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西廠》第19章 東欄梨花

管家話音剛落,酒桌上氣氛頓時一滯,黃霞愣了一下,立刻看向汪直,急切道:“汪大人……”

汪直看了一眼黃霞,一抬手,阻止他繼續說,想了一下淡淡道:“去把人帶進來吧。”

為首的人量高挑,穿著布直綴,頭戴四方巾,面瘦無,五白凈清秀。

他進來后,向三人分別行禮,然后對汪直恭敬道:“這位便是馬監汪大人罷,王爺聽說您到按察使府上做客,特命王府廚子做幾道好菜給各位大人嘗嘗,盡一份心。王爺還說大人風塵仆仆,他不便打擾,等您安頓好了再來拜會。”

汪直輕輕一笑,“王爺意,汪直卻之不恭。王府的菜想必都是上等,既然拿來了,就端上來吧,我也正想嘗嘗當地風味。”

說完,王府管家招呼仆人進來擺菜,不過五道菜,炙蛤蜊、三事、燒蘆花豬、腌螃蟹、拌金蝦。其中這“三事”值得說道說道,它是由海參,鮑魚加上,豬蹄筋幾味食材混合,小火慢燉而

突然間做出這麼些菜,也真是難為寧王了。

汪直一看,驚訝道:“呀,這些菜甚是致啊。王爺真是有心了,汪直慚愧,在此先謝過。”

“只是”,他一拍腦門兒,驚奇地不得了,“汪某到按察使府不過一兩個時辰,王爺竟準備了這麼多好菜,看來這廚子手藝甚是高明,請管家轉告王爺可得好好獎賞那位廚子。汪某來得匆忙,還沒來得及拜見王爺,真是失禮,請管家轉告,過兩日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訪。”

那位管家道:“大人放心,在下一定轉告王爺,恭候大人大駕。”

等他們走后,黃霞親自去關好門,轉過來,眉頭鎖,面難看,“汪大人,我等既見到了皇上圣旨,絕不敢走消息的呀。今日實在是湊巧,請崔大人一同吃飯,崔大人與我多年好友,為清廉,人品我也是信得過的!”

汪直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而拿起筷子輕擊杯盞,叮地一聲清脆耳,打碎了一地凝滯。

“黃大人不必張,這江西說到底也是王爺的封國,王爺能知道我的行蹤,說實話汪某并不驚訝,兩位大人也無須自責。你們既拜按察使和布政使,地方重臣,我自然不會懷疑兩位大人對皇上的忠心。時候不早了,汪直告辭。”

前,他又指了指桌上的菜,含笑道:“王爺意,兩位大人可不要浪費了。”

黃霞與崔恭親自送他離開。

汪直走后,兩人往回走,崔恭不由得沉沉嘆氣,“平云兄,你說汪直是不是懷疑我們吶。我看他小小年紀,卻十足氣派,明的很,怕是個難纏人。”

黃霞直吹胡子,“崔老弟,這回我可是被你害慘了!我早跟你說過,當斷不斷反,你看,現在馬監的人來了,他們可是直達天聽的人啊,這下如何收場?”

崔恭抿了抿,兩邊皺紋深現,面上不掩憂愁,“我們盡力了,這下只能看那邊搭什麼戲臺子了。”

汪直等人回到驛館,白天他們只將行李托放在此,讓驛丞安置好。現在回來,驛丞畢恭畢敬地將他們迎進來,還特地給汪直安排了上廳。

這座驛館修建致,亭臺樓閣,不遜于員府邸。廳堂,廚房,馬廄和倉庫都很齊全,還有兩座登高的驛樓,刷上朱漆,里面道路寬闊整齊,兩側栽種竹子桑花。

只是經過池塘時,汪直皺了皺眉,“這池塘未結冰,湖水如此渾濁你們也沒人打理?里面枯枝敗葉,看起來像什麼樣子?”

驛丞慌張道:“大人息怒,最近人力不足,小人一時疏忽,這就去命人收拾。”

汪直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去備下熱水,還有夜宵。”

他們五人住在單獨一個小院子里。汪直自然住在正房,房間寬敞,打扮也不俗,掛著字畫珠簾。

韋瑛進來時,汪直正面向墻負手而立。屋里生著火盆,暖烘烘的,故而汪直肩頭只松松散散地披著一件石青云錦織金袍子,頭發隨意束起,還泛著微微水汽。

韋瑛將托盤放下,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和幾碟小菜,“大人,晚上吃多了恐怕積食,我讓廚子做了一碗牛面,還有幾道小菜,您趁熱吃。”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真是好詩啊。”

汪直念完后慢慢轉過來。

他剛沐浴完,驚人的白,卻毫不顯羸弱慘淡。因他年紀還小,臉部線條不甚明朗,沒什麼,使人目不由自主地凝在眉目之間。

一雙凌厲上挑的眉,未來得及修理,淺褐眼珠在燈火下熠熠發,更顯年桀驁不馴。

未加裝飾,便是一塊打磨好的璞玉,稚又秾麗,只有滿堂富貴才能相襯。

韋瑛這才看見他背后墻上正掛著一副詩畫,素白梨花,深青柳葉,旁邊提著這四句詩,落款是蘇軾。

汪直拿起筷子吃了幾口面,抬頭一看,“你怎麼還沒走?”

韋瑛一愣,想起來自己要問的問題,忙道:“大人說要去拜見寧王,可是真的?如今行蹤泄,恐怕皇上那邊……”

汪直喝了口湯,道:“泄又如何,我只對黃霞說有要務在,又沒說要做什麼,有什麼可擔心的?”

韋瑛道:“您沒對黃大人說,難道您連他也不放心?”

汪直嗤笑,“皇上信不過的人,我也信不過,皇上相信的人,我更信不過。你對待不信的人還能有所防范,你信得過的人背后捅刀子,那才防不勝防。”

他輕嘆,一本正經地說:“我這也是為皇上好啊,若是黃霞有什麼異心,也好我早日了結了他,為皇上分憂。”

韋瑛猶豫道:“那寧王那邊,大人當真要去一趟?”

汪直仔細地,笑道:“去,當然要去。強龍不過地頭蛇,可地頭蛇有兩條呢,總得聽寧王訴訴苦,這戲才能唱下去啊。”

過了兩日,探聽到寧王在府,汪直帶著韋瑛趙城直接登門拜訪。迎接的還是上次那位管家,名趙瑜。

他引著汪直穿過垂花門,到達寧王院,這是寧王自己住的院子,修建的很樸素別致。

寧王迎了出來。他今年五十有八,穿著一襲道袍,面容俊朗,眼睛是漂亮的四方形,姿清逸,頗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汪直未語先笑,先一步行禮,“給王爺請安,在下馬監汪直,特來拜見王爺。”

寧王哈哈一笑,親自扶起他,笑容和善,“何須多禮,幾年前本王曾在京城與汪大人見過一面,汪大人,別來無恙啊。”

汪直恭恭敬敬地垂著眼,道:“勞王爺還記得汪直,王爺康健,看起來還和從前一樣,容煥發,未變分毫啊。”

寧王笑著搖搖頭,“罷了罷了,年紀大了,早就老嘍。不像你們年輕人,我見你時你還是個小孩子呢,一轉眼,已是年俊杰啊。”

兩人說這話進了寧王房間,汪直打量四周,“王爺的書房真是,真是別一格。”

這間屋子不僅樸素,還樸素得過分了。沒有什麼金銀,只有一張大案,擺著文房四寶,兩面墻滿滿當當的書,中間還供奉著道家第四十三代天師張宇初。

寧王大概聽過很多人這麼說,解釋說:“本王的祖父寧獻王潛心修道,不僅學習道家經典,還拜了天師張宇初為師,鉆研道教義理。為了不被世俗之事煩擾,他便在郊外修建道廬,經常到那里小住。本王敬仰祖父,特地把書房改建與道廬一模一樣,把祖父編著的書收藏到這里,以防失。”

他從書架上取出一本,當寶貝似的拿著,興致地向汪直介紹,“這本就是祖父編寫的《天皇至道太清玉冊》,這是其中一卷。還有這個。”

寧王尋找了一會兒,“祖父善古琴,這是他留下來的《神奇譜》還有這個《茶譜》,這都是祖父的心啊,吾輩當珍藏,珍藏。”

既然寧王拿出來,汪直只好取過翻看了幾頁。

不得不說,寧獻王是個多才多藝的人,好廣泛。掰著手指頭數,他不僅修道,品茶,編寫雜劇,研究古史,還會彈琴!

汪直好奇,一天十二個時辰,夠用嗎?

會彈琴也就罷了,寧獻王還自己做了一把古琴出來,名“飛瀑連珠”。真是做一行擅一行,又或者說,他是個極聰明的人,無論做什麼都能為其中佼佼者。

當真是老天爺賞飯吃。

寧王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激過頭,輕咳兩聲,請汪直坐下。

汪直喝了口茶,贊道:“嗯,好茶!”

寧王頗為得意,“汪大人好品味,這是本王收藏的雨水泡的茶,口甘甜清冽,不是一般俗比得上的。”

汪直道:“剛才我一路走來,發現王爺的府邸似乎與眾不同啊,與汪直曾見過的其他王爺府邸相比,似乎小了那麼一點兒。難道這也是王爺的用意?”

聽到這里,寧王臉一暗,長長嘆了口氣,悵然道:“你有所不知,祖父剛到江西時,還未來得及修建王府,祖便命祖父住在布政使府,一住就是許多年。不瞞你說,這往來是十分不便啊!后來宣德年間,皇上命人修建寧王府,這才搬了出來,有了今天的寧王府。由于修建地匆忙,規制也不是很完整,所以就小了點兒。”

汪直附和著點了點頭,似乎很理解寧王這一支的遭遇,“原來如此,王爺真是不易啊。唉!您可是皇上的叔祖父,世襲的王爺,哪里能委屈至此呢。待我回京,一定原原本本地將此事告知皇上,擴建王府,保證您住得舒舒服服的。”

寧王似乎這才想起來,湊近了汪直,問道:“瞧本王這記,與大人相談甚歡把正事兒給忘了。大人這次突然到南昌來,不知道是否是皇上有什麼旨意呀?”

他與汪直對視一眼,“哦,大人別誤會,倒不是本王想探聽什麼。你也知道,本王嚴守祖宗家法,不敢隨意出城,這外面發生了什麼也無法及時得知。萬一錯了什麼,大人不妨給本王個底兒,本王也好早做準備,防止誤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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