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宦心頭朱砂痣》第26章 第 26 章

興慶腳步匆匆地往四公子的書房去。

他適才回到役舍居,沒見著小芳。喊了兩聲,住在廂房裡的人推開了窗子:“慶管事,小芳四公子的人帶走了。”

“哦,小安哥嗎?”興慶罵道,“貪的傢伙,又去吃人家糕點去了!”

“不是……”那人卻頓了頓,道,“是,四公子書房的小滿哥。”

聽到“四公子書房”,興慶的臉變了……

府裡進了一批新孩子,興慶想養個孩子,便去挑。

那長得好看又聰明的,無需擔心,遲早會出頭。那長得普通但老實的,踏實做事,總能有飯吃。

送進王府裡的,自然沒有又醜又蠢的。但卻有漂亮卻傻老實的。便是這種,最令人擔心。

興慶老了,容易心。心裡一,便捨了那好看又聰明的,選了小芳做乾兒子。

只他沒想到,便是這樣,小芳還是去了他最不想他去的地方。

“正想著找您呢。”小滿在四公子的書房接待他,“瞧他生得可,便帶來給我家公子看看,誰想到公子中意他,留在我們書房這裡了。他的東西也不用拿了,這邊都給他辦新的。您養了他半年,這是公子賞的,您收著。”

興慶接過那荷包,裡頭的銀子,足夠在府外買十個小芳。

興慶心頭苦,只事已至此,他也無力挽回,心裡恨著小滿,卻只能道:“這孩子現在可在?他是個傻的,我想多囑咐他兩句。”

小滿給他指了後罩房。

興慶過去,小芳正在吃點心吃得開心。見到興慶,他先習慣地嚇了一跳,隨即想起來小滿哥說過,自己以後不是興慶的人了。張褪去,反倒是在陌生環境裡見到悉的人的歡喜湧上來。

“乾爹!”他過去拖住興慶的手,“你來吃點心!這裡的點心可好吃了!”

“我不吃。你吃。”興慶坐在桌邊,問他,“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小芳老實回答:“小滿哥帶我來的。”

“乾爹,我見到貴人了!貴人誇我呢!”他眼睛閃亮。

以前乾爹常說他愚笨,說他若到了貴人跟前定會輒得咎。乾爹說的不對,貴人看見他就笑了呢,給他點心吃,給他水喝。

小滿哥說“這孩子不如就放在書房這邊,我來帶他”,貴人欣然就同意了呢,還說:好好把他養大。

小芳拉給興慶講四公子的書房有多麼多麼好,說:“我萬萬想不到我竟能進四公子的書房,做夢似的。“

興慶聽得暗暗心驚。

“這都是小滿哥講給你的嗎?”他總覺得不對,小芳被帶走應該不過一個時辰的事而已,那個小滿怎麼有本事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給小芳灌輸這麼多東西?

“不是。這都是小安哥給我說的。”小芳歡快地說,“小安哥帶著小滿哥來看我的。”

興慶的瞳孔微

待他離開的時候,小芳生出了不捨。

他這乾爹養了他半年,十分嚴苛,不僅他認字讀書,還要學算盤學數,學不好就要用小細竹條他的小

他怕他,也恨過他——雖然他還不太懂什麼是恨。總歸是,不論大人還是小孩,對那些對他們要求得過於嚴苛的人,總是容易生出類似“恨”或者“憎”的緒的。

但現在,他這乾爹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忽然生出了濃濃的不捨。

“乾爹,以後……”他怯怯地問,“還來看我嗎?不不,我能去看你嗎?”

興慶他的頭:“你若想,便來。”

而後他離開了,頭也沒回。

小芳莫名悵然,又吃了塊鄭師傅親手做的點心,才好起來。

小安把小芳給了小滿,自己便出門浪去了。 ωWW.166xs.cc

四公子說得不錯,他自從出了書房,開始跟著永平做事,就野了。眼看著都是下晌了,他估著這會兒小滿把小芳帶到四公子跟前,定然沒什麼旁的事,他便出府去了。

他現在雖不再承寵,卻依然像從前一樣有面,甚至,更面。他是有著自由出府的權限的。

小滿便沒有。因為小滿沒有出的腰牌。他被關在書房裡,像關在籠子裡的金雀。

小安則是已經飛出了籠子的那隻。

在外面自己用了一頓飯食,又買了李記的點心,小安在天黑的時候悠哉地回來了。

步上台階,才要推開自己的房門,卻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小安哥。”

小安轉頭,台階下,隔壁的興慶攏著手凝視著他。昏黃中,他看著比平時蒼老。

“慶管事。”小安扯個人見人的笑臉,招呼,“怎麼在這兒?”

興慶看著這個年輕人。這兩年他明顯長大了,因為練武勤型有了明顯的變化,結實朗起來,不再雌雄莫辨。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興慶上前一步,將這孩子看得更清楚些,“你從四公子書房裡出來,給自己找了條很好的出路,不像小亮那樣,泯然眾人,我很是替你高興。”

小安笑容更大:“勞您心了!”

“我只是想不到,你沒有人心。”興慶在夜裡定定地看著小安,“你從那裡出來,卻把小芳送進去。你的心是什麼做的呢?”

小安臉上的笑容在夜裡淡去。

“您這是什麼話呢。”他淡淡說,“四公子的書房是個福窩,吃的喝的用的,都是這一輩子再不會有更好的。康亮出去那麼久了,到現在要跟人吹噓,都還在吹他在書房時的福。四公子也不是暴戾的人,並不磋磨折騰我們。從書房出來的人,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比旁人更平安呢。十一公子小小年紀,便已經打死過兩個小監了,咱們四公子寬仁宅厚,可從來沒這樣過。”

興慶的一縷白髮在夜風中飄:“可是從那地方出來的人,要么了康亮那樣的庸才,要么……”

了小安這樣的……鬼。

小安在夜裡笑得妖嬈。

“您的心可真善呢,我看得出來,您是真的心疼那孩子呢。”他一直笑,“只您這樣心善,當年,老傢伙拽著我的胳膊說要認我當乾兒子的時候,您怎麼不攔著呢?”

“老傢伙那時候看著我兩眼放,像看到個寶貝。我他媽的嚇死了!”

“您可是在場呢,我不知道您是去幹嘛去了,總之您是在場呢。我瞅著就您面善,我向您求救呢,您怎麼不搭理我呢?您怎麼不認我回去當乾兒子,只肯與我做個鄰居呢?”

“我可比小芳聰明一百倍呢。您要肯教我讀書識字,教我打算盤,啊呸,我心算就夠了,我心算都比小芳打得算盤快。但凡您當年肯帶我回您的屋裡,我也能好好學本事,以後像您一樣,憑本事吃飯。”

“可您沒理我呀,您任我乾爹把我拽走了,哦,現在又嫌我變這樣了?”小安冷笑,“您充什麼善良人呢?”

興慶閉上了眼睛。

“我只是被旁人拉去看熱鬧的,我那時候沒打算養孩子。”他睜開眼,緩緩道,“你不明白,人和人之間的牽絆……太過麻煩。”

“嫌麻煩你養小芳幹什麼?怎麼著,這是老了老了,開始盤算養老了是不是?看著我給我乾爹送終,嫉妒了是不是?”小安嗤笑,“什麼人和人?說得真好聽啊?”

介於年和青年之間的這個人,眼睛在夜裡漆黑:“都是沒有子孫的人了,還真把自己當個人啊?”

院落裡一片寂靜。

這個院子裡住的都是四公子的人,他們都跟著永平出門辦事了,只有小安一個人留下。

片刻後,院落中忽然響起小安“嗤”的一聲笑,就著夜,竟有回音。

那個已經長大了的又漂亮又聰明的孩子,頭也不回地推開門進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二月長沙府春暖花開,霍決回來了。

他一塵土,先回屋洗漱。

小安捧著巾在一旁給他匯報他走後的事:“小滿現在跟我是穿一條子的關係,四公子院子裡的芋兒被收房了,我瞅著機靈,再努努力,說不定能抬個妾……”

“哦,還有,”他說,“我讓小滿把隔壁慶管事屋裡的小芳,給四公子看了看,四公子很喜歡,養在書房了。”

霍決“嘩”地一聲潑了一臉水,抹把臉,轉頭看向小安。

小安坦然地看著他,還把巾遞了過去。

霍決接過巾,乾臉,點頭:“年紀正好,以後可以接替小滿,就是得好好教他。小滿一個人不行,你花點心思。”

小安勾起角。他就知道霍決和他是一樣的人。

從當年驚馬那件事他就知道了。

他是個心眼很小,睚眥必報的人。要不是霍決救他,那一次他可能就死了。他總覺得那馬不會無緣無故驚,他憋著怒氣去查馬的事,想揪出那個差點害死他的人。

結果那馬通都找不到傷痕,連個蜂叮的包都沒有。

小安本來都打算放棄,都已經轉準備離開了,卻突然靈一閃,他又跑去了馬屁

果然,裡面有痕。

有什麼人,在那個時候,趁著大家的視線都在別的時候,在他後面用什麼東西了馬屁,從而驚了馬!

然而那個時候,在那個位置的,就只有“永平”一個人。而“永平”是那個反應迅敏,立即把旁人拽下來飛上馬,以出手救下他的人。

想通這一點,小安渾都立起來了。

但驚懼之後湧上心頭的是興!他興得一晚上沒睡好覺,第二天便纏上“永平”,死活要認幹兄弟。

那人沒拒絕,那人認了,那人不藏私地教他功夫。

他找對了人。

這人上跟他有著一模一樣的氣息。

興慶覺得他是鬼,啊呸,鬼怎麼能行走在天化日之下。

他們該是,半人半鬼。

子孫都沒了,充什麼人啊。

殘破之軀,想活出個人樣子,就不要怕踩著別人的肩膀,踏著別人的跡。

你說是不是呢,溫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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