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一驚，這姑娘倒不是不會說話，方才那一篇告誦，說的委實可憐，將劉鈺如何待吐了個干凈

劉鈺方緩和下來的臉又黑上來，氣的幾步上去又要找若芯上手

康氏攔住他罵：“混賬，你還要打，給我滾出去”了幾個得臉的丫鬟，要把他拉下去，哪里拉的住

劉鈺只覺得心肝肺被這人搗的攪在一，撇開眾人，從地上拽起若芯，對著的小臉罵：“不知好歹的東西，你上臉了是吧，敢編排爺，行啊你，爺真是小瞧你了，竟敢鬧到老太太這兒來，想出去，門兒都沒有，爺今兒就發落了你”，說著竟要拖出去，康氏忙又遣人攔住，一時間屋里作一團

王氏見鬧得不像樣，一拍案子喊道：“都別吵了”

本想出頭給若芯做些臉面，想一個人，這些年育阿元不易，讓在府里也好過一些，不想這丫頭沒教養的很，確實不知好歹，果然外邊的孩不似府里的，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又想，劉鈺這樣發作，顯然是厭惡極了，也難怪嚇這樣

王氏氣的臉都白了，眾人見狀都噤若寒蟬，若芯亦不敢再哭，只憋著勁緩緩泣

王氏道：“把你們二爺拉下去，全都散了”

劉鈺恨恨的走了，三步化作兩步的出了慈安，剛走到二門上突然停下，對邊的小廝田七吼道：“去問問紫嫣，這幾日在府里都干什麼了”

田七應聲去了

王氏遣走眾人，指了若芯對康氏說：“把帶過來，我同說”

若芯走到王氏面前復又跪下，王氏緩了緩，轉了一番形容，拉著語道：“我知你是個經過事的孩子，你懂得榮華富貴不能代替清凈自在，你覺得高攀了劉家，你怕你這個份在府里委屈，你是清心寡了，可你想過沒有，阿元的前程怎麼辦，將來娶妻生子，又要如何，在你邊，他只能娶個鄉野村姑，一輩子做上不得臺面的營生，你教養再好，將來掙個功名，也不過如此，但若在府里，他做宰府大相公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你是娘竟不為他想嗎”

若芯低頭道：“老太太說的是，可我從沒有指阿元封王拜相，我只想要他平安康健，安安穩穩的長大”

王氏看著若芯，心里有些旁的，這世間的東西原本就是求仁得仁，這一輩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幾次都想還不如生在尋常人家，如今倒去說旁人，單又不敢出別的神，緩緩道：“圣人說，紅雀安知鴻鵠之志，你如此想，就不怕日后阿元怨你，怨你不讓他骨團聚，讓他一輩子活在沒有父親的日子里，怨你擋了他的前程”

若芯低頭流淚，王氏又安：“你放心，鈺哥兒不是那不講理的人，他就是脾氣倔，慣常都是別人哄著他，還是那句話，你是阿元的娘，他不看曾面看佛面，不會怎麼了你，只要你別忤逆他，盡心照看著阿元，有什麼過不去的呢，再說了，我方才已經發話了，以前的事府里誰都不能再提，你婆婆也當眾斥責了鈺兒，給了你臉，好孩子，為了阿元，別再委屈了”

這是什麼臉，當眾挨打罵還有什麼臉面可言，神思恍惚間也不知是怎麼被人扶回的鐘毓館，上疼得只想倒下去，上了藥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次日，若芯還沒轉醒，便覺邊有什麼東西穿來穿去，一睜眼，原來是阿元，阿元見若芯醒了，鉆到他母親懷里撒，若芯忙抱了他問：“你怎麼起的這樣早啊，昨兒在哪里睡的”

阿元聲氣道：“阿元在曾祖母的暖閣睡的，曾祖母的暖閣就像神仙住的地方，可舒服了”

若芯刮了刮阿元的鼻子：“我阿元竟還知道神仙住什麼地方麼！”

“知道，知道，陸云姐姐每天都給阿元講畫本子，咯咯咯”

若芯笑了笑

阿元突然問：“娘親，我們還走嗎”

若芯見孩子這樣問，默了默，不知該怎麼答，想走，覺得在這里不踏實，可孩子的神告訴，孩子在這里過的開心，并不想離開，這才發覺胳膊上的痛又漫開了，有些傷的問孩子：“阿元想走嗎？”

阿元點點頭

“你這小鬼，方才不還說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怎麼又想走了”

“可娘親不歡喜這里，娘親喜歡給人瞧病，這里又不能給人瞧病，阿元還想和娘親一起去爬山，可是我舍不得爹爹，我想讓爹爹每天都教我打拳”

若芯眼里起了一層水汽，抱著阿元的手臂雖說吃痛可還是了：“那我們不走了，以后娘親和爹爹都陪著阿元好不好”

前程不前程的想不了那麼遠，可這一個月下來，怎能瞧不出孩子不想離開

阿元歡呼著從若芯懷里站出來，在床上又跳又蹦，晴兒忙過來道：“我的小爺，你這是要反天，你娘胳膊上有傷，你快下來”

若芯慢慢發現，劉鈺其實不怎麼回鐘毓館，只隔三差五的趕著來東廂房瞧一瞧阿元，又趕著走，白天辦差，晚上多半宿在外面，想，只要不總見他，日子也沒那麼難過

又過了兩個月，見安分，就已沒人總盯著，便在鐘毓館的后院隔了間藥房，平時打理些藥材留用，閑了，就去劉府花園里轉，竟在園子里發現了好些可以藥的草木，甚是驚喜，心里時不時安自己，日子再難也得打起神過

且說康氏惱了若芯平白頂撞王氏，又不得劉鈺喜歡，日常不愿多理會，若芯去了長春館，便依舊去外間抄寫經文，若芯也不奉承，安安靜靜的寫，康氏吩咐什麼便做什麼

長春館里，小丫頭連翹走到若芯旁坐下：“寫了這半天了，歇一歇，我去給姑娘端些桂花糕和果子茶來吃”

片刻后，桌子上擺了兩碟子糕點，并一碗茶，若芯將那糕點往連翹那邊送了送，連翹拿起一塊兒放到里道：“嗯，好吃，做的細的，姑娘嘗嘗”

若芯起吃了一塊兒，也覺好吃，點頭道：“確實不錯，口即化”

連翹見若芯左臂還是不伶俐的垂著，就問：“胳膊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呢？”

若芯落寞的點點頭

連翹：“太太給的藥，姑娘用了麼，那藥可是太太讓我去尋了二爺兩回才拿進來的”

若芯：“我從我家里帶了些跌打損傷的藥來，都是好用的”

連翹聞言，忙小心撇了撇室：“好姑娘，小聲些，怎麼又提你家，太太聽了頭疼”

正說著，聽見外頭一陣躁，連翹忙起道：“聽靜是二爺來了，我得趕出去伺候，姑娘你喝口茶一，放著碟子我一會兒來收”，說完，趕著出去了

若芯著竹葉白簾子往外了，眾丫頭簇著一人在外間，奉茶的奉茶，寬的寬，手上了，只覺胳膊又疼了起來，吸了口氣緩了緩，便低頭拿起筆來又寫

沒一會，娟娘走進來見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寫字，不由搖了搖頭，太太雖然厭惡，可到底每日提著耳朵訓一回，還讓心腹崔媽媽天天教，煞費苦心的，康氏那樣的人，何時這樣過，要不是看阿元，這麼不上進的孩怕早發落出去一百回了

又想起方才劉鈺同康氏說的話，不由心驚：“母親還教做什麼，這樣的人合該攆出去，咱們家可不缺這樣的，怎麼倒還要抬舉麼”

說起若芯，康氏也拉下臉來：“不抬舉抬舉誰，誰讓是阿元的娘，你以為我想管，你要實在不喜歡，等阿元再長幾歲就把安置到別的地兒去，孩子來的這頭兩年，你給我忍著，可別再鬧出來了”

劉鈺氣道：“我還不夠忍麼”

康氏道：“我也是納悶了，這丫頭不想伺候你，莫非在外邊有心上人才如此心不甘不愿的”

劉鈺那臉瞬間黑下來，他早就著人細打聽過若芯的底細，和這些年的行蹤軌跡，單調乏味的很，除了每日去堂上坐診給婦人看病以外，就是在家陪著阿元，若說有，倒是有一個，那人時不時從東京去清河照顧們母子，是顧家的世，醫齊家的一個人，若芯在清河郡，外祖家在那里是族，也沒人欺負們母子，心上人，敢有心上人，老子殺了他

崔媽媽聽康氏如此說，忙解釋道：“太太，別瞎琢磨了，我旁敲側擊的問過若芯姑娘，沒有的事，這些年只一心一意的守著阿元過日子，再者說了，一個生完孩子的婦人，還能有什麼心上人能比得過咱們二爺的相貌人才”

康氏頷首

劉鈺從長春館出來，便預備去西郊大營

他邊的小廝田七，著人牽了汗馬在門上侯著，卻見二爺本要往外走，轉了個彎，又從小子們住的圍房繞了回去，徑直去了鐘毓館，對他道:“去書房，把上回給阿元買的小玩意拿來，吉武知道擱在哪”

田七小心提醒:“二爺，門上的人在侯著，二爺不去西郊了麼？跟陳將軍約好了去檢點糧草，再不去晚上該回不了京了”

“人送信去，今兒不去了，明兒一早去，告訴魏副將，兩個將軍的營一起查點就是了”

田七應著去了

鐘毓館里，阿元擺弄著劉鈺帶來的描金孫悟空小人，里念著齊天大圣

紫嫣挑簾子進來，恭敬侯在那里，劉鈺看一眼，問：“怎沒瞧見來看顧阿元，之前不是一直哭什麼母子深麼”

紫嫣想著若芯在康氏還沒回來，剛要回話，娘搶道：“姑娘可心疼哥兒了，只是白天哥兒不是去老太太院里玩，就是在太太院里待著，不然就同五爺和嫻姐兒在一鬧，姑娘不喜歡熱鬧，只晚上吃完飯來教哥兒看會書寫字，哄著哥兒睡，不過姑娘日日都問哥兒的飲食，二爺回來的，不曾見過”

紫嫣剛還斟酌怎麼回，聽庭娘說的妥帖，與對了一眼，放下心來

劉鈺又問：“現在在干什麼？”

紫嫣：“姑娘在太太那兒還沒回來”

劉鈺想，他剛從康氏來，怎麼沒瞧見，又想，這的必是躲著他，上回在老太太那兒許是把打怕了，他當時實在氣蒙了頭，不該當著眾人打罵，到底是孩子的娘，心里有些后悔，可他脾氣上來，又沒人攔得住

劉鈺道：“府里現在正在修葺外墻，閑雜人多，你們都仔細著，別阿元再在外墻那兒玩，省的又跑丟了”

上回阿元跑丟的事他還心有余悸

阿元拿起桌上劉鈺人買來的點心，對庭娘道：“媽媽，糕好吃，娘親吃”說著就要往外跑，去尋若芯

庭娘拉住孩子：“好孩子，你娘親還沒回來呢，一會兒再去，你瞧，爹爹在呢”

阿元著小手遞給劉鈺一塊兒芙蓉糕：“爹爹吃”

劉鈺看著兒子笑笑，到里吃了

“阿元喜歡吃，爹爹再打發人去買”

阿元高興點頭，又塞到庭娘里一塊，遞給紫嫣手里一塊，并幾個小丫頭都分了，劉鈺瞧孩子吃的香，卻將盒子里的糕分了個干凈，只剩幾塊留給若芯的，不覺心里苦，這麼小的孩子也太懂事了些

庭娘見劉鈺臉微變，又斟酌著回道：“二爺不知道，姑娘教的好，小哥兒才幾歲大，卻比尋常孩子懂事的多，從來不鬧，還心疼我給他做裳，我別用壞了眼睛，說出的話兒比我親兒子還親，對陸云們幾個小的也是姐姐長姐姐短的，奴才我活了這些年，頭一回伺候這樣的小主子”，說著眼圈不由紅了

秋桐打了簾子進來道：“二爺，太太說，讓庭娘姐姐抱了哥兒去長春館用飯”

劉鈺點頭，俯抱起阿元：“走，爹爹抱你去”

他一路走一路逗孩子說話，一時不察，竟鬼使神差的問：“阿元，你娘可同你說過爹爹沒有”

阿元小眼睛眨了眨，眼珠子轉了轉，卻是搖頭，又想起什麼似的點頭道：“娘親說，說不讓阿元在爹爹和祖母面前找，也不讓阿元哭鬧，說，說爹爹會生氣，可爹爹為什麼生氣阿元就不知道了”

劉鈺又問：“旁的沒有了麼？”

阿元眨著小眼睛又搖頭

劉鈺不知怎麼，竟滿心覺得阿元說的太簡單了些，可那人教的也沒錯，可怎麼就只這些，他心里不用，想再問阿元幾句，又怕孩子學舌，沒再問下去

待到了長春館，康氏正坐在了紅木漿砌圓桌上用飯，抬頭見劉鈺抱了阿元來，詫異問:“你不是要出城麼？”

他扯謊:“怕晚上回不來，明兒一早再去”，將阿元遞給娘去喂

劉鈺坐下，眼睛不經意間四下掃去，卻沒瞧見那人，便也坐下來用飯，那邊，阿元和劉銳坐在炕上一面玩一面吃，康氏眼睛盯著兩個孩子鬧，不曾留意劉鈺，待吃過后，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