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宦心頭朱砂痣》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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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溫蕙覺得繃,手心冒汗。生平第一次有這種覺。

便是之前見陸大人的時候,都沒麼張過。

當初陸大人原是在京城述職,一番跑,得了實職,只帶著幾個隨人前去履任。孰料路上被匪人盯上,幸得溫百戶相救。他要南下,溫百戶訪友完也要回青州,便與他作伴往南走。了山東境,陸大人特意繞路,跟溫百戶去了青州見過他家人,表示要與溫家要做通家之好。

溫百戶自然樂見,喚了闔家出來與陸大人相見,令他們稱“陸叔叔”。又留下長子在這里作陪,伺候杯碟。

陸大人三代單傳,見溫百戶有三個壯得像小牛犢子似的兒子,羨慕得不得了。聊起來才知道,溫夫人前后生過七胎。

溫百戶憶起從前,傷:“唉,我沒出息,累跟著我吃了許多年的苦。前面的孩兒們也沒立住……”

陸大人安他:“大丈夫立業,可不就是先苦后甜,看你這三個兒子,多麼興旺,如今是苦盡甘來了啊。”

兩人干了一杯。

陸大人飲著酒,卻尋思這溫夫人十分能生,生出來的孩子也十分康健。

為招待他這位貴客,溫夫人親自下廚,又使喚小兒為“陸叔叔”送新酒。陸大人便看見適才見過禮的那個溫家兒,輕輕松松拎著兩壇子酒進來的哥哥,屈個膝,轉出去了。

陸大人訝然:“侄好大力氣。”

在余杭,這般年紀的孩子個個弱柳扶風——江南子以婀娜纖瘦為們為了腰肢纖細甚至常常只吃個半飽,哪來的“力氣”。

溫百戶笑道:“隨娘親,從小舞槍弄棒的,別的沒有,一把子力氣不輸給男孩子。”

這一句“隨娘親”讓陸大人怦然心。幾盅酒下肚,問起來:“侄可許了人家?”

溫百戶嘆一聲:“原是自小訂了一門親,那家……唉,讓潞王案牽扯進去了,并沒有參與,只是倒霉,唉,不提了。……總之,現在沒有婚約了,我們兩口子正想著給再尋一門合適的親事。”

陸大人含笑說:“我膝下有一獨子,比侄大三歲,不大出息,去年才過了院試,只還算是個端正知禮的孩子。溫兄救我一命,我無以為報,愿與兄長結兩姓之好,溫兄意下如何?”

文人喜歡以自謙表達驕傲。說什麼“不大出息”、“才過了院試”。這時候溫蕙才十二,比大三歲就是十五,若是去歲過了院試,那便是十四歲上便做了秀才。這哪里是什麼不大出息,這是很出息,何況他還有一個二甲進士出的爹!

溫百戶當時眨眨眼,呆了片刻,忽地起:“去,去!請你娘過來!”

溫柏撒丫子就去了。

溫蕙便有了一門從天而降的好親事。

只陸大人說:“子現在余杭為家母侍疾,犬子在梧桐書院讀書,我又新去江州履任,怕是要過些時候才能正式過禮。”遂留了一塊玉佩為信

溫家夫婦只滿口子的答應。

自霍家出事后,溫家夫妻便后悔不該從小給溫蕙灌輸“以后就是霍家的人,是霍四郎的媳婦”的思想。霍家的事便一直都瞞著溫蕙,想趁年紀還小,心未定,讓漸漸忘記霍家四郎。因而又給議親這事便也囑咐了長子不許說給妹妹,亦不許告訴兩個弟弟,怕那兩個不嚴。

一直到幾個月后,陸大人寫了信來說,陸夫人將要與他團聚,待他夫婦匯合,商議好,便安排過禮之事,正式把這門親事定下來。

溫家夫妻喜不自,到了這時候,終于把事說給了溫蕙知道。

萬不料自家生養了個傻倔的閨,聽了之后急了眼,倔強著不肯與霍家四郎退婚,更不肯接新的親事。

兒子歸父親管,兒由母親教。母倆很一陣斗法,一個打過罵過也抹過眼淚,一個只覺得大人怎地上說一套實際上做一套,吵著鬧著還絕食過,非要去長沙府找的“連毅哥哥”去當面說清楚。

溫夫人便將關在院子里,日夜使人看著。

溫蕙貌似老實了一陣,其實暗地里悄悄準備干糧、裳、銀錢。看守人才一個疏忽,便□□跑了,一路直奔了長沙府去。

這一趟倒去得好,解開了的心結,肯踏踏實實接家里的安排了。

只是溫蕙自己想不到,陸家公子陸睿是這樣一個如冰如玉的年。

陸夫人也想不到,丈夫口中那個“子一看便康健結實,定和母親一般能生”的北方姑娘,竟也生得這麼婀娜秀麗,不輸給江南佳麗。

陸夫人其實十分不愿意這門親事的。

生養的金鱗兒,配個百戶家的兒,等說出去,當初那些看不上,被拒絕了的人家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當初在余杭侍疾,接到丈夫的書信就險些眼前一黑。好容易挨到婆母“大好”,放去江州,兩夫妻團聚,先為這個吵了一架。

只男人做了決定的事,宅婦人縱鬧一鬧,吵一吵,也很難搖。勉強說服的便是丈夫覺得溫家兒一定能生。

待見了溫蕙,意外于生得如此好,卻也沒看出來哪里就強健于江南子了。還不是一樣纖腰一束,裊裊娜娜,聘聘婷婷的。

山東常有海盜登陸擾,已有百年之久。此地武風昌盛,便是子,也常有習得拳腳搶棒的。便是不學功夫的,也有人家將兒養得弱得跟什麼似的,起碼海盜來了,便是不能打,也得能跑才行。

如此,男大防便不那麼嚴格。

溫家夫妻殷勤請了陸夫人上座,便溫蕙在溫夫人邊侍立。這一番安排,其實是想讓陸夫人好好看看溫蕙。

陸夫人卻端起茶,微微垂眸抿了一口,心下實在不大看得上。要知道擱在江南讀書人家,便是要相看,也只是將兒家喚出來一面,行個禮問候了,便退下了。

北方軍戶人家,實在鄙。

但這是丈夫定下來的事,陸夫人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微微嘆一口氣,放下杯子抬眸,淡淡一笑:“這便是蕙娘侄吧?”

這樣一問,坐在下首的陸睿便將目投了過去。

平日里與溫家往來的多是一樣的軍戶人家。溫百戶掌著百戶所,隸屬千戶所,與文道。溫蕙與溫夫人日常里際往來的夫人、姑娘們,大多做派與們相近。

陸夫人卻是全然不一樣的人。既是文妻子,又是南方書香門第的子。的氣派和做派,別說溫蕙這沒見識的小姑娘,便是爽利如溫夫人,都不自地把說話聲音放輕了。

溫蕙只覺得手心冒汗。

溫夫人笑道:“就是我家這淘氣的東西……”

一轉眼卻見溫蕙還傻站著——平日里做什麼都快得看不見,這時候冒什麼傻氣呢!溫夫人咬牙笑著扯了一下溫蕙的袖。

溫蕙慢半拍站出來行禮,好在禮行得規規矩矩,還不算太丟臉。

只那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都哪去了?溫夫人納悶。明明只“規矩”,沒裝傻子啊。

陸夫人臉上的笑始終淡淡的,不失禮,卻有一種微妙的疏離邊仆婦手中接過一個扁扁匣子:“嬸子的一點心意,別嫌棄。”

溫蕙恭敬接了,福道謝。

待起,終究是忍不住抬眼看向陸夫人邊那個年——便是這年的目,使張,一直不敢看他。

卻不料,陸睿也正在看。見終于肯瞧他一眼,陸睿對微微一笑。

年一書卷氣,綻一笑,秀雅得仿佛琉璃玉。

他與的哥哥們實在太不一樣,溫蕙從未見過這樣的年,只覺得如沐春風。活潑,適才莫名張,人才僵。這一刻沉浸在年的笑意里,本,下意識地便對他也笑了笑。

陸夫人微微蹙眉,瞟了兒子一眼。陸睿含笑垂下眼眸。

溫夫人“咳”了一聲,道:“沒想到今年這麼早就下雪了,一路上可還穩當吧?”

強行把話題引過去,掩蓋住適才一對年男那一點點不太對勁。

“還好。”陸夫人聲線,語調緩,“道還算平整,只路有些,一路倒是平安。”

陸夫人一個文之妻,與這對軍戶夫婦實在沒什麼投機話語,只得談些道路、天氣、飲食。略說了幾句,陸夫人抬手虛虛按了下肩膀:“又是坐船,又是換車,趕得時節不好,已看不到什麼風景,倒人筋骨疲累。”

溫夫人會意,忙道:“夫人一路勞累,不如先歇歇,咱們稍后再來說話。”

陸夫人頷首:“叨擾了。”

“哪里,哪里。”溫夫人說,“您客氣了。”

溫家專門收拾出一進院給陸家母子。

溫夫人親自引著過去安頓,又留了兩個穩重仆婦,告訴陸夫人:“夫人盡管使喚。”

陸夫人謝過了,溫夫人離去。

陸家的仆婦們穿梭而,有條不紊地將陸夫人的自帶的慣用品往房里送。陸夫人和陸睿暫在次間里休息。

待丫鬟向溫家仆婦要了熱水沏了茶端上來,又放下簾子退出去,陸睿便開口道:“母親,我改主意了。”

倜儻年勾一笑:“我愿意娶溫姑娘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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