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春》5.逢春05
姜夫人走後,逢春慢騰騰地折回迎香院,後跟著的三個丫鬟,晴雪捧著一隻大號的漆紅木盒,裏頭裝的是名貴補品,小雁和小鵲手裏也沒空著,分別拿著姜夫人帶來的簪鐲和茶葉。
靜靜走了一會兒,逢春忽停下腳步:「小雁,你先回迎香院,告訴八姑娘,我過會兒就回去。」
又看向晴雪和小鵲,逢春語氣平靜:「母親病了,你們和我去慶馨堂。」
也不知高氏是真病還是假病,反正翠濃和紅玲離開迎香院的那日,高氏院裏就傳出病了的消息。
為示自己是個好兒好孫,逢春在參加完闔府聚會後,就每日到慶馨堂和福安堂問安,是以,定國公府里的路徑,倒也走了五五六六,姜夫人過府的消息,也早傳來了三房,因高氏病著,老夫人便未過去待客,逢春到慶馨堂時,高氏頭上裹著一條暗紅的帕子,一臉病怏怏地靠在迎枕上,旁邊坐著逢春新上任的便宜老爹。
陶景在京的差事,只是個混日子的閑職,如今,嫡長病重,嫡子犯病,老婆也跟著病,陶景今日便沒心出門,一直在府里待著。
逢春行了禮問了安,再靜靜的開口:「兒的子早就好了,這些補品也用不著,特意拿來孝敬母親,還有這碧螺春茶,兒也嘗不出好壞,還是送給爹爹品吧。」
姜夫人拿來的茶葉,肯定是上等貨質,陶景微一頷首,目溫和道:「我兒一向乖巧孝順,為父甚是欣……」說罷,突又憶及逢春先前的投湖之事,這事無異於在往他臉上扇耳,臉上和斂了一斂,聲音立時晴轉多雲,「剛剛見了姜夫人,表現如何?沒再給為父丟臉吧。」姜府來的是眷,陶景一個大老爺們,不好出去會客。
逢春一臉恭順道:「祖母說,兒沒在姜夫人跟前失禮。」
「那就好。」既然老娘這麼說,陶景徹底放下心來,姜家這門姻親,是徹底跑不了了,著庶次漸漸恢復過來的悉印象,陶景又問,「近來在做什麼,你母親病了,為何不來床前侍疾?」陶景剛才和高氏說話時,高氏慨了幾句,說以前病在床榻時,春丫頭忙前忙后,好生乖巧懂事。
逢春依舊微垂眼簾,聲靜語道:「前日知曉母親病了之後,兒便想在母親床前儘儘孝心,母親一直不肯,說兒下個月就要出閣了,先學好規矩才是正經,兒拗不過母親,只能從了,若是爹爹有吩咐,兒再來也使得。」
陶景臉再次從轉晴:「你母親說的是,你學規矩要。」若是兒日後在姜府差了禮數,他這個當爹的也丟臉。
若不拒絕逢春,只怕老夫人又該削的臉面了,高氏心中鬱氣更堵,卻強撐出一抹虛弱的笑意:「春丫頭學東西就是快,這才幾日功夫,那些繁縟的禮節規矩,就學得有模有樣了。」
逢春恭順依然:「母親謬讚了,都是教引嬤嬤指導有方。」
瞧著逢春規矩守禮進退有據,陶景心裏舒坦多了,心中念頭一轉,忽又豎起雙眉斥道:「瑤丫頭又哪兒野去了,一晌午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高氏輕咳一聲,語氣弱地嗔道:「老爺的忘可真大,瑤兒不是上閨學去了麼?」
「你病著,謙哥兒也病著,還有心思上閨學?」陶景裏咕噥幾句,倒也沒再發作脾氣,只對規矩立在床側的逢春道,「好了,你母親要靜臥養病,你也回去吧。」
逢春行禮告退。
回到迎香院后,逢春打開小雁抱回來的首飾匣子,只見裏頭一片流溢彩,輝煌燦爛,這個飾匣一共三層,最上層並排放著三頭簪,中間那層擺著一對翡翠玉鐲,最下層是五對樣式緻的珠花,逢春將三頭簪推給逢蘭,問道:「八妹妹,你喜歡哪一支?」
逢蘭以手指鼻,瞪大眼睛道:「五姐姐,這不是姜夫人送你的麼?你……」
逢春以手支頜,輕眨眼睫:「不是白送,權當你給我做先生的報酬,往後的二十來天,你可要認真教我哦。」說著,又從匣子的最底層,拈出一對兒紅的珠花,「你有簪子了,珠花便不給你了,這一對兒珠花,你代我送給小芬兒。」
逢蘭還是推辭不收,直說來給逢春當老師,是老夫人吩咐的任務,逢春索選了一支耀眼奪目的鑲珠金簪,與那對兒紅的珠花,一起擱到空置的小盒子裏,再直接塞到逢蘭的大丫鬟手裏,之後,在逢蘭靜默有所思的目中,又單獨裝了兩個盒子,一個盒放著一頭簪,另一個盒放著兩對珠花,最後,將剩下的一頭簪、一對極通的翡翠鐲子、外帶其餘的兩對珠花收起來。
「報酬我可付過了,八妹妹,快來教我撥算盤。」逢春面一正,隨即將算盤拉到手邊,擺出一幅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刻苦態度。
逢蘭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低聲道:「春姐姐,你還和以前一樣。」
「是麼。」逢春也喃喃低語道。
已到二月中,天氣愈發和暖,逢蘭和逢春坐在窗前,一個認真的教,一個努力的學,晴雪每隔一段時間,就輕手輕腳地奉上兩盞熱茶,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的銀紅撒花棉簾倏然被掀開,逢瑤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一臉冷笑道:「五姐姐可真是好本事啊。」
逢蘭蹙眉起,逢春神自若道:「不知七妹妹這話是何意思?」
逢瑤到底沒有徹底氣昏頭,不好拿撤掉翠濃紅玲以及逢春的嫁妝之事開罵,這兩件事都是老夫人做的主,也不敢罵姜夫人有眼無珠,被逢春哄的團團轉,那可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恨恨地咬了咬牙后,逢瑤突然一陣怪氣道:「大家好歹姐妹一場,聽說五姐姐得了不好東西,回來就送了八妹妹一簪子,不知可有妹妹的份兒啊。」
逢春似乎沒有半分生氣,依舊溫聲和氣道:「自然有,原想等晚上給母親請安時,一道給七妹妹捎過去的,七妹妹這會兒既然來了,倒還省事了。」說著,從桌角拿起一隻扁平的小長錦盒,正是單獨裝了水晶花簪的那一隻,再走到逢瑤前,神平靜地遞過去。
『啪』的一聲,逢瑤忽然手打翻了小錦盒,一臉高傲道:「哼,什麼好東西,我才不稀罕。」錦盒砰的落地,摔出一隻剔華的水晶花簪,可惜,好端端的一支發簪給摔的七零八落,心中略微解了氣,逢瑤臉詭異地笑了一笑,「五姐姐晚上請安時,可別忘了給我帶禮,不然,我就告訴爹爹,說你不把我當妹妹。」說完,扭頭便往外走。
逢蘭實在看不過眼,便道:「七姐姐,你也太欺負人了!」
逢瑤回眸一笑,眼神卻冷淡:「我們三房姐妹的事,關你什麼事,在那兒狗拿耗子!」整個定國公府里,只有和姐姐逢珍才是嫡,陶逢蘭一個低賤的庶,也想替人打抱不平,簡直笑死人了!
逢蘭雖是長房庶,但曹氏因膝下無,又懂得庶若是調|教的好,照樣能為家族助力,是以,曹氏給庶長逢蓉和庶次逢蘭的待遇,也不比正經的嫡出姑娘差,已經出嫁的逢蓉,夫家的門楣也算清貴,夫婿也十分有能耐,由彼及此,逢蘭日後的婚事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逢春手攔住要講理的逢蘭,語氣平靜道:「八妹妹,別說了,我們繼續吧。」
逢瑤得意地揚了揚下,正轉出去,門外忽響起一聲吼:「你個孽障!」
這把快吼破屋頂的聲音,逢春還不太,逢瑤卻著實被吼了一個大激靈,簾子唰的被掀開,陶景沉著一張臉走進來,怒喝道:「你個孽障!素日就是這麼和姐姐妹妹說話相的!」
逢瑤被吼的雙一,差點直接跪地,神惶恐地喚道:「爹,你怎麼來了……」
陶景一臉的氣急敗壞,指著逢瑤的鼻子罵道:「你個孽障!你母親病著,你弟弟病著,你不想著好生服侍照料,還有心到作威作福,你姐姐好意贈你東西,你卻這般刁蠻無禮,你在閨學里學的道理,都喂到狗肚子了!去,去你母親的小佛堂跪著,中午和晚上都不許吃飯!」
頭一回被罵得如此難聽,逢瑤捂著臉哭著跑了。
逢春默了一默,見陶景氣得臉鐵青,謹慎的開口問道:「父親,你怎麼來了……」
陶景瞅著摔碎在地面的水晶簪,輕輕嘆了一口氣,其實,把這個一向乖巧的兒,許給姜筠那個傻子,他心底也愧疚過一陣子,可是,攀上了長公主府,予他前程有益,便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狠了狠心,陶景對逢春溫和著聲音道:「姜夫人送你的東西,你自己留著戴便是,不要再送人了,若是瑤丫頭再對你這般無禮,你直接來告訴爹爹。」
逢春沒說別的話,只垂著眼睫輕輕嗯了一聲。
又是一陣簾的聲響,陶景也大步離去,站在角落裏的晴雪,走上前來蹲低子,將摔碎的水晶花簪撿起來,一臉躊躇道:「姑娘,這……」
逢春看著晴雪手裏的碎花簪,眼神無波道:「碎簪子收起來吧,換兩對兒珠花放進去,晚上要用。」
逢蘭挽著逢春的手臂,一臉氣嘟嘟道:「五姐,你還要送啊!」若說陶家八姐妹中,逢蘭最合不來的人,非陶逢瑤莫屬,仗著自己是嫡出,眼睛天天都擱在腦門頂上,誰都不放在眼裏。
逢春拽逢蘭回到桌案前:「既不喜歡頭簪,那就送珠花。」
逢蘭扁了扁,只用腳底板思考,也知道珠花們的悲催下場:「肯定不是給摔了,就是給砸了。」
逢春著的算盤珠子,清脆利落地撥打起來,也不知怎麼回事,逢春學起古代子的課業來,十分容易上手,那些規矩和禮儀,基本看過一遍再試學兩遍,就差不多嫻無比了,還有這撥打算盤、針織紅、識字寫字,逢春學的都毫不費力。
逢蘭看著逢春靈活無比的手指,忽又疑道:「五姐,三叔怎麼突然來你這兒了?」
逢春搖了搖頭:「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其實,陶景會來迎香院,只是臨時起意,逢春送完東西離開后,陶景又和高氏說了會話,待高氏沉沉地睡著后,陶景又去廂房看嫡子,旁邊是謙哥兒的母、以及陶逢則之妻康氏在照料,陶景順口說了一句『等七姑娘回來了,這幾日別去閨學了,就留在慶馨堂照料太太和謙哥兒』,屋裏的丫鬟不明所以,只如實回復陶景『閨學每旬只上六日學,這兩天正是休息日』。
陶景聽了之後心頭大怒,立即使人去找逢瑤,就在這時,老夫人院裏忽來了人,給各院分送姜夫人帶過來的補品和茶葉,陶景驀得就想到剛才來獻孝心的逢春,腳下一,就奔迎香院去了,誰知還未曾進院,就聽到逢瑤的冷言蠻語刁鑽跋扈。
逢瑤被父親大罵一通后,哭著跑回了慶馨堂,因靜太大,把剛睡下沒多久的高氏都驚醒了,逢瑤正滿眶眼淚的向母親哭訴時,陶景也已折回了慶馨堂,見逢瑤哭得梨花帶雨,凄楚無比,陶景火氣不僅不消,反倒愈來愈盛:「你個丟人現眼的東西,還有臉哭!老子你回來幹什麼!誰準你吵醒你母親的,不知道你母親才服了葯睡下麼!來人,給我請家法來!我打死這個糊塗東西!」
高氏自不願挨打,拖著病替逢瑤求,一時之間,慶馨堂一陣飛狗跳。
屋偏逢雨天,雖說有高氏護著,逢瑤到底還是挨了十戒尺,又在高氏的小佛堂跪到大半夜,還被罰抄一百遍誡,抄不完不許出院子,這事才算了了,誰知沒過兩日,清平侯府忽來了人,一臉焦急地報說,四姑有點不好,請高氏過去看看。
一聽長況不好,高氏幾乎魂飛魄散,掙扎著從病床爬起來,急急趕往清平侯府。
不管外頭多麼混,逢春除了適當的關懷外,依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學技能,予而言,定國公府還稱不上家,只能算作一培訓學校,嘉寧長公主府才是要長期甚至永久工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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