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宦心頭朱砂痣》第27章 第 27 章

捅到襄王面前的時候,正是京城牛貴的使抵達長沙府的前兩天。

襄王大怒。

自馬迎春出任湖廣稅監,他便刮地三尺。湖廣這樣的魚米之鄉、富裕之地,都出現了賣兒鬻的慘狀。更不要提那些被所謂的“馬家軍”/擄掠得家破人亡的人家。

當然襄王生氣的不是這個,而是餅就這麼大,現在馬迎春奉旨監稅,吃掉了那麼大塊的餅,襄王能吃到的,自然就小了。小了還不是一星半點,是小了很多!

襄王被這太監攪得連年都沒過好,天天醒來要問一句:“馬閹還沒死嗎?”

這只是惡毒的詛咒,襄王實則對馬迎春沒有一點辦法。

馬迎春是刮錢不錯,但他是在替襄王的親爹景順帝刮錢。襄王一想到這親爹殺起自己那些異母兄弟們不手,襄王就只能恨恨地再問一遍:“馬閹還沒死嗎?”

邊的侍便回答:“尚未。”

他問:“何時?”

侍便答:“快了。”

這対答每天至要來上一遍,襄王的氣才能順點。

結果襄王恨得天天詛咒的人,自己嫡親長子、襄王府的王世子,的寵妾,的娘家,居然不僅地去攀附,還為虎作倀!

還被辰州知府給狠狠辦了,鬧得人盡皆知!

又打襄王的臉,又丟襄王府的人!

襄王就沒見過這麼蠢的!

世子真是有苦說不出。

他已經知道是世子妃從中搗鬼了。但他能說什麼,世子妃生了嫡長子,他們這一房是襄王府的嫡中嫡。不管他和世子妃鬧什麼樣子,對別人來說,他們夫妻一。世子妃妻憑夫貴,母憑子貴,輕易也不得。

他尤其不能把真相告訴親爹。否則,在縱容寵妾娘家的罪名之外,還在他親爹心目中添了一筆“管教妻子無能”的罪名。

他只能愁眉苦臉地跪在地上挨罵。

因打發了旁的人,也不怕被人看到,襄王氣急了,衝過去奔著世子屁上就踹了兩腳。世子也不敢躲,齜著牙生了。

襄王的侍忙從背後架住他:“王爺息怒!王爺息怒!咱們王府家大業大的,零零碎碎那麼多依附的,世子爺也不能個個都盯著呀!”

一邊說一邊猛給世子打眼

世子老老實實地磕頭賠罪。

襄王這氣消不了,指著這傻兒子:“你去給我跪祠堂!跪三天!誰也不許過去伺候他!”

侍喊了聲,外面進來兩個中年侍。老侍道:“王爺有命,令世子爺在祠堂自省三日,不得著人伺候。”

中年侍們從地上把世子扶起來,半攙半架著出去了。

世子到外面猶聽到襄王還在罵,他掙一條手臂,抹了把臉,真是又氣又恨。

氣陳家又蠢又狠死人命,不給他長臉;恨世子妃心狹小,全沒了當年的溫賢淑。

有心想回去跟世子妃吵架,兩個中年侍又架住了他:“世子爺!王爺在氣頭上,您別節外生枝!”

這都是襄王的心腹侍,世子無奈,被他們半架著,架去了祠堂。

世子妃那裡早盯著,一聽說世子被罰去了祠堂自省,便冷笑一聲,平了袖上的褶皺,親自去襄王書房外求見。

侍給傳話:“說不知道怎麼理那個陳氏,特來請示。”

襄王問:“有孩子沒?”

世子有數個妾,除了一對嫡出的兒之外,還有數個庶出的兒,襄王這麼多兒子,也鬧不清庶出的孫子孫們的親娘都是誰。

侍卻是都清楚的,立即便回:“並無。三年前倒為世子生過一個兒,沒立住,周歲里便沒了。”

襄王不悅地一拂袖子:“堂堂世子妃,我家的長媳,竟不知道怎麼置一個沒孩子的侍妾嗎?”

侍傳話當然得經過加工,這話傳給世子妃就是:“王爺說,一妾而已,世子妃置了便是,不必請示。”

世子妃拿了這,回去就當令箭用:“王爺說置了這拖累了世子的陳家賤人。”

當即著人便將陳氏綁了帶走。旁的妾和通房個個眼觀鼻鼻觀心。

世子妃江氏只覺得痛快。

也是大家千金,自詡是個大度的,並不約束世子納妾收通房。因自小接的觀念,全不當這些人是人——妾通買賣,婢不過奴僕。在眼裡,和世子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其他的都不算是人。

世子本也是這樣想的。他們這樣份的人,自然是接的教育差不多,看人看世界的眼也差不多。

如此,本也能在妾室和通房的簇擁之下夫妻和,伉儷深。

怎料得這個陳氏忽然來到了世子邊,狐得世子五迷三道的。一個被父兄當貨送人的玩意,世子竟為了屢屢傷了世子妃的面。

江氏不在乎丈夫養些玩,甚至寵。但世子妃的尊貴不可冒犯。天長日久,終是累積得夫妻反目。

四公子在書房得知世子被押去了祠堂,恨恨拍桌:“就這麼被輕輕放過了!王妃肚子裡出來的,果然是不同!”

這倚仗便是嫡庶。

襄王自己也是皇后所出,嫡皇子。世子是原配王妃所出,嫡皇孫。世子的小公子是世子妃所出,嫡嫡的皇太孫。

眼下國無儲君,年的、還活著的皇子中還有兩位是嫡皇子。這份便與別個皇子不同。

襄王雖覺得世子不如四子聰慧機敏,也依然從未有過搖這長子地位的想法。只因他們全都是嫡庶之下的益者,必得盡力去捍衛嫡庶之分。

四公子撬牆角撬不,便只好如現在這般,使勁地磨牆角,只盼天長日久,將這牆角磨鬆了。

郭、萬兩個幕僚自然紛紛勸他。

“這一次王爺可是了大怒。”

“世子在王爺心中,可是落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這等事,就得積多,才見效果。”

一人匆匆繞過屏風進來,一鮮亮錦,是王府院武衛的服,不是旁人,正是霍決。

他走進來叉手道:“世子妃將陳氏令牙人領了去,還將世子邊的人管住了,不令他們去給世子通風報信。”

四公子總算開心點:“好,遠遠發賣了,等我大哥從祠堂出來,發現他心尖尖上的人不見了,怕是心肝肺都要氣炸了,還不得跟我大嫂鬧翻天。”

想著就樂。

郭、萬二人都跟著大笑。

唯有霍決不笑,眼垂著。

四公子收起笑,挑眉:“永平是覺得不好笑?”

“小人只是在想,與其賣到遠……”霍決卻說,“不如賣到南城後槐街去。”

霍決這麼說,自然是因為賣到那地方去,會比“遠遠賣了”要更好。四公子好奇道:“那是什麼地方?”

萬先生“咳”了一聲,道:“都是些腳夫、苦力去的腌臢地方,公子不必多問。”

四公子瞬間便懂了。他也“咳”了一聲,神淡去,高貴不食人間煙火般地道:“一個妾,難道還要我心?不要拿來煩我。”

霍決立刻單膝跪下請罪:“是小人的不該。”

四公子頷首:“行了,做你該做的事去。”

聽話聽音兒,重點在“該做”。霍決低頭:“遵命。”

霍決雖是個侍,但因為是武侍,姿頗為英,走路鏗鏘。

萬先生、郭先生著他離去的背影,都端起茶盅來假裝喝茶。眼角的余瞥見四公子也端起茶盅,以袖遮面,恰好擋住了那微微勾起的角。

霍決在四公子邊幾年了,從來不是說空話的人。他既給出來這樣的建議,想來人必定已經到了他的手上。

四公子角的笑意裡,全是滿意。

陳氏原本跟世子正意,忽地世子被喊走,沒等到世子回來,就被世子妃的人繩子一綁,一堵,提著腳扔給了牙人。

世子妃的心腹媽媽說:“一文錢不要你的,你把遠遠打發了,要快。”

陳氏驚懼加,奈何手腳捆住塞住,掙扎不得,喊不得。只渾冷汗,驚怒加得險些昏過去。

被塞進了馬車,聽著車子從後門駛出了王府,到了街上。行了一段,忽又有人攔住了車。

“我們是世子的人。”

“你知道是誰?”

“世子要了你的狗命!”

夾著那牙人“不敢、不敢”、“小的哪敢摻和院的事”的求饒聲。俱都是低了聲音,誰也不聲張。

但聽到的這幾句,足以讓陳氏神一振!

這是世子的人來救了!

青油小車的簾子一掀開,陳氏滿懷希地看過去,卻被進來的刺了下眼,只瞥見堵著車廂的幾個男人,都穿著鮮亮錦,正是王府侍的服

陳氏還沒來得及大喜,一個黑布兜便兜頭罩臉地套住了的腦袋,瞬時什麼都看不到了。

那些男人把扯出來,扔到了另一輛車上,手下魯,毫不憐惜,幾乎是摔進去的,腦袋還磕了一下。

陳氏心里大怒,心想等見著世子,定要讓世子好好責罰這些個人。又想,果然無之人與男人不一樣,半點不懂得什麼憐香惜玉。

在這時,都還天真地以為自己獲救了。

然而這些人並沒有將帶回王府,卻將帶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扔進了一間發著霉味的屋子裡。 m.166xs.cc

陳氏覺得不對了,但口中堵布塞得死死的,撐得頜骨都合不上,吐也吐不出來,只能扭著子發出“唔唔”的聲音。

那房門“噹啷”一聲關上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覺時間過得極其漫長,宛如一輩子那麼長。

忽然又聽見了腳步聲,有人暴地推開門,跟著頭上的黑布頭套被扯下來。

還是刺眼,也許現實中過去的時間並不久。陳氏眼睛流出刺痛的淚水,也不肯閉上,努力睜開想看看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

但這幾個人都穿著灰撲撲的布外衫,還用布巾蒙著臉,顯然是換裝了。

一人手上還拿著一套布的裝,那意圖十分明顯。等其中一人解開了捆綁的繩子,開始扯服時,陳氏的手甫一獲得自由,立刻扯出口中的麻布,大喝:“住手!”

可那些人並不為,他們魯地扯鮮亮的外,要給換上布衫

陳氏一邊力掙扎,一邊怒叱:“你們是誰!你們不是世子的人!”

“誰給你們的膽子敢我!”

“放開我!放開我!”

“我是世子的人!世子不會放過你們的!”

房外忽然傳來一個年輕的男子聲音,又又細,彷彿年未變聲:“哥,這麼喊不是辦法。”

另一個低沉的年男子聲音道:“弄啞。”

年輕些的男子道:“好,只現在火急火燎地我上哪去弄啞藥去?”

年的男子道:“開水。”

陳氏停止了掙扎,被按在地上,僵地抬頭看去。

青/天白/日地,兩個男子的影子投在了窗紙上。

一個有高高鼻樑,一個有細細脖頸,看那剪影,都該是相貌出的男子。

年輕些的男子欣然道:“這個辦法好!我去燒水!”

陳氏只覺得深深的寒意在背上竄起,直如墜冰窟。

那窗紙上英的剪影忽然轉頭,彷彿化作了惡鬼,目穿了窗櫺看著

,卻被巨大的恐懼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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