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從秋千架上站了起來，靜靜地等雙采接下來的話。

將雙采討要過來，除卻后來的大運道之外，還因是高老夫人曾用過的人。雖只是個二等使，但能在高老夫人手中用這些年，至不是個惹是生非的蠢貨。

目前來看，至已經曉得自己換了主子，要替誰做事。

走到明棠的跟前來，還有些一瘸一拐的，話卻很穩：“早間奴婢被逐出去的時候，便見二夫人跟前的使求見；方才奴婢換了裳，去中堂領小郎的用度，又聽見賬房算起今日起行接人的用度。

奴婢與二夫人跟前伺候用膳的蕊珠說得上話，借還針線之由尋吃了兩盞茶，曉得二夫人用膳前去了老夫人跟前侍疾，出來的時候便人套車馬，去白馬寺接二郎君回府。”

寥寥幾語，倒是說得清楚明白。

做事倒堪稱周全細心，果然沒明棠失。

明棠“嗯”了一聲，應下了雙采的話。而明棠不繼續問，雙采也不曾多言，只是將腰間掛著的錢袋子解下，雙手捧到鳴琴的面前。

“這是小郎本月的月例，按府中的規矩，本應是一等使去領的，奴婢想著鳴琴姐姐初來乍到，恐怕不，就越俎代庖，先替鳴琴姐姐領了，請姐姐不要怪罪。”

明棠知道明府的規矩，各房小主子的月例皆是每月初一午時前發放的，若忘了去領，便只能等到下個月。

先前無人來通告他們，鳴琴又跟著自己出門去了，恐怕府中又有人想看吃癟出丑。

才從鄉下被接回來，手里頭哪有什麼銀子可用，若今日雙采不去取，接下來一月手頭便艱的很，不知要鬧出多笑話。

難為雙采記得這事，不顧上有傷便去了，也不曾言明緣由，反倒朝鳴琴低頭，大抵是有些誠心的。

鳴琴不曾接，而是看了一眼明棠的臉。

見明棠點了頭，鳴琴這才雙手接了，睥一眼：“在小郎的院子里，好好做事就是了，我也不是這般小氣的人，不和你計較那些。”

雙采就垂著手站在明棠前，跪伏在地，深深磕了幾個頭：“先前是奴婢輕狂，冒犯了郎君與姐姐，奴婢知錯了。”

明棠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就喊起來了。

鳴琴見站立不穩，臉上冷冰冰的，卻還是攙了一把。

*

白馬寺在京畿，若是要接那位二哥回來，來回也要三兩日。

明棠冷眼看著二房這幾日為了接這位郎君回來可謂費盡心思，二夫人事必躬親，上上下下都打點好，連馬車都一連問了又問，生怕是坐著顛簸的，甚至拿了塊自己箱底的火狐料子，在馬車中，省得那位好二兄著涼。

不僅如此，等馬車走了，二夫人又將自己院子旁的菡萏院都騰了出來，說是給二郎回來住著，急哄哄地開了庫房，尋了一批好東西，將整個菡萏院裝點起來，翹首以盼。

與明棠回京的時候一比，高下立見。

二房熱鬧著，明棠的瀟湘閣卻冷清的很。

郎君回府，邊按例都要配著使小廝，按照二房接明二郎的分例，菡萏院之中已經備了四個使八個小廝。那邊烈火烹油，整個明府卻好似忘了明棠，邊除了自己帶著的鳴琴，也就一個討來的雙采。

不僅如此，整個瀟湘閣如雪都如一般，明棠住的正房，轉兩圈都瞧不見一個瓶瓶罐罐。

明棠的阿娘出江南族沈氏，乃是家中獨，當年隨夫北上，帶來的嫁妝綿延何止百里，否則也不能在鎮國公府之中拔地而起一座瀟湘閣這般大的院子，只可惜如今空留院子，當年的富貴陳設如今皆不知去了哪里。

前幾日院子里積滿了灰塵，還不顯得這樣空曠，這幾日鳴琴與雙采洗好了，更加顯得禿禿。

鳴琴打心里替明棠委屈：“奴婢也聽人說了，接小郎回來原是為了承襲世子之位，可府中這般，連二房一個庶子都比小郎過得好，擺明了小郎掛不住面子，說出去人家都要笑話，這是哪門子的世子。”

明棠卻不說話，只專心地調弄著脂膏，將瑩潤的脂膏一點點填進瓶子里。

見和沒事人似的，鳴琴更是難了：“這起子人只會欺侮小郎子好，拜高踩低！”

明棠正裝好了一瓶脂膏，手便拿去給雙采用，止消腫，消痕祛疤，還順手賞兩瓶。

鳴琴急得要上火：“小郎連自己的事兒都不上心，怎麼記掛著咱們使的事兒？”

明棠不答，只去，鳴琴也只得跺了跺腳，轉去了。末了也不知是不是聽錯，好似聽見明棠悠悠地嘆息：“我子可不好，一時欠我的，總有一日要討回來。”

幾束日從雕花窗里投進來，落在的臉側，明明滅滅。

脂膏自然是給雙采的賞賜，有一樁事做得好，當賞。

鳴琴去后院尋雙采了，暫留明棠一個人坐在屋中，將桌上的瓶瓶罐罐各自收好，唯獨捧著一個天青的小瓶出神。

此是給謝不傾的謝禮，只是如今制好了，又不知該不該送給他。

忽而眼前橫過一只手，便見那瓷瓶被拎到一人掌心，天青的瓷胎與他的指尖映襯著，那一點緋越發耀眼。

謝不傾。

明棠忽而渾僵了起來。

不知這尊大佛何時來的，出層層守衛的鎮國公府還宛如逛自家花園子似的，隨心所的很，整個上京也只有一個謝不傾這般有恃無恐。

見渾發僵，謝不傾玩味地笑了一聲：“怎麼，不愿意見本督？”

他不知何時站在了明棠前，微微傾下來。

謝不傾一靠近，那點兒淡淡的檀香氣又若若現地環繞在明棠側，一面下意識想躲，又不住嗅了嗅，果然不覺得一反，心中頓時疑起來。

而謝不傾見不答話卻若有所思，以瓷瓶輕輕敲了敲明棠微啟的紅。

他不是個耐極佳的人，明棠立即反應過來。

瓷瓶冰涼的將明棠的思緒拉了回來，明棠抬眼便瞧見謝不傾正俯垂眸看。

他眉眼生的極好，瞳又深，垂眸看的時候，無端明棠看出些繾綣之意，差點跌進他眼中深潭。

明棠見慣了人，雖是第二次見他，還是被他容所懾。在謝不傾的臉上尋不到一點瑕疵，若非此人是肖想不得的九千歲，拋開這些份而言，連都不住要為青年俊朗凡心。

明棠剛要開口，卻見謝不傾收了瓷瓶，他的手指正好在的上，一按便地陷進去。

“會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