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珠此話一出，等于打了在場所有大夫的臉面，何其囂張啊？

他們在各自的醫館、領域，那可都是響當當的人。

但說話的是于小仙的師侄，眾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誰讓說這話的，是喜怒不定、晴不穩又實力超群恐怖的于步歡呢？！

楚桓早就料到于步歡的怪脾氣，眼底剛剛興起的芒立刻黯淡了下去，又聽陸沉珠話鋒一轉。

“但是師叔說了，楚將軍您為國為民，是大盛的英雄，您的夫人在背后支持您，無怨無悔，同樣值得尊重，特命小子來看看，能不能為楚夫人盡一份力。”

如果說于步歡的囂張是實力上的碾，讓楚桓不得不讓步，那麼陸沉珠的話就熨燙、平了楚桓的憤怒。

他激道：“好，那就麻煩小神醫了，我為小神醫帶路。”

“不敢。”

“請！”

楚桓親自給陸沉珠帶路，甚至主替拎醫藥箱，這等待遇就算宮里的太醫令都沒有。

偏偏陸沉珠從眾人邊路過時，還似笑非笑看了何臣以等人一眼，氣得一眾名醫們吹胡子瞪眼睛。

“何大夫，您看他！”

何臣以到底沉得住氣，冷笑道：“既然他是逍遙門的弟子，自然有這麼幾分本事，我們稍安勿躁就是。”

“可是……”

又一名大夫站了出來，笑瞇瞇道：“哎，王兄，咱們聽何兄的就是。”

“沒錯，就聽何兄的。”

“對。”

大夫們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楚夫人這胎有多兇險，他們都心知肚明，本不可能保住，這個時候有人站出來主“背鍋”，他們求之不得。

呵呵，就算這小子是于步歡的師侄又如何？

到底太年輕，就等著承楚將軍大怒火吧！

……

楚桓親自將陸沉珠請了院，還未踏其中，就聞到了一淡淡的腥味，進其中后，那腥之氣更濃。

而將軍夫人謝玲玉臥病在床，臉蒼白，呼吸也十分微弱，但即使如此，也依舊有種脆弱寧靜的，就像是天地間的一捧輕雪。

也難怪上一輩子楚夫人死后，楚桓一直守著的牌位。

這位楚夫人可是位大人。

楚桓抹了把臉，將丫鬟和婆子們都攆出去，換上了溫的笑容，“夫人，你覺如何？”

謝玲玉艱難睜開眼，輕輕扯開角道：“夫君，你來了……”

“夫人，我請了小神醫來，給你把把脈可好？”

“好。”

和陸沉珠想象的不同，謝玲玉十分配合治療，讓舌就舌，有問必答，一點也不扭，不難看出謝玲玉是真的很想留下腹中的孩子。

等陸沉珠把脈結束，目澄澈又希冀地看著，輕聲道：“小神醫，我這孩子能留下嗎？”

陸沉珠終于明白為何上一世的謝玲玉要自縊了，以現在的脈象，別說保住這個孩子，連的命都堪憂。

活著說，想要活命，必須要落了這個孩子。

可孩子沒了，謝玲玉如何能不絕呢？

陸沉珠沉默片刻后道：“夫人可是第五次胎了？”

謝玲玉不斷點頭，眼里滿是苦楚：“請小神醫幫幫我……”

“我要先看看您從前的醫案，可行？”

“我這就去拿！”

楚桓跑得很急，還差點把自己絆倒，不過片刻就將醫案都拿了回來，甚至包括這次會診所寫下的。

陸沉珠細細看完，抬眸坦率道：“夫人您脈象遲，從表象見癥，屬瘀阻兼見氣虛下陷，腎元不固之狀。夫人您屢次胎，又心急再孕，導致宮舊創未復積瘀未化，此乃致瘀之源。如此再懷胎，無論懷幾次，都是危樓高筑，沖任腎督既傷，復又瘀阻胞宮，胞胎失養，故不出三月必墮。”

“什麼……”謝玲玉腦子一片空白，淚水忍不住了下來，“可是他們……外面的大夫都說……”

楚桓一下就站了起來，穩穩抱住自家夫人，如同孤狼般死死盯著陸沉珠。

“小神醫！你若是不知道便不要胡說！”

陸沉珠很是冷靜，淡淡道：“將軍若不信，可以召老太醫令進來，一問便知。”

楚桓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來人！請太醫令！”

老太醫令來得很快，楚桓開門見山道：“田大人，我夫人這胎可是……保不住？”

老太醫驚訝地看了陸沉珠一眼，他沒想到在所有人都在“打哈哈”，試圖將責任推出去的時候，竟有個頭小子說出了真相。

對上陸沉珠明亮的眼睛，赤誠一片，老太醫令有些，微微嘆息后道：“是的，而且尊夫人的也會被影響，依老朽之愚見，當快刀斬麻。”

這是讓楚夫人主落胎的意思，否則命不保。

“不！”謝玲玉將腦袋搖了撥浪鼓，“不要這麼做，求求你們……”

陸沉珠和老太醫都眉頭鎖，靜靜看著楚桓。

楚桓心如刀割，他死死摟著謝玲玉，低聲輕哄：“玉兒，別怕，別怕……我們日后一定會有別的孩子的，玉兒！”

“我不……夫君，不要……”

“玉兒！玉兒！”

“嗚嗚……”

生怕謝玲玉再哭下去傷，陸沉珠上前替施了幾針，很快便昏睡了過去。

楚桓憐又心痛地注視著的睡，許久后忍著劇痛道：“既然兩位都這麼說，那我夫人這胎就算了吧……”

天知道楚桓要說出這幾個字需要多大的勇氣？！

一字一句，都如同刀割。

但楚桓不能失去謝玲玉啊！

不能！

“楚將軍。”陸沉珠頓了頓，道，“還有一點小子要提醒您。”

“小神醫請說。”

“若用外力讓這胎落，尊夫人日后只怕再難有孕。”

“……”

陸沉珠無聲凝視他，這是一個兩難的局面。

若讓謝玲玉將這胎懷下去，以的素質，不出三月必定胎不說，還將危及的命。

若用外力讓這胎了，日后必定不能再孕。

仿佛無論是向前還是后退，都是絕路。

楚桓沉默許久，還是咽下中的腥甜，哽咽著做出了抉擇。

“不孕就不孕，我楚家本就不是什麼名門族，沒有必須要延續香火的規矩，只要我夫人好好的，什麼都可以，勞煩小神醫和田大人了。”

陸沉珠雙眸微斂起：“將軍倒是一往深。”

“夫人是我此生的歸宿，我不能沒有，還請小神醫救救我夫人。”

對于這番話陸沉珠并不懷疑，畢竟上輩子謝玲玉死后，楚桓一直不曾續弦，他定然是深謝玲玉的。

但既然是深，為何要這樣傷害的？

屢屢讓在沒康復時就孕？

陸沉珠沒問，只是一個大夫，唯一的責任就是救治好病人罷了。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婢小聲的阻攔。

“老夫人，老夫人您等等，大夫正在里面呢，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