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一聽若芯要同阿元回顧家就有些憋悶，他一則在乎出，總覺得就算品行再好，可若出不高，沒有日常潛移默化的教養也算不得上流人，不值得往，以至于，若芯有些小家子做派的行為舉止還是讓他惱火，二則若芯之前瞞著他生下阿元，那顧家上下也是出了力的，這樣的人家，議論起來已然折了阿元的面，還想來往，簡直癡心妄想，所幸顧家還算識相，日常夾著尾做人，未攀附過劉家

劉鈺換好裳，坐到若芯對面，拿起筷子黑著臉問：“哪個是你做的？”

若芯吃驚的抬眼瞧他，賭氣沒理他

劉鈺見不說話，掃了一眼桌子問：“是這個湯吧”，對淳兒道：“盛一碗來”

劉鈺喝完湯，便開始自顧自的吃菜，偶爾拉著臉夾一筷子到若芯碗里，若芯想，也不能這樣僵下去，轉頭對伺候的丫頭道：“你們去歇著吧，我來伺候二爺吃飯，留一個在外邊，一會再進來收桌子”

劉鈺聽了若芯的話，倒佩服日常對下人和悅的，現如今惱這樣也還是如常，心想，誰還沒個脾氣，怎麼這人有了脾氣卻只對著他，從來不拿下人們出氣

好一會兒，若芯才服的給劉鈺夾了菜，道：“你知道了的，我想帶阿元回趟家”

劉鈺看都不看，只道：“你不用回，我打發人給你家送過年的東西去”

若芯想，他和康氏真是親母子，連說出的話都是一樣的，貫會拿錢打發人，只應對道：“二爺別說笑了”

劉鈺冷著臉哼道：“你哪只眼睛看見爺同你說笑了，你不是求過太太了，太太倒是疼你，竟也你去”

若芯見劉鈺如此，心里愈發苦悶：“太太說，還得你做主才能抱了阿元去，我母親很久沒見過阿元了”

這最后一句便徹底激怒了劉鈺，他將筷子一把摔在桌上，怒道“這麼說來，爺若不讓阿元去，倒你們一家子骨分離了”

若芯咬牙忍著，耐著子聲哄他：“二爺說哪里的話，這里才是阿元的家”

劉鈺看著若芯極力忍的小臉，心想，這丫頭倒是越來越會在他手底下討生活了，知道同他吵起來，只怕連都不讓去，他黑著臉發了半天的邪火，卻難得不急不躁好言好語的同他應對了半日，平日里可沒見有這好脾氣

劉鈺亦忍著，拿起筷子又吃了兩口道：“你自己回吧，阿元不許去”

若芯早猜到如此，緩緩的嘆了口氣，卻又不甘心，想了想，還是鼓足了氣對劉鈺道：“阿元一直跟我說想念外祖母的話，二爺，顧家有一萬個不是，可也抱過哄過照顧過阿元，我若自己回了，孩子回頭問我，我怎麼說，說他爹爹不他去麼”

劉鈺見不知收斂，又惱上來：“你長本事了，敢威脅爺”

若芯著頭皮又道：“二爺，我和阿元來府里這麼久了，當初怎麼來的二爺不知道麼，對，我讓人給家里捎過信，報過平安，可我父母不見了我和阿元的面，怎能安心，我爹娘還有祖母本就不好，快過年了，若因為我的事，老人家有個好歹，二爺覺得是我擔得起，還是阿元擔得起”，說完再忍不住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掉，哭的好不可憐

劉鈺見若芯低頭嚶嚶哭泣，一口飯也吃不下去了，扔了筷子，起出去了

他從鐘毓館出來，便去了劉鐸的梅香榭，劉鐸給他說了年節祭祖的一應庶務，還有阿元認祖歸宗后的年節排禮，劉鈺心不在焉的聽著，末了，淡淡道:“大哥看著辦就是了”

劉鐸見他不理，一臉不悅道:“旁的事也就罷了，若有錯，左不過跟老太爺告罪說疏忽了，可阿元的事是大事，我和你嫂子打點的好也就罷了，若有不是，我又不是阿元的爹，如何搪塞，知道你不拘這些，可奈何老太爺和老爺盯著呢”

劉鈺了眉，強打起神道:“我這不是日日都被你喊了來商議，有什麼不是只都推我上來就是了”

劉鐸無奈，又同劉鈺說了些年禮的事，見他還是心不在焉的，只得作罷，他想，他這個堂弟一的本事，又在東京城的世家公子里風頭無兩，只一樣，他五年前做下的風流事，是怎麼甩都甩不掉的，想起阿元，便就問道:“阿元的娘準備什麼時候抬？”

劉鈺聽劉鐸說起若芯，瞬間惱上來:“抬什麼抬，那樣的也配”

正說著，穆菲打簾子進來，問道:“二位爺說什麼呢”

劉鐸見穆菲來了，便又去問:“太太可曾同你商議過要抬阿元娘的事？”

穆菲看了看劉鈺的臉，還以為是劉鈺要問，只道:“太太沒說，這不是早晚的事麼”

不想劉鈺卻道:“家里的姨娘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比懂事面，爺合該倒霉，攤上這樣的”

穆菲不由詫異，笑道:“喲，這滿府里都道，二爺同若芯好著呢，怎麼二爺倒說這賭氣的話”

劉鈺道:“姐姐不知，就那子，若沒有阿元，教出天來也做不了咱們府上的姨娘”

穆菲道:“可阿元就在那里，二爺認不認倒霉我不知，若芯早晚得面起來，再說了，若芯怎麼了，我瞧著好的很，下人們都夸心善好說話呢”

劉鈺不屑，知他說不過這個表姐，又同劉鐸說了幾句，便起告辭出去了

劉鈺剛一走，穆菲忙過平兒打聽:“你今兒去太太屋里，可聽說鈺二爺又惱若芯了？”

平兒道:“倒沒聽說，只聽說若芯過幾日要回娘家”

劉鈺從梅香榭出來，又去外書房看公文，天已晚，小廝田七幾番催他歇下，他只應著，沒一會兒忽覺公文上的字暗了暗，原來是書桌旁案臺上的蠟燭燃盡了一，有小丫頭上前來換，劉鈺閉上眼睛歇了歇，再看不下去了，起回了鐘毓館，這時辰，院子里眾人都已去睡，只幾個小丫頭守夜，他沒人伺候，推門進了臥室，自己手將上的裳下，隨手扔在地上，掀開淺妃素紗帳子，躺到若芯邊，拉過來就親下去，若芯被他驚醒，困得迷迷糊糊的，強打起神來應對他，待一番云雨之后，劉鈺摟著若芯道：“你不許過夜，不許瞎跑，吃了飯就給爺回來，不然爺點了兵再去抓你一回，聽清了麼”

若芯被劉鈺折騰夠嗆，帶阿元回家的事本不報希，可此時見劉鈺松了口，瞬間喜出外，也不困了，抬頭看了看劉鈺，艱難的沖他笑了笑，見他一頭的細汗，便拿起枕邊的帕子給他試了試，回道:“我知道了”

阿元自知道要去他外祖母家，高興的日日跑來母親這兒問，可還有幾天才去，劉鈺聽了每每不用，若芯只得又拿話千哄萬哄著，忍氣殷勤伺候著，吊著神不敢忤逆他分毫，生怕這位爺翻臉不認，一時間疲乏的很

回家那日，若芯早早起床，梳洗換完畢，剛要去用早飯，見阿元歡呼著跑來抱住：“娘親看我穿的新裳”

若芯瞧阿元這行頭是被置辦過的，不是老太太便是太太，對阿元親昵道：“好看的，外祖父外祖母瞧了指定歡喜”

阿元聽他娘親這樣說，愈發高興，又在屋里轉了一圈，一一問屋里的丫鬟他的裳可還好看

若芯見阿元這般高興，又兼馬上就要家去，心里一暖，問：“哥兒用過早飯了嗎”

庭娘忙道“用過了，早上帶了小爺去太太那兒，換完裳就一并把早飯用了”

若芯笑道“那姐姐陪著他玩會罷，別跑遠了”

庭娘見若芯和阿元都這般高興，屋子里因阿元來回跑著一時喜氣洋洋的，也笑起來道:“咱們哥兒這會滿腦子想的就是去看外祖母，平日里跟了韁的小馬似的往外跑，這會兒攆他去玩都不去的，就等著跟著姑娘出門”

眾人都笑，若芯也是一臉笑意的一面吃飯一面看著淳兒逗阿元玩，不想劉鈺打簾子進來了

劉鈺本在練拳，想起若芯今天要帶阿元出門，沒來由的心煩躁，幾步出練用的西院，來了鐘毓館，一進院子就聽見主屋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他皺了皺眉，待進了屋里便見一屋子主子奴才好不熱鬧，又見若芯極難得的彎著眼睛對著眾人笑，更是不悅

兒子跑過來抱住他的，聲氣問道:“爹爹看阿元穿的新裳好不好看”

劉鈺低頭見阿元穿的富麗堂皇的，抱了抱他:“好看”

而后冷著臉坐到若芯對面，拿起筷子來準備吃早飯，若芯看著他的臉，緩緩道:“還以為二爺不在這兒用飯呢，這些飯菜可還合你胃口”

劉鈺見殷勤，心里愈發不用，掃了一眼，隨口問：“你今兒穿什麼出去”

若芯看了眼自己上的裳，是一套家常的白醫服飾，因要回家才讓人給換了這套在顧家時常穿的，便沒覺不妥，道：“我已經換過裳了”

劉鈺正是有火無發的時候，見穿這樣，瞬間黑了臉罵：“你穿這樣是要給爺沒臉嗎”

屋里空氣頓時凝了，庭娘也到不妥，想要帶阿元出去，阿元卻玩的盡興，不肯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他聲氣的嘟嘟聲

劉鈺不解氣，待還要罵，可見孩子在旁，也不好再發作，對下人道：“誰管的裳”

蓮心忙站出來：“回二爺，我一直看管姑娘的箱子裳”

“有多裳”

“所有裳算起來，各外套，繡花子加上姑娘自己在娘家帶來的攏共一百二十幾件”

若芯吃了一驚，才不到幾個月竟添了這麼多裳

劉鈺想他那庶出的堂姐出嫁時裝箱的裳說也有一百大幾件，不由惱道：“才這麼些，之前吩咐讓做的可都做了？”

蓮心回道:“還有云裳府正在做的幾件，等做好了一并繡完就歸箱”

“爺上回人送進來八批上好的料子都裁了嗎”

“全都按照姑娘的量，各裳都裁了幾件”

劉鈺點頭：“把應季的抬了來”

若芯看著他，見他大早上的勞師眾的折騰下人翻裳，一臉不滿的去撥弄盤子里的菜，道：“我覺著這件沒什麼不妥”

劉鈺瞪了一眼

沒一會兒下人抬進來四個黃木雕花大箱子，劉鈺走過去一一看過，見都是上好的料子裁的各裳，點眼的很，只最后一個箱子里裝的裳與其他不同，劉鈺拿起那箱子里的一件問道：“這些是什麼”

“是姑娘從娘家帶來的”

劉鈺看著那布麻，一臉嫌棄的扔下道：“把這些裳都扔出去，上的那件連同這幾件賞給外頭的婆子穿”

指著一個箱子道:“這個箱子里的都拿出來我瞧”

下人一一列出來，劉鈺見裳上的裁剪痕跡還在，不由詫異：“這些裳怎麼都是新的”

蓮心道：“姑娘不大喜歡穿新裳，這些還都不曾穿過”

劉鈺又是一氣

若芯原想著，若再有人再讓做新裳，蓮心會告訴那人，還有很多新裳沒穿，這樣也就不用一直添了，只沒想到劉鈺這般發落下來

劉鈺抬手指了件淺藍的滿繡荷葉邊子道：“就這件罷，一會用完飯，給穿，你斟酌著再給配上披風，束腰，絨花，要全套的穿戴好了再出去”

想了想又對蓮心道：“回頭去跟石頭說，讓他去鋪子里告訴掌柜把今年新收上來的那三批上好的云料給爺拿進來，讓云裳府的裁娘按著你們姑娘的意思做裳，告訴他以后永昌送來的好料子都不必賣了，全都送到府給眷做裳穿”

蓮心應下，招呼小丫頭把箱子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