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宦心頭朱砂痣》第 279 章 《重回景順四十四年》完

第279章

皇后怔住,失笑:“你呀……”

憾,跟皇帝說:“你說說,這樣好一個兒郎,怎就沒做我的侄婿!溫氏怎地這般大的福氣?”

皇帝玩笑道:“前世修來的吧。”

他們都不知道,一句玩笑,道的卻是天機。

離開了京城,霍決帶著溫蕙往北疆去。那地方天高地闊,以后他說了算。

霍家全家人都提前到了北疆,溫蕙到的時候,霍夫人已經基本收拾好了鎮北侯府。

“咱也沒經過這麼大的陣仗,只能大收拾出個樣兒來。”拉著溫蕙的手道,“以后還得你慢慢拾掇。”

溫蕙是溫夫人的小閨,霍夫人和溫夫人也是過命的,直把溫蕙當個閨看,親得不得了。

這一世的拜堂,高堂都在,滿座賓朋。

一拜了天地。

父母之命,妁之言俱全,禮法完備,無可指摘。

二拜高堂。

霍決看了眼坐在上首滿面笑容的父親母親,深深地拜下去。

夫妻對拜。

房。

房之夜,霍決已經等了兩世。

溫蕙還什麼都不懂,只看過陋的讀而忐忑,甚至有點恐懼。

拔步床放下帳子就是一個小世界,在這個世界里霍決籠罩了溫蕙。他以兩世的耐心,平了的不安和恐懼,帶了另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一世他完整無缺,真正地和在一起。

當一切結束后,他埋頭在頸間許久。

“連毅哥哥……”溫蕙覺到頸間意,不懂,“你為什麼哭?”

“可能是,”霍決抹了把臉,親吻,“喜極而泣。”

溫蕙笑起來,地抱住了他,他們整晚都抱在一起。

霍家人并沒有留在北疆。

因代王戰敗,山西空出了大量的位子。霍決在山西給自己的父親和岳父都謀了千戶的位置。長子可以世襲,他也給霍家二郎、三郎和溫松溫杉都謀了百戶的職位。

霍決的婚禮過后半個月,他們便往山西去了。在那里,和親家匯合。

“以后他們都在山西,兩家彼此照應。”他告訴溫蕙,“待日后,哥哥們、舅兄們生出很多孩子,孩子們長大再謀差事,霍家、溫家便有了基。”

這些事溫蕙不大懂,但能領會到自己夫婿的厲害。

在北疆,份最高的命婦,頭上沒有公婆管束,家里沒有妯娌攀比,日子過得實在愜意。

是小門小戶出,乍一主持偌大的侯府,實在有些力不從心,很出了些紕

自己頗惴惴。因出嫁前,母親便反復叮嚀,霍四郎飛黃騰達了,有的是人家想嫁兒給他,他沒有嫌棄這門娃娃親,履行信諾,則必須得跟上他的腳步才行。

霍決卻完全不在意,他甚至喜歡看茫然無措的模樣。

這世間大概再沒有比他更有耐心的丈夫了,家里家外的事,無論大小,他都親自指點

溫蕙是個聰慧的孩子,有人指點便學得很快,漸漸能拎得起來。

的夫婿實在和常人不一樣,他竟想要帶上戰場。

霍決為溫蕙打造了一桿梅花亮銀槍,帶溫蕙上了戰場。

前世,他和并肩而戰,迎風破浪,一起經歷過許多兇險。彼此不止相,還能命。

霍決以為今生也可以。

溫蕙卻在戰場上吐了。

雖然從前看話本子,也向往當大俠當將軍,可真實的戰場是多麼殘酷啊。

斷肢殘軀,被染紅的土地,并不是一般人能承得了的。

許多新兵第一次上戰場都會吐,何況是溫蕙這樣的小姑娘。

不能殺人。

殺人,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道極難邁過去的坎。

許多人,都是在特殊的形下,特殊的心境,才邁過這道坎。

譬如前世的溫蕙,第一次殺人,殺的是對的孩子下了殺手的惡人。

當溫蕙告訴霍決,不想上戰場,也不想殺人的時候,霍決沉默了許久。

“是我莽撞了。”他的頭,“原不該強求你。”

在他的手心下,年輕的溫蕙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霍決意識到自己想錯了——在家里父母養著,出嫁了夫君疼著,日子過得又安逸又舒適,能練功,能騎馬,能在天氣好的日子里狩獵,誰家的小姑娘愿意天寒地凍地跟著急行軍上陣殺人。

別的不說,是跟著行軍幾日,臉上、手背上的皮糙了。

正在年紀的小姑娘,比起前方的軍,更憂心糙了的皮

溫蕙這一世,未曾過世道的迫,未曾被人傷害,未曾因命懸人手而夜半驚醒,心悚然。

只有幸福快樂,沒有深深在心底的憤懣無力,沒有將溺亡般的窒息沒有被到要將所有這些凝聚噴發在一桿亮銀槍上的地步。

也沒有一個年長睿智的婦人引導去思考。

事實上,當生活安逸又充滿瑣事,人很難去維持不停地思考這件事。

這一世的溫蕙,更想做一個合格的侯夫人。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打理中饋和與旁的命婦際應酬上。

深深地到霍決對與寵,作為回報,做的很努力,很認真。

也不覺得把自己全心地給丈夫有什麼不對。

包括的命。

這樣的溫蕙,便是霍決這樣的能人,也沒法把打造一個冷四娘。

這明明是他重生之初,就希能有的樣子,不是嗎?

霍府反復地提醒自己。

就希無憂無慮,無傷無痛,不是嗎?

則,為什麼心里,會,會到不安,會莫名彷徨?

新帝在景順五十年五月登基,改元明正,景順五十年同時也是明正元年。

明正二年的四月,春闈落幕,新帝登基后第一屆的進士新鮮出爐。

五月,新進士的名單傳播到了各地,也到了北疆。

霍決展開那名冊——明正年間第一位新科狀元,三元及第,十九歲的余杭陸嘉言。

霍決凝目。

此時,驛使送來了一封信。

那封信竟然是溫蕙寫給霍決的。

溫蕙見了才知道:“咦,原來你沒有收到?”

那封信是景順五十年年初寫的,發出去的時候,北疆已經大軍南下。兵荒馬的,許多信都找不到人,送不出去。沒丟已經幸運了。

這封信一直扣在驛,前些天驛的人清理舊信件才發現,這封信的收信人竟然是如今的鎮北侯,才忙不迭地趕著送來了。

“我以為你早收到了呢。”溫蕙道。

霍決好奇:“寫了什麼?”

溫蕙想了想,竟然想不起來了。因給霍決的信里,有太多的瑣碎的事,哪能都記得。

直到霍決拆開了信,兩個人一起看,才想起來:“哦,是說嫁妝的事。”

如今做了侯夫人,再看先前寫的這種啰里啰嗦瑣瑣碎碎的信,溫蕙只覺得臊得慌,趕忙搶過來:“別看啦。都是沒用的廢話。”

霍決沒跟搶,卻道:“我仿佛看到什麼江南陸大人?”

“啊,那個。”溫蕙道,“是想跟你說嫁妝的事來著。”

“就之前,我爹湊巧救了一個文。他姓陸,去了江南做。”

“我娘就想著江南很多好東西我們在山東買不到,就腆著臉寫了封信,附了張銀票在里面,請那位陸大人的夫人幫忙采買些東西給我填進嫁妝里。”

“那位陸夫人可好了。”溫蕙道,“人家不僅沒嫌麻煩,還本沒收我家的銀子,把銀票退回來了。買的東西都是我們見都沒見過的。我娘可了。”

當時因為嫁妝面了,溫蕙高興,所以給霍決寫了這封信炫耀,沒想到今日里霍決才收到。

是冥冥中的天意嗎?陸嘉言的存在在這一世若若現。

但霍決也不怕。

上一世都爭過了他,這一世有什麼好怕的。

他將那有新科狀元名錄的邸報給溫蕙看:“是不是這一個陸大人?”

新進士名錄里會附上詳細的信息,籍貫、出、父親的職等等。

溫蕙一看,驚呼:“是呢!這個新科狀元,竟然是陸大人家的公子嗎?”

“真厲害,狀元呢!”眼睛閃閃發,“我竟然認識狀元!嗯,算認識吧?”

霍決失笑,的頭:“嗯,你認識狀元。”

“算是認識”的人竟中了狀元,溫蕙欣欣然,頗與有榮焉。

溫蕙是個聰慧的子,又有霍決這樣幾乎無所不能的人在邊指點,漸漸地有了長,愈發地像一個侯府主人了。

生活幸福的子,臉上自然總是帶著讓人看了就舒心的笑意。

霍決偶生彷徨的時候,看到那無憂無慮的笑靨,便也將心底的一不安了下去。

有一次,他們歡好之后,他順的長發,問:“月牙兒,如今的日子,你可滿意?”

溫蕙在他膛上咯咯笑。

“怎麼可能不滿意?”說,“連毅哥哥竟問這種傻話。”

抬起頭,看著夫君英俊的眉眼:“如今的日子啊,簡直是十全十。”

湊過去親他,霍決按住的后腦和深吻。

可當幸福地趴在他的睡后,他卻迷茫。

有他的心打造,這日子對溫蕙來說,或許真的是近乎于十全十的。

可這世上,真的有十全十嗎?

明正三年的春天,北疆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余杭陸嘉言。

當下人報出了這個名字,鎮北侯抬眸:“他怎麼會來北疆?”

下人道:“陸翰林是奉旨巡視北疆學政的。”

鎮北侯垂眸,俄頃,又抬眸:“有請。”

他在正堂接待京城來客。

當那個人邁進廳中的時候,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玉樹芝蘭般的人。

陸嘉言風采如此之盛,當年蕙娘還是一閨中小兒,上他,簡直太理所當然。

寬闊的正堂,所有的槅扇門都敞開著,春斜斜打進來,灑在陸嘉言的背上。

陸嘉言在春里凝視著堂中負手而立的那個男人。

許久,他道:“一別經年,霍侯風采,猶勝從前。”

好像好像凝滯了一瞬,在這一瞬間,仿佛兩個不同的時空相疊錯。

這一個陸嘉言,原來是那一個陸嘉言。

霍決凝眸:“陸大人也來了。”

陸嘉言在春里發出輕輕地一聲嘆息:“來晚了。”

他睜開眼時,已經是明正二年春,他人在京城,正準備參加春闈。

皇帝竟是趙王,一切都變了。

變數從哪里開始?

從潞王案開始。

霍決。

只他來得比霍決晚。

青州已經沒有溫家,溫家已經舉家遷往山西,升作了千戶。

全青州的人都知道,溫家兒如今是鎮北侯夫人了。

今生,又錯過了。

陸嘉言問:“也來了嗎?”

鎮北侯的眸子忽然黯了一瞬:“沒有。”

陸嘉言道:“讓我見見吧。”

霍決點頭,喚了下人去請夫人。

溫蕙聽說陸狀元來了,又驚又喜。

可從來都還沒見過一個狀元呢,何況這個算是認識的人。

北疆的男大防不像南方那麼嚴格,但這是個書香門第的世家子,通怕失了禮人恥笑,認真整了裝束,規規矩矩到前面來相見。

到了正堂,見到了那個人,著實為他的姿容驚了一下。

有那麼一息沒能移開眼睛。

陸嘉言也目不轉睛地看著

直到夫君淡淡地瞥了一眼,溫蕙“咳”了一聲,中規中矩地與他見禮:“世兄。”

因溫百戶救過陸大人的命,后來派人送來過謝禮,溫夫人又不肯收溫家的錢,等于是自己出錢給溫蕙添妝,有這層關系,喚一聲“世兄”正好。

陸嘉言還禮:“世妹。”

兩個人都守禮,互相問候對方的雙親。

這個賀另一個喜結良緣。

那個賀這一個金榜題名。

問候完了,溫蕙正要退下,忽然口一陣惡心,忍不住捂住了彎下腰去。

霍決一步過去,攙扶住:“怎麼了?”

“不知道。”溫蕙難為地說,“忽然有些惡心,可能吃壞了。”

才說完,又一陣涌上來,干嘔幾聲。

有孩子了。”

堂中靜了一瞬。

霍決和溫蕙都看向陸嘉言。

這堂中,只有陸嘉言經歷過這種事,看得明白。他然道:“要為你生兒育了。”

溫蕙不明白,這麼高興的事,為什麼陸狀元說起來,目難明,竟連一聲“恭喜”也不說。

原來讀書人也會失禮嘛。

再看連毅哥哥,連毅哥哥好像歡喜得傻了,竟不會說話了。

溫蕙想笑,卻知道不該笑。懷孕的婦人就不該見人的,該回避了。

忙行個禮,道個罪,匆匆退出來。

豈料霍決竟追出來,喚丫頭來攙扶

溫蕙嗔道:“我是那麼弱的人嗎?快別讓陸狀元看笑話,趕去招待人家去。”

又小聲道:“陸狀元生得可真好看!你可把他招待好了,別失了禮數,人家可是讀書人,狀元!”

霍決道:“我也不比他差。”

溫蕙咯咯笑。

抱住了他的腰,驕傲地說:“當然了,連毅哥哥才是最厲害的。”

霍決又回到廳中,道了聲“失禮”,說:“你來得巧,我的大喜事,喝一杯吧。”

陸嘉言點頭:“正有此意。”

他們二人在侯府花園的暖閣里喝酒。

北疆的春天跟京城的冬天一樣冷,還會下雪。

前幾日才下過雪,園中還銀白,在暖閣里飲酒正好賞雪。

陸嘉言道:“有了孩子,你卻不高興。”

霍決道:“胡說!我怎麼可能不高興?”

“沒有我以為的那樣高興。”陸嘉言道,“霍侯曾有那樣一憾,我以為霍侯如今有了脈,該更高興。”

霍決仰頭飲下一杯酒,道:“我高興得很。”

陸嘉言點點頭,舉袖也飲下一杯酒,放下杯子,似自言自語:“霍侯前世憾事,今生都補足了。我的憾事,無可補了。”

霍決道:“與我,你上輩子便接了,又有何憾?”

陸嘉言著遠的雪在春里泛著,許久,道:“我的書房里,掛著一卷空畫軸。”

“那是璠璠出嫁之前,我想再給畫一幅母親的像。”

“我可以觀小兒而畫其年,亦可以觀老者而畫其盛年。可唯獨,我畫不出來。”

“我聽說過許多關于冷四娘的事,可始終,沒法把冷四娘和蕙娘融在一起。”

“沒能親眼見到的英姿,畫不出來,是我一生之憾。”他嘆道,“沒想到,這一世,竟也無法彌補。”

“我來見故人,卻沒見到。”

“陸嘉言!”霍決擲杯,怒道,“閉!”

陸狀元告辭離去,霍決喝醉了。

他回到房中抱著溫蕙不撒手。

溫蕙嚇壞了,以為他要歡好。他酒醉后歡好,常沒節制。忙推他:“我有子了!”

哪知道霍決只是抱著,將面孔埋在頸窩里,呢喃地喚:“蕙娘,蕙娘……”

溫蕙放下心來,抱著他笑:“怎地一喝酒就這樣我,不習慣呢。”

霍決抬起頭,盯著看了半晌,然道:“月牙兒……”

溫蕙碎碎念叨:“你可別睡,喝了醒酒湯再睡,明天不頭疼……”

霍決趴在肩頭,閉上了眼睛。

溫蕙睡到半夜,忽然醒了,邊是空的,沒有人。

開帳子,房中點著蠟燭,霍決坐在桌邊,對著燭似在發怔。

溫蕙惱了,喝道:“霍連毅!”

還是第一次這樣他。

這一聲“霍連毅”讓霍決悚然而驚,他倏地看過來,眼睛似有熱切芒。

溫蕙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因為當抱怨“你半夜不睡是想干什麼”后,那芒消失了。

霍決怔怔

,又似目穿著別的什麼人。

溫蕙怔住。

時間過得飛快,溫蕙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這日子過得堪稱十全十,全北疆沒有人不知道鎮北侯有多寵妻的。可溫蕙一天天地,笑不出來。

若日子真的是十全十,為什麼的連毅哥哥一天比一天不快樂?

眼看著北風呼嘯,月份快到了,又收到一封來自溫夫人的信。

看完信,哭了一場。干眼淚,敷了眼睛,去了書房。

“連毅哥哥,”鼓起勇氣,當面問了霍決,“你心里那個人,是誰?”

霍決怔住:“什麼?”

溫蕙垂下頭,低聲道:“我娘給我寫了信。說……”

溫夫人說,霍四郎份不同從前,溫蕙懷了孩子,以后又要分散力照顧孩子,若霍四郎想納妾……

我,不要跟你鬧。”溫蕙的聲音低低的,悶悶的。

這其實已經不是溫夫人第一次寫信跟說這個事了,只一直沒提。

霍決無奈,輕輕地將摟在懷中:“別鬧才是,我不會納妾。”

這樣的男人,給了這樣承諾,做妻子的,該歡喜吧?

可是,溫蕙依然歡喜不起來。

許久,終于抬眸又問了一次:“那,你心里那個人……到底是誰?”

“別胡說,”霍決道,“我心里……”

他想否認。

但“沒有別的人”這幾個字,在舌尖上,怎麼都說不出來。

他怔怔地。

他的心底,有別人嗎?

他看著溫蕙的眼睛。這雙眼睛是他悉的形狀,眸卻不一樣。

在他的心底,還藏著另一雙眼睛。

看著他的時候,有無奈,有理解,有憐惜。

見過他心底的黑暗和惡念,知道他能夠兇狠殘忍到什麼程度。

被他深深地傷害過。

依然原諒了的溫和寬容,使他那一世獲得了心的平靜。

霍決,卻無法否認他的心里還有一個人。

溫蕙這一生活得無憂無慮,直到此刻,才了這一生中最大的傷。

眼圈紅了,轉跑了出去。

以霍決對溫蕙寵的程度,溫蕙難過跑掉,他卻沒有去追。

他只呆呆地站在那里,到無法呼吸。

這一刻,再不能欺騙自己。

蕙娘曾說,不是月牙兒,因為,長大了。

霍決曾以為,可以等月牙兒慢慢長大。

可他現在知道自己錯了。

人最后會為什麼樣子,是由其走過的人生路上經歷的每一件大大小小的事,一錘一斧地鍛造型的。

了輕輕的幾刀,還無事。但若了那猛力鍛造的重錘,便要走形了。

最后這個人,便不是那個人。

霍決此生,擁有了月牙兒,卻不是蕙娘,也永遠無法長為蕙娘。

他曾以為人定勝天,卻原來天道一補一損。一切冥冥中早有安排。

這一世,他什麼都擁有了。

這一份十全十,卻是以失去蕙娘作為代價。

這代價太大,無法承

霍決還在對著空氣發呆,外面卻響起了倉促慌的腳步聲。

“侯爺!侯爺”下人們倉皇來稟報,“夫人到了,羊水破了……”

霍決頓了頓,大步沖了出去。

還好溫蕙本就到了月份,也不算早產。

是頭胎,頭胎通常都會難些。

產房早就預備好了,穩婆也預備好了。

男人是不可以進產房的,霍決本在產房外等,但聽著溫蕙一聲聲咬忍痛的聲音,他不了。

前世,溫蕙也不是沒過傷。從來沒哼過。

霍決兩世第一次聽到溫蕙的痛,超出了他的承能力。

他沖進了產房,丫鬟仆婦攔都攔不住,面面相覷。

霍決握住了溫蕙的手。溫蕙忍痛喊了兩聲“你出去”,他也不肯出去。

溫蕙痛得眼睛重影,也沒力氣再管他了。

一夜過去,天亮的時候,溫蕙生下了一個男孩。

霍決此生,有了自己親生的兒子。

他抱著那襁褓,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麼

再看溫蕙,自生完,就睡了過去。屋里燒著地龍,暖烘烘的,丫鬟們給清理了睡得臉頰泛起了紅。

霍決想等醒來,可溫蕙一直沒醒。

到了傍晚,大家想將喊醒卻喊不醒的時候,才意識到不對。

北疆最好的大夫們被抓來給鎮北侯夫人切脈,卻都得出來一個相同的結論。

“夫人無事,只是睡著了。”

“脈象穩健,呼吸綿長,看面也充足,十分健康。”

“真的只是睡著了。”

但溫蕙一睡不醒,不醒,完全沒有反應。這怎麼可能只是睡著了。

霍決日夜守在邊,握著的手。

溫蕙睡了三天三夜,這一天深夜里,忽然醒了。

著帳頂發了會兒呆,才漸漸緩過來,知道了自己是在哪里,是在什麼時候,什麼況。

,一,趴在床邊的霍決便猛然驚醒了:“月牙兒!”

他驚喜:“你醒了。”

這個溫蕙卻凝視他。

那雙眼睛,和月牙兒的眼睛不一樣。

月牙兒一生被親人、丈夫呵護寵,未曾經歷過任何挫折,的眸簡單天真。

這雙眸子太經歷過太多。

這個溫蕙凝視了他片刻,問:“四哥……是你嗎?”

霍決不敢置信,呆呆地看著

他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總怕不是真的,總怕靠近了擁抱了,又如夢似幻地消逝。

溫蕙不說話,只看著他,消化吸收眼前的一切。

的腦中也混。這三天三夜,好像陷在一場夢里,過了兩個人生。

許久,霍決終于聲問:“蕙娘……是你嗎?”

溫蕙道:“我不知道。”

“好像黃粱一夢,不,是兩場大夢。”

“一場,你宮刑,我另嫁他人。”

“一場,我一眼上你,全心全意。”

“我也不知道哪邊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是月牙兒還是蕙娘。”

霍決猛地抱住了,眼淚奪眶而出:“都是真的,蕙娘,都是真的。”

“還有你。”溫蕙道,“一邊的你太好了,一邊的你也太壞了。哪個才是你?”

“都是我。”霍決落淚,“壞的我你已經原諒了,你快想起來,快想起來!”

溫蕙閉上眼睛,人生種種,都想起來了。

那一生雖有許多磋磨,可最后和他攜手一生,在船頭迎風破浪,見到的都是常人一輩子見不到的風景。

又想起來:“陸嘉言來過了?”

“是。”霍決道,“他也來了,他來過了。”

溫蕙嘆道:“又沒見到。”

前世,陸嘉言代天子敕封霍決為靖海侯時,不在,自那之后,未曾再見過。

只聽到他的名聲,以令人驚艷的年紀,便登上了侍郎的位子。

大力推行軍制改革,了太多人的利益,為這個,數次被貶,又數次起復,宦海沉浮一世,最終登閣拜相,位列名臣。

霍決道:“他和你就是無緣的,別想了。”

溫蕙笑笑,捶他后背,忽又道:“啊,好不舒服。”

“你才剛生完孩子。”霍決忙道,“你睡了三天三夜,可有哪里難?”

溫蕙著自己的肚子,抬頭:“孩子呢?”

那孩子被抱來,溫蕙接過來,細細看他。

“長得像你。”笑著說。

忽然落淚,哽咽:“四哥,我給你生了孩子。”

霍決將和孩子一起抱在懷里:“蕙娘,我怕。”

溫蕙拭去眼淚,笑問:“怕什麼?”

“我原想給這孩子取名為‘全’,又害怕不敢了。”霍決道,“這世間,本不可能有十全十。我如今有了你,有了想要的一切,我不知道要為這一世的擁有付出什麼代價,會再失去什麼。”

“傻瓜。”溫蕙嘆道,“已經失去了。”

這一輩子,沒有陸璠沒有霍玙,沒有東海七島四十八寨的俯首帖耳,沒有外邦小國的恭敬臣服。

“你竟還帶我上戰場?”溫蕙道,“你也不想想,將領們可愿意?這又不是海上。”

這是有秩序的大陸,這秩序維持著大陸的穩定,維持著從上到下的統治。

溫蕙作為鎮北侯夫人,一個誥命,便是在戰場上殺敵立功,也是破壞秩序。

是在搶將領們的功勞。這些人為武將,是職業軍人,要以此養家糊口,封妻蔭子。

這是利益的爭奪,秩序的攪

霍決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以強勢了下去。也是因為溫蕙只上了一次戰場,便退了,矛盾未及發生,才不顯。

要解決也只有一個辦法,便是不為溫蕙請功。

這樣依然可以馳騁沙場,但只能是鎮北侯夫人,不能如冷四娘那樣,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名號。

原來代價已經付出了。

霍決低聲呢喃:“蕙娘……”

溫蕙卻豁達。見識過天高海闊的人,無論在哪里,都不會再被束縛,的心是自由的。

“這一世我有父母雙全,我有兄弟平安。”道,“這一世和我結發的是你,和我生兒育的是你。”

“雖有失去,亦有得到。人生本就不可能十全十,我今生所得,全是前世所憾的,大概這輩子,就是為了補償上輩子。”

便是這樣說了,霍決始終覺得不真實,覺得似做夢一般。

霍全八九個月的時候,溫蕙忽然又惡心嘔吐。

又有了孕。

“希孩。”說,“我還是想要個兒。”

霍決小心地說:“那如果不是……”

“那就再生。”溫蕙笑靨如花,“上輩子不是就答應了你,要給你生很多孩子。”

“好!我們生很多!”霍決將溫蕙擁在了懷里,“等他們長大,不管男孩孩,學霍家刀,學甄家槍,我和你帶著他們去草原打胡虜。我們的孩子,個個驍勇善戰,封狼居胥!”

霍決的聲音帶著哽咽。

兩世的夢,如今圓了,怎能不哽咽?

溫蕙抱住他,溫拍他。

【全文完】

辛丑·初夏·袖側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作者有話要說:100W字,歐耶~

求收藏作者專欄。

求收藏看順眼的預收。

鞠躬謝。

………………………………………………

啊啊啊我就說我求的東西里好像忘記了什麼!

我忘了求五星評了!

補充一句:求個五星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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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鎖文了,好煩,只能修口口口口了,大家自行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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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修了,希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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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修,下面那一排口口口口湊字數,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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