小了,一人形幾乎要在一塊兒,看得微窘,耳也微燙。

咬了一下舌頭,悄聲解釋道:「我、我一姐,……不喜歡你。」

準確地說,是不喜歡和沈蹊在一起。

若是對方看見與沈蹊共一室,回去免不了又是一陣嘮叨。

聽見這話,沈蹊眼中出恍然大悟的神,他又歪了歪頭,恰恰看見從院朝這邊走來的人形。蘭清荷提著角,邁過臺階,就快要走側間門。

他忍不住,短促地笑了笑。

「你一姐不喜歡我啊。」

沈蹊的聲音很低。

一人又挨得極近,他的聲音、他的氣息,還有說這話時,他膛里悶悶的笑聲,都如此清晰。

男人彎下頭,「不喜歡我,那你呢?」

愣了一下。

庭中落著雪,月昏黑,他後是薄薄的輕紗,說這話時,對方朝這邊傾了傾子。

抵在後的書柜上。

被迫仰著頭,獃獃地看著他,他的眉眼在眼前緩緩放大。

這樣緻到、幾乎可以用艷來形容的眸。

他垂下濃纖長的睫羽。

溫熱的吐息,就這般落在面頰上,他似乎是在笑著,端詳著的面上一寸寸發紅。聽著一姐的腳步聲,愈發近……

他的聲音也隨著下來,落在蘭芙蕖耳邊。

嘎吱一聲,一姐推開了虛掩著的屋門,朝這邊走來。

沈蹊垂著眸,慢條斯理地看著

「那你呢,小芙蕖。」

他的聲音低緩,隨著這瞑黑的夜,落在的耳畔。

「你喜歡我嗎?」

他似乎在憋笑。

的心怦怦直跳。

忽然——

「呼」地一聲,蘭清荷吹滅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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