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想買人。”進屋祖母問出話后，佩梅答了。

這廂老太太還沒說什麼，佩家大姑姑就道：“你可想好了？”

佩大娘這話一出，從老太太到常蘇氏，屋里的人皆看向了，佩大娘訕訕道：“也不是的，這外面的人龍蛇混雜，就是用心挑，指不定也挑不到好的。”

“這事我們剛才已經說過了，凡事有利有弊，”老太太開了口，朝佩梅點頭，“這事就依梅娘的，自己的人，自己做主。”

在座的人無不同意，佩大娘見說什麼也改變不了結果，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說什麼了，依你們的。”

是有私心，但也不想跟娘家人對著干，往后還要指著這個家呢。

“好了，你們出了主意也辛苦了，在家里用過晚飯再走罷，兒媳婦……”老太太轉向佩康氏，“今天你早一點做飯開飯，讓大姐們吃了再走。”

“是，我這就去廚房看一看。”康氏道。

“我們也去幫忙罷。”佩大娘說著已經站了起來。

“好，上次的酒釀圓子你們二姐夫吃，我去學學。”佩

二娘附和，佩四娘跟在站起道：“嫂嫂，這麼多幫忙的，四娘幫你去燒火。”

“欸。”康氏拉著的手笑了笑往外走。

一行人去了，蘇孔氏也跟在長輩們后走了，只留下了佩二娘的兒蘇苑娘沒走。

這家里家外的人都知道，無論是在娘家和夫家，這一位是輕易不進廚房的，就是進了也只會遠遠看著不會手，是出了名的有福氣的人。

佩梅卻是不一樣的，從小就幫著母親在廚房掌廚，本來想跟在母親姑母們邊一同過去，但中途只見祖母朝細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便留了下來。

這廂屋里只剩祖孫外孫三人了，幾家帶過來的下人此前就留在了屋外，這廂也沒人進來，人一出去，老太太就朝外孫開了口，道：“你大姑沒別的心思，只是人在夫家，活在那，做事做人由不得的心來。”

老太太看得比仔細多了，蘇苑娘頷首，“苑娘知道。”

這外孫，心是極好，早年隨父母住在臨蘇城，生也生在臨蘇城，聽說以前還是個不靈敏的，可現在子可能是隨了丈夫，心思有些深沉，這說話從來不說那多的，沒有把握的話更是牢牢把著一字不出，老太太倒是想從里多聽到一點，但也知外孫對家里已是盡心盡力了，不想過多迫，見說得不多，便回頭朝孫說起話來，“買人的事，我們就不托你姑母們了，這事也不要靠苑娘姐姐，不是不幫忙，而是這事他們家一手，被人知道了，往岔里想的人就多了，雖說我們佩蘇常三家左右都是一家人，再怎麼避嫌也是避不開的，但大事上這嫌不避也得避，你記牢了，往后進去了，遇到什麼大事，你只管你自己就好，莫要想著這家是親戚，那家是姐夫家，你就是個小媳婦，手上什麼都沒有，顧不了那麼多的，反倒私心太重會被人厭惡排斥，你記住了？”

“梅娘記住了。”佩梅乖乖道。

“你梅娘妹妹啊，”老太太又掉頭與外孫嘆噓，“有一點從小要比人強，那就是告訴的話都能聽進心里，領悟力要比同年紀的小娘子稍稍強一點，這知道的多了罷，眼睛里看到的也就多了，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都看得到，許就是這個，了太孫的眼，時也命也，外祖母有時候真不想信命，可又不得不信。”

若不然，一個從小都要自己梳妝打扮幫著打理家事的小家碧玉，怎麼能和那皇宮里的金枝玉葉有所集，還讓人非卿不娶。

老太太這話說得簡簡單單，佩梅聽了卻是熱淚盈眶，從來只問冷暖肚飽的老祖母原來一直都在看著，知道是什麼人。

佩梅淚如雨下，蘇苑娘轉過頭來，一轉臉就看到了表妹滿臉的淚，當下就怔了，老太太隨著的眼神看了過來，不由地嘆了口氣，把坐在邊的乖孫抱懷里，輕著尚還孱弱的薄背，嘆息道：“孫兒啊，你是的心肝，是你娘親心口的那塊，我們不求你別的，只求你今后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們兒家這一生，最輕松的時候莫過于在娘家里當兒的那幾年了，本來還想多留你幾年，等你到十七八才送你走，未想還早了兩年就要親手送你出去，以前我還跟你娘親商量著要把你嫁到跟前，你這一代我們佩家就一個兒，還是放在跟前放心一點，可現在看來，往后想幫也幫不到你什麼嘍，你要自己多加保重啊。”

佩梅在祖母的懷里失聲痛哭，“……”

“傻孩子，”老祖母眼里的淚珠子在眼睛里直打滾，痛聲哭道：“這就是你的命啊，你要自己爭氣，自己護著自己啊。”

“……”

這廂蘇表姐靜靜轉過臉去，悄悄抹去了臉邊的淚。

*

這年九月中旬，衛都的天氣一反往年接連放晴了好幾天，連風都吹得甚，比起往年的日漸寒冷，這一年的冬天似乎要來得晚了點。

這個月西北又傳來了好消息，聽說西北大捷，他們衛國的大軍還打進了呼呼日族所在的草原，只等打到他們的王庭，一舉拿下侵擾他們衛國幾十年的異族。

佩梅收到的詡兒給的信里，還說了他堂兄衛次郎這次在戰當中立了大功，還說等他一好點，他堂兄就會帶他去西北看千軍萬馬。

佩梅從他的信里看出了他的躊躇滿志，明明走幾步都會氣不息的人，卻總夢想著仗劍馳騁邊疆，建功立業，定國□□。

佩梅一如既往地在回信當中給予了詡兒肯定，跟他說等他好了他就去，因著來日就要嫁予他的原因，還在信中說，等他出手得盧，馬到功回家來。

衛詡邊的小楊子第二日來取回信，收到回信溜回宮里，見小主人打開信一下子的工夫就眉開眼笑，他便跟著笑了起來，深覺自己死皮賴臉和太孫妃討回信的無恥萬分值得，他在側喜滋滋地道：“太孫妃說什麼了？跟您說也盼著跟您早日親和您在一起罷？”

“說什麼呢！”聞言，衛詡故意板著臉，“梅娘是個知書達禮的人，恪守禮節，怎會說出這等孟浪的話來？”

“哎喲，”小楊子連忙往臉上輕扇了幾記耳，喜不自勝道：“奴婢的錯，奴婢的錯，瞧奴婢這，就是不會說話。”

“你是哪不會說話，你是說錯了。”

“是，是說錯了說錯了，奴婢有眼無珠，不會看人。”

瞧他愈說愈離譜，衛詡搖頭，“我上課的時候你就知道睡覺，也不知道跟著聽一點，這對你往好有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嘿……”小楊子見他端坐著著信不放，這坐的時辰也有點久了，上前一手扶著他往椅背倒，一手往他背后放靠枕，“這書您讀著就是，奴婢讀了也沒用，也不用考功名，我吶，只管侍候好您就好，只要您長命百歲，小楊子活到□□十不問題。”

“唉……”衛詡直搖頭。

小楊子生怕他說那喪氣的話，忙打斷他道：“您還沒跟我說，太孫妃在信里跟您說什麼了。”

“說讓我一好點就去和次郎哥哥打仗，在家里等我回來。”衛詡不笑著與他道。

“哎喲喂，”小楊子聽著快活得蹦了起來，原地跳了個半尺高，“我就說了，太孫妃日日惦記的就是您子骨，只要您好了，您去哪都答應，一心就是想您好。”

衛詡聽著他說話也是高興得很，平日笑不齒的人也不展出了兩排白牙，“梅娘打小就心善，知道我想出宮。”

“唉，就是這信這個月只能通這一回了，我今日去信都被舅爺逮著了，舅爺冷冷看著我，嚇得我直打……”小楊子說到這，“欸”了一聲，不解問太孫道：“舅爺不是只是個秀才麼，聽說上次恩科他也去了，連個舉人都沒考中。”

“醉翁之意不在酒，”衛詡搖頭，與邊人解釋道：“佩興楠是佩家這一代唯一的一個男丁，我岳父和岳家祖父兩代已經為先帝和我皇爺爺編寫了兩代人的史書了，我聽老師說，舅兄這一代不打算翰林了，他要開書院，他現在就在他那個讀的書院學師，跟的還是山長，我看他這一代并不打算朝。”

“還有不想當，只教書的啊？”小楊子不解。

“你跟著我讀書你不讀，”衛詡躺下，眼睛直看著手中的信，小心地疊放好放下口，“大家行事不是只看眼前，都是以百年計，佩家這等讀了一百多年兩百年還在讀著書的，行的都不是百年計了，你看他們寧肯扶起我老師來朝，我岳父都只窩在翰林院寫書著史。”

“那不當，讀那麼多的書有什麼用？又發不了財，您也知道，佩家連兩個像樣的下人都沒有，太孫妃還得自己下廚做飯給家里人吃呢。”小楊子還是不解。

“唉，榆木啊，”衛詡見邊人一點也不懂，召了他過來敲了敲他的腦袋，“有些人圖的不是這個，榮華富貴不是他們最終的追求。”

“奴婢聽不明白。”小楊子撓撓腮幫子，還是不懂，他只知道讀書都是為了升發財，要什麼有什麼，讀書如果連這個都沒有，還讀那勞什子的書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