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西廠》第17章 半生你我

化十二年十月,定西侯蔣琬為正使,文淵閣大學士萬安為副使持節冊,宣布晉貴妃萬氏為皇貴妃,邵氏為宸妃。

蔣琬念起冊封圣旨:“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貴妃萬氏明而專靜,端懿而惠和,率禮稱詩實,稟貞于茂族,進規退矩,遂冠德于后宮……茲特以金冊金寶加封爾為皇貴妃于戲,位亞坤儀,峻陟列妃之首。”

蔣琬念罷,萬安上前親自扶起萬皇貴妃,笑道:“恭喜娘娘,娘娘大喜。”

昭德宮上下一片喜氣,向皇貴妃禮拜,齊聲道:“叩見皇貴妃娘娘。”

萬皇貴妃喜笑開,心好的不得了,按宮廷慣例,晉位的大多是因為生育。比如自己,就是因為生下皇長子才從一個小小才人一躍為貴妃。而今日的邵宸妃是今年剛生下皇四子朱祐杬,王順妃前一個月生下一位公主。

卻沒有正當被晉位的理由,不僅年紀大了,至今膝下無一兒半從一介宮當上后宮貴妃,已經是皇恩浩,祖墳冒青煙了。

可以說這次晉為皇貴妃,明明白白是皇上私心作祟,如何不高興?

蓮兒捧出兩個小匣分別遞給蔣琬和萬安,萬貴妃笑道:“兩位大人辛苦,微微薄禮,就當請二位大人吃頓酒,解解乏。”

萬安千恩萬謝地接過,仿佛里面裝的不是銀子,是什麼曠世珍寶、東海夜明珠,像是完全沒看出來蔣琬玩味鄙薄的眼神。

汪直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口,沒什麼表

萬安此人,唐春不止一次地覺得這名字起得真切啊。做人就講究“萬事安好,與我無關”。他的仕途是超乎常人的順暢,從庶吉士起,一路走到閣,又進禮部尚書,戶部尚書,太子保,文淵閣大學士。

你若是以為他是憑借人才實干可就錯了。萬安這輩子最擅長的就是溜須拍馬,見風使舵,并且拍馬屁還拍得很準,也是一種天賦啊!

萬貴妃曾憾自己沒什麼得力的族人,在朝中混不開,萬安得知后立馬湊上去,愿做貴妃子侄。一個萬嘛,說不定幾百年前是一家呢。萬貴妃自然高興,有閣大臣愿與自己好,簡直如虎添翼。

不過最出名還是萬歲閣老一事。化七年十二月,出現彗星,此乃天現異象,幾位大臣便商量著與皇上討論這件事。

閣大學士彭時說天現異象說明有問題啊,皇上您應該多多擔心,考慮一下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啊如此如此。

說完這件事,他和商輅又趁機反對皇上削減京俸祿的想法,畢竟大家同病相憐,實在看不下去皇上還要克扣他們這點兒俸祿。皇上也答應了。

等他倆再準備提出第三條意見的時候,萬安敏銳地察覺到皇帝的不耐煩。

也對,化七年也是個破事兒一大堆的年頭。去年底荊襄流民作,皇上派項忠去打,打贏了還要置一百多萬的流民問題,急得皇上角起泡。

對旁人來說百萬流民作也許只是輕飄飄的數字,無關痛,但對朝堂來說,那是足以搖江山基的大事!全國人口總共有多?其中就有百萬人起義,一個不慎,大明氣數已盡,吊死在萬歲山的就是今上了。

就算叛平定,那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今年八月份山東浙江水災,九月份浙江水溢漲,皇上又忙著調兵遣將去修河堤。

另一邊北元雖已滅亡,但蒙古部落一直不安分,唉,明爭暗斗之一夜也說不完。其中,阿羅出部和癿加思蘭最是難纏。

衛本是朝廷番,由于元朝滅亡時這里的蒙古首領及時投降歸順,朝廷仍安排由安可帖木兒后人繼續管理此。但到后期瓦剌人搗,哈衛開始混起來,逐漸離朝廷掌控,畏兀兒人癿加思蘭趁機攻占哈衛,擁兵自重。

現在癿加思蘭已進河套地區,與阿羅出部會合,朝廷正調遣安南國軍隊與之作戰。而阿羅出部呢,是個不安分的主。去年就聯合其他部落擾邊境,雖然最后總被打敗,那也是百折不饒,愈挫愈勇。

是以,皇上心緒不佳,非常不想聽他們在這兒廢話。

于是,萬安本著為君分憂的心,靈一現,跪下來高呼萬歲。一般臣子喚萬歲時就代表著話已經說完,可以退下了。

萬安這麼一喊,彭時和商輅也沒法兒再說下去,只能和他一起告退。從此,他這個萬歲閣老的名聲就打響了,一有事答不出來就呼萬歲,為人恥笑。

當然,他本人不覺得有什麼。

蔣琬和萬安走后不久,皇上就過來了。

他笑著走進來,滿面春風,扶起萬貴妃,與攜手進殿。兩人一起坐下也沒撒開手,皇上笑道:“貞兒,你可還高興?”

萬貴妃含笑低頭,“高興。我知道,讓皇上為難了。”

這也是大實話。

萬貴妃一族已經顯赫,皇貴妃與貴妃也沒什麼太大差別。萬貴妃吃喝用度已經是頂頂好的了,頂多是皇貴妃離皇后之位更近一步。

可是后宮有王皇后啊,那是正兒八經的皇后娘娘,母儀天下。

在一日,貴妃也好,皇貴妃也好,都是一樣的。

朝中自然有人不滿皇上這麼偏萬氏,他這次封為皇貴妃,也頂住了不力。

對此,皇上只是淡淡道:“朕決定的事,無須他們質疑。他們既然不能為朕分憂,那麼朕的事不到他們指手畫腳。”

他看著貴妃,放輕了聲音,輕輕的鬢發,似有嘆,“貞兒,我們相識二十八年,夫妻十載。我們之間,他們不懂。朕知道,你不容易。”

貴妃眼眶紅了,可眼淚泫泫未落,怕弄花了妝。衰敗,后宮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出生,于是同寢時漸覺不安,唯恐皇帝哪天厭棄了這張臉。

萬貴妃按住眼角,笑了笑,“我的不易只在這后宮之中,皇上的不易卻在天下之。若不是倚仗皇上,我哪里有今日呢。”

皇上聽了卻沉默了,挲著貴妃的手背,過了一會兒才道:“別這麼說,是朕倚仗你,才有了今日。”

唐春站得近,皇上說話也未低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不覺心頭一跳,詫異地向帝妃。

皇上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一個皇帝,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廢太子了,他高立千千萬萬人之上,掌握生殺大權,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毫不回避過去的落魄、弱小。

世上還有比這更聽的話嗎?

兩人依偎在一起,容不下旁人。他們幾個都識相地悄悄退了出去。

唐春與汪直走到院中,大家四下散了,覷著汪直臉,杵了杵他的胳膊,低聲道:“你怎麼回事,娘娘的好日子你撂臉子?剛才娘娘可看你好幾回了。”

汪直翹起一邊角,抱臂譏笑道:“你懂什麼,跟著瞎高興?雖說這次冊封以娘娘為首,可到底是為誰辦的咱們心里都清楚。這樣的封妃大典化二年有一次,是為了咱們娘娘的皇長子,這次呢?替別人挨罵,為他人作嫁

唐春不語,心也跟著沉重起來,不回頭看了看殿依偎的兩人,說不出的悵然。

萬貴妃后來對唐春說,關于荊襄之,歷時十二年,終于塵埃落定。由于今年河南歉收,大量民涌荊襄之地,使得局勢再次混

近十年,流民主力死得都差不多了。皇上認為是時候改變政策。

這次皇上派遣原杰去治理,原杰對賑災很有研究,他心懷百姓且手段強,不畏權貴。是以他今年已經六十歲了,皇上還要重用他。

原杰到荊襄后,重新劃分區域,在鄖縣設置鄖府,同時在其他各縣設新的府縣,調任合適的員,讓流民們歸附當地戶籍,就地安家。現在流民們已得到妥善安置,不會再生事了。

府的設立,不僅結束了化年間的兩次流民叛,更是百世之利。從化十二年開始,它的存在一直延續了四百多年。

萬貴妃道:“一轉眼十二年都過去了,我和皇上每每提及此事,都覺得可惜。”

說的是唐春的父親,化元年隨軍出征,再也沒回來。

而唐春那年五歲,父親常年在軍隊中,對父親的印象很模糊,也沒有什麼

萬貴妃拉過的手,似有懷念,“你母親和我相識于微賤,共苦過,卻沒來得及同甘,就去了,連的丈夫都為了大明而死。”

信得過我,把你給我,讓我給你尋個養父母。這我倒食言了,你一個孤,放在別人家里被欺負了都有冤無訴。我思來想去還是留在我邊最好,風吹不著雨打不著,等你長大再給你尋門好親事,做正妻,也不辜負了我和你娘的誼。”

唐春略有哽咽,不管怎麼說,萬貴妃對也是盡心盡力了。讓吃得好住得好,在皇宮里有一席之地。

道:“皇上和娘娘把我養大,待我好,小春心里都記著。小春頑劣,總娘娘擔心生氣。可我五歲就在娘娘邊,對小春來說,您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一輩子都報答娘娘。”

萬貴妃笑了笑,點了點的鼻子,“你能報答我什麼呀,有一個汪直讓我提心吊膽就夠了,你啊惹事,我就阿彌陀佛了。”

唐春嘻嘻一笑,眼下氣氛傷想了一想,說:“娘娘,我最近剛學了一個好玩兒的東西,我給您看看吧。”

萬貴妃好奇,“什麼呀?”

附在貴妃耳邊,悄悄地說了一通。

貴妃一聽,佯裝惱怒,“好啊你,居然敢去那種地方!”

唐春討饒,“娘娘莫氣,我再也不敢了。”

貴妃找來十來位宮太監,蓮兒拿著八枚銅錢,講起了規則,“咱們流擲,每次出一樣東西,誰先擲得八個銅錢全部一個面朝上,或是一半一半,就能把東西拿走。不拘貴賤,誰拿到貴妃娘娘就賞給誰。”

眾人一看,一張圓桌上擺滿了東西,有吃的如栗糕,糖糕,雪蒸糕,胡餅,金橘瓜果一類。有用的如釵環戒指,珠花耳墜,織金荷包香囊,絹紗扇,木樨香,小玉珠,銀盒子,連一套茶都拿出來了。

起初他們面面相覷,扭扭地不敢手。蓮兒看他們窩囊模樣不心急,沒看見貴妃娘娘臉不好了麼!

這時中間一個宮走出來,朗聲道:“奴婢謝皇貴妃娘娘賞。”

然后從蓮兒手里拿過銅錢,往地上一拋。

唉,眾人長脖子,然后一嘆,差了一個,沒湊齊一半一半。也沒沮喪,又安靜地退了回去。

這一開頭,后面的人膽子就大了,流擲起來,圍在一塊一會扯著嗓子大聲好一會唉聲嘆氣,熱鬧得跟菜市場似的,完全忘了貴妃還坐旁邊看著呢。

有運氣好的拿走了好幾樣東西,里面不乏稍稍值錢的,自己抱懷里,笑得咧到耳朵

唐春見他們吵鬧,一時擔心自己出了餿主意,惹得貴妃不樂意。再一看,卻見貴妃拿著帕子捂,笑得眼睛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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