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夫人只覺得自己被死氣纏繞著往水下拖去，而那一雙毫無溫度的眼，并著那一點朱砂痣，死死地印刻進的腦中，讓遍生寒。

*

高老夫人病尚未好，便又病了。

這一回請了好幾位良醫來看，都說是驚悸過度引起的頭風發作。

時下頭風難以診治，幾位良醫湊在一塊兒，也給出幾張將養子的方子，至于止疼，他們亦是一點法子也沒有。

高老夫人再是保養得如同不之年，卻也已經垂垂老矣，頭風來勢洶洶，如今天冷，更是時不時痛得在病榻上落淚。

不過幾日，高老夫人昔日平整的眼角便多了不知多皺紋。

二夫人倒是還年輕力健的，良醫看過了，只說是怒急攻心，被一口痰給迷了心竅，如今醒了便不礙事，開了些安神的藥就是。

明宜筱便有些不好了。

是養大的小娘子，手上的更是打小呵護的，無比。裴阿姨的指甲長而尖銳，盡是污垢，將的手抓破了，那污垢也沾在的傷口上引起了炎癥化了膿，即便是用再好的藥，這手上的疤也是留定了。

為此明宜筱不知哭了多次，恨得見天兒在屋里打砸東西，連二夫人都安不住。

“滾，都滾出去！裴氏賠我的手來，我要是留了印子，日后連選秀都選不得！”

鳴琴一邊編著宮花，一邊鼓著，在明棠面前學明宜筱發火的樣子。

是故作稽，面目夸張，五，雙采原本侍立在一側，也不住笑了起來。

只不過笑過了，便又想起正事來。

自那一日架下簪花后，雙采已然生不出任何心思，只曉得自己如今在明棠邊伺候，事事聽安排便是，怕死，一點兒不想死。

故而將門窗皆掩去了，這才小聲說道：“奴婢這些日子同之前的姊妹們走了些，曉得葉夫人在暗中查探裴阿姨跑出來的事，二夫人亦在后院地查，咱們那日……”

明棠不答。

仍舊在調弄脂膏，氣定神閑，不不慢的，也不知那脂膏是什麼分，雪膩一般，含著些檀木的冷香。

雙采忍不住看一眼，見明棠凝神的側影。

的側影如刀削一般，任是哪都毫無瑕疵，便是在明府長大、見慣了府中諸位貌郎的雙采也不住為風采所攝，目眩神迷。

私下里同自己相的姊妹閑聊，們亦曾說起明棠的容太過驚人，且皆認為雖生得比諸位姊姊妹妹還要好看些，卻不人覺得氣，當真稀罕。

旁的郎君或舞文弄墨，或耍刀弄槍，自家小郎卻喜調弄脂膏香膩，也當真稀罕。

雙采不曾見過已然故去的世子與世子夫人，只聽過府中年紀大的婆子們說起世子與世子夫人何等風姿，卻覺得眼中所見明棠，當真世無其二。

而明棠察覺到了停留得略久的目，瞥了一眼，道：“此事同我們有何干系？喬氏聚寶盆之傳聞，大梁國上下皆有，府中又不止我們說起，何須懼怕這個。”

“那兩個丫頭……？”

“那兩個丫頭機敏的很，知道自己因起了貪念撬了后院的小門，反而將裴阿姨給放了出來，惹了大事，一直躲在左近花園子里瞧著呢。

們也怕被抓出來，自然要找個主子庇護著，早就尋上了二哥，已經去二哥邊伺候去了。若無們，二哥此生都不得見裴阿姨，二哥何必開口賣了們？”

明棠并不驚慌。

這起子不起眼的小丫頭明府不知多，明以漸以不喜二夫人準備的使之由頭，在花園子里順手一點七八個丫頭，其中就包括那兩個灑掃的去邊伺候，算得了什麼大事兒？

二夫人要當著他的面打死他的生母，他若還能接下二夫人給他備的人，那才人覺得古怪呢。

這二兄雖瞧著懦弱了些，可卻聽得懂明棠的話。

他雖行不得，心卻通，明棠不過隨口提了句灑掃的丫頭會開鎖，他就記在了心上，尋了個再合適不過的由頭，把人討到了自己邊，

聰明，可用。

雙采心下還有些不安，可疑更勝過不安，忍不住開口詢問：“小郎命我在后院裝閑談，引得裴阿姨曉得二郎君將要回府，卻是如何曉得那兩個丫頭能撬開后院的鎖放裴阿姨出來，又如何曉得們不會賣了小郎？”

明棠笑而不答。

前世里曉得的事，怎能與雙采說？

自是知道，明府前院買進來的灑掃丫頭里面，有一個耳后有紅胎記的丫頭，乃是個被拐子拐了的鎖匠之。一門心思想去尋家人，上又沒有盤纏，曉得二房喬氏富貴，便尋了個由頭去二房當差，夜里撬了二房庫房的鎖，了一堆細。

那丫頭到底年紀還小，做事不算周全，了馬腳被人抓了，此后闔府皆知此事，采買下人也嚴了許多。

明棠早就令鳴琴在暗中尋到了這個丫頭，知道每日辰時到午時皆要在二門附近的花園當差，是有意走那條路，有意那丫頭聽見的。

且又不曾讓人說假話。

裴阿姨想逃不是一日兩日，經常在后院往外丟自己早年攢下來的一些銀錢首飾，妄圖以此吸引人的注意，引人相助。而喬氏剛愎自用，看不上那點東西，還覺得裴阿姨弱無能，不管，常當做笑料一般同人講此事。

明棠幾人不過說了一，尋起來沒有一點兒證據說是們唆使，不說此事如何細微難查，就是真查到那兩個丫頭頭上去，那也沒甚可怕的。

雙采不知一切，只知道明棠不過三言兩語，二房便這般沒臉，愈發敬畏，不再多問。

倒是被雙采引起此事，明棠又想起明二郎來。

彼時二夫人要打殺裴阿姨的時候，便鳴琴去攔了。

這位好二兄明以漸，雖有些懦弱，可在聽了明棠的話之后，便自己的姆推著木椅追了上去，隨后一把撲在自己的生母上。

他雖是庶子，卻也是主子，那起子婆子使哪個敢往他上打？

這法子簡單暴，又真意切，誰能挑他的錯？

他能如此，便說明是個聰明人。

而明棠極喜歡和聰明人合作。

故而將手里的脂膏一收，將瓷瓶收進了袖中，起了：“走，去瞧瞧我那二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