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非昔比》第七章 劫刑場

十一月中,上城郊,細雪紛飛。

深沉,呼卷的風雪中,一輛馬車驟然停在上城郊的“聚來客棧”門前。

秋庭瀾早就侯在客棧門口,見馬車抵達,一步上前,開車簾低聲道:“快些,房間已準備好。”

亥時末,四下里靜寂無聲。

龍騰略略俯,從車中抱出一人,低頭睡的面容,眸中閃過痛,他飛快地進客棧中。

了廂房,秋庭瀾四顧無人,將門關上。他瞧一眼龍騰懷中昏睡的霜蘭兒,擔憂道:“怎麼了?”

龍騰嘆息一聲,“緒不穩定。我擔心不了這麼大打擊,一路給喂迷藥。我想,即便行刑,定想見家人最后一面。”

秋庭瀾頷首,頓一頓,擔憂道:“筠,太子薨逝。如今上城中戒嚴,龍霄霆派人把守八城門,嚴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你應該懂,龍霄霆不想讓你回上城。筠,眼下該怎麼辦?”

龍騰低頭想了想,“總會有辦法,你先去打盆熱水,再弄點吃的。醒來肯定了,還有,在發燒,給熬一碗退燒藥來。”

秋庭瀾頷首,“好。”

霜蘭兒好似陷沒有盡頭的噩夢,偶有短暫的清醒,卻不能彈。知道自己為何會陷昏迷,那是龍騰給喂下迷藥,昏迷的確能令短暫忘卻痛苦,可亦會讓更害怕醒來,真的好怕,好怕一覺醒來,爹爹已喪命,茫茫天地,從此只有一人。口好痛,好似心被剜得干干凈凈。

夢終會醒來,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瞧見床邊一人正背對著,披著白狐裘,背脊直,宛如青松。

聽到靜,龍騰立即轉,手中遞上一杯熱茶,關切道:“霜霜,你醒啦。喝些水嗎?”

霜蘭兒輕輕揮開龍騰遞過來的茶盞,環顧陌生的廂房,間發出啞的聲音,“這是哪里?”

龍騰的額頭,有些燙,道:“已到上城郊。霜霜,連日奔波,我們先在這休憩一會兒,好不好?”

霜蘭兒猛地坐起,兩顆淚珠滾落,“不,我要回家——”

龍騰凝著霜蘭兒,哭泣的樣子好似雨中荷花盛開,凄之意直刺他的心中。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語調低沉:“城防太嚴,庭瀾已經去想辦法了,霜霜——”他的話突然止住,原是面前的驟然疼得直搐。

霜蘭兒伏在床邊,劇疼似鐵環一層層陷進的骨骼,環環收

龍騰抱了霜蘭兒,抖,不明所以,焦切問道:“怎麼了?霜霜,你怎麼了?”

霜蘭兒陷在如云的被褥中,痛得錐心蝕骨,眼前漸漸如蒙白紗。掙扎著,用力推開他,掙扎著來到床邊,猛地推開窗子。

窗外,夜空如墨海一樣,除此以外,只有一種。茫茫大地,城郊的景荒蕪蒼涼,雪漫天紛飛。風聲漸重,如鬼魅欷歔,寒氣侵骨,若刀劍相割。

霜蘭兒苦笑一聲,神愴然,聲音越來越輕,幾不可聞,“原來是——又下雪了——”挨著窗沿一點點落,痛得不能自己。原來又下雪了,雪貂之毒發作了,也許今年會比去年更痛……

龍騰黛眉蹙起,將窗戶關好,并將霜蘭兒抱回床上,“霜霜,你要不要,你會醫,需要什麼藥你跟我說。”

霜蘭兒輕輕搖頭,眸中只余凄然,“無藥可醫,忍忍便好。”

“霜霜……”龍騰薄,頎長的抖,長睫扇,眼中凝著一抹憂傷。隔半響后,他才道:“對不起,令尊的事沒能幫上你。”

霜蘭兒子更痛,一時無力說什麼。

敲門聲響起,來人并未等人開門,而是直接進來。

秋庭瀾眉間尚覆著薄雪,解開黑裘披風,自懷中取出幾個熱包子遞給龍騰,道:“半夜三更,只有這個了。”見霜蘭兒醒轉,他俊一滯,竟不知說些什麼。霜蘭兒在瑞王府的遭遇,他多知道些,如此多災難,七尺男兒未必能頂住,何況一名弱子。

龍騰將包子送至霜蘭兒邊,勸道:“多吃一點,天亮我們就進城。”

秋庭瀾疑道:“霜蘭兒喬裝下也許能蒙混過關,筠你要如何進城?龍霄霆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人手有張圖,防得就是你。”

龍騰笑笑,“我已想到辦法。”

秋庭瀾又道:“皇帝口諭,誅九族,霜蘭兒亦在其,貿然回去豈不是送死?霜連定于明日斬首,奇怪的是,朝廷并未去抓霜蘭兒,難道是龍霄霆有意擋下了?”

龍騰搖搖頭,“都不是。當日龍霄霆強納霜蘭兒為妾,彼時霜連是通敵叛國的死罪,為防萬一,當時端貴妃就將霜蘭兒銷戶,偽造新的份。”

“我姑姑?”秋庭瀾微驚。

“嗯。未雨綢繆,秋家素來擅長。”龍騰答。

“萬一姑姑……”秋庭瀾面擔心。

龍騰明白秋庭瀾的意思,淡笑道,“秋端茗不敢拆穿霜蘭兒份,否則當年偽造份一事亦是欺君。”頓一頓,他聲音驟冷,“我父王果真病死?我娘呢?只怕也共赴黃泉了。”

秋庭瀾嘆一聲,“我不瞞你,柳良娣聽聞太子薨逝,自知難逃一劫,第二日在獄中自盡了。”

龍騰聲音冷靜得幾乎不是自己的,“我早料到了。”忽覺臂上一,低頭去看,原是霜蘭兒正抓住他的胳膊,的淚水一滴滴落在他手背上,似能將他燙穿。他輕輕按住的手,“逝者已逝,還活著的人,我們當盡力爭取。我要面見皇爺爺,無論如何請皇爺爺給我一個期限,案中有案,若有我必能查個水落石出。”轉眸,他問秋庭瀾,“我父王暴斃,緣何牽出霜連參與謀害太子妃一事?實在詭異。”

秋庭瀾道:“說來也巧。太子薨逝,東宮作一團,一名宮不小心打翻西域進貢的掐凝翠雙耳瓶,哪知瓶中另有機關。竟尋出奇毒——火寒毒。而配制此毒之人,正是霜連。”

火寒毒!

霜蘭兒眉頭蹙。

秋庭瀾接過話道:“的確。當年太子平庸,年的龍霄霆頗得皇帝賞識。太子憂心地位不保,心積慮想要抓住龍霄霆的把柄。正巧出了家姐秋佩與龍霄霆的事,太子地將家姐與龍霄霆關在別院,本想讓他們兩人寫下口供,再將宮闈丑聞公布于眾,令龍霄霆永不能翻,哪知關了一月都無果。況我并不清楚。后來,我們終于找到他們。那一日我帶衛隊殺別院,我先去救龍霄霆。舍妹秋可則去救家姐秋佩,舍妹趕至時已晚,太子的人已將火寒毒灌家姐中,舍妹去搶,只是手上沾染一點火寒毒,從此落了一病。”

霜蘭兒深吸一口氣道:“原來秋可是中了火寒毒,難怪需要至作藥引。

似想起痛苦往事,秋庭瀾嘆息道,“火寒毒藥極烈,家姐痛得渾搐,用盡最后力氣,咬破十指在地上寫下書,承認自己寂寞勾引龍霄霆,一切皆與龍霄霆無關。皇帝趕到時,家姐已斷氣。事至此,皇帝只得作罷,不再深究。可恨的是,火寒毒在脈息中找不到毫痕跡,無法證明太子下毒。想不到這麼多年后……竟還能找到火寒毒……放置火寒毒的瓶子十分別致,順藤瓜查到霜連……”

秋庭瀾語至此,霜蘭兒,“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也許你爹亦是迫。”

“真是我爹配制此藥?”霜蘭兒面容一點點慘白,心底突然絕聲道:“也許真是爹爹配置的,很可能當時爹爹就用了我的作毒引,也難怪只有我的能作藥引……”

龍騰見霜蘭兒神愴然,輕拍的肩,聲寬:“一朝為,便是泥足深陷,不由己。你爹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卷皇室爭斗,他以為獲罪被貶便能全而退,哪知這戲至今才落幕。”說罷,他搖頭嘆氣,“這一切,我早厭倦。”

秋庭瀾亦是慨:“可惜龍霄霆泥足深陷,他無論如何也看不。若不是我爹苦苦相,這二品封疆大吏我是不愿當的。將來龍霄霆為帝,我必定辭去職。屆時——”他突然微笑,“筠,屆時你西域那邊的生意我幫你去陣,如何?”

龍騰口吻極淺淡,“庭瀾,那些都是后話。當初我父王迫害秋佩,故意將我支開。若我在,絕不會發生后面種種。庭瀾,這麼些年,難為你一直拿我當朋友。”

秋庭瀾靜默片刻,“我知道你與他們不同。其實我爹手段何嘗不毒辣,人一輩子爭權爭名爭利,到頭來不知為了什麼,終究也是鬢發半白。”他嘆一聲,“筠,我爹明知將家姐嫁給太子,終有一日會是這樣的結局,卻執意為之。為何不說我爹才是殺害家姐的真兇。”

“庭瀾,你有沒想過?”龍騰聲音忽然沉重,“秋佩死前寫下書,究竟是保龍霄霆還是保秋家?會不會臨死之前,有人對說過什麼?”

秋庭瀾起,將木窗支起,向屋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究竟真相如何?也許他是害怕知曉,不如將對家人最好的記憶珍藏心底。

龍騰薄微張,沒再說什麼。

秋庭瀾怔怔著飛雪,東方漸漸出淺白,他輕輕道:“天亮了,我們準備出發。筠,你有何辦法城?”

龍騰向秋庭瀾招手,附在他耳邊言語幾句。

秋庭瀾抬眸,眼底皆是驚訝,“筠,你真決定這樣?”

龍騰推了推他,“廢話!照我說的去做!”

秋庭瀾角直搐,出去片刻,很快返回。

霜蘭兒沒想到龍騰混進上城的辦法竟是——他自己扮作裝!

此刻龍騰正坐在梳妝臺前,霜蘭兒將他如緞烏發挽芙蓉髻,簪上金釵步搖。龍騰本就生得艷,裝點后竟是面如芙蓉、千

秋庭瀾不知從哪給龍騰弄來一套冬衫,擺幅寬敞,帶飄垂如蝶翼。

龍騰換好后,問道:“怎樣?像不像?”

秋庭瀾實在憋不住,終于笑出聲,“真是人間絕筠,你真是枉做男子,下世一定要投胎為子,到時我定娶你回家。”

龍騰狠狠瞪了秋庭瀾一眼,轉眸向一臉驚艷呆愣的霜蘭兒,沒好氣道:“干嘛,沒見過啊!真是的,見多怪。”

霜蘭兒怔了好半響,若平時定會好好取笑他。龍騰扮作裝實在太驚艷,子自嘆不如,真是比得百花皆煞。可惜沉重,催促道:“城門快開了,我們趕走。”

秋庭瀾道:“馬車已準備好,你們扮作姐妹,霜蘭兒你染重病躺在馬車中,你們城投奔親戚。若是詳細問你們投奔哪家親戚,便回答東五街莊戶的雜貨店。”

霜蘭兒一一記在心中。

一切安置妥當,霜蘭兒與龍騰一同來到上城南門,尚冬門。

彼時風卷雪,雪裹風,鋪天蓋地,整個上城籠罩在一片白迷蒙中。

天氣驟冷,百姓們穿著厚重的棉,等在城門口,時不時著冰冷的手。隨著“嘎”一聲,厚重的城門緩緩拉開,出一線繁華的天地。

兩隊黑衛隊自城中跑出來,分立城門兩旁。他們個個著黑金袍,腳著鹿皮翻邊靴,腰系蟒紋帶,手執明晃晃的長槍。

馬車中,龍騰悄悄湊至霜蘭兒耳邊,“這些都是龍霄霆麾下親衛,看來他不惜用全部親衛戒嚴。等下你什麼都別說,待在馬車里,一切聽我安排。”

霜蘭兒點點頭。

此時為首黑侍衛突然提高聲音:“大家注意,眼神放亮點。我們目標是一男一。畫像各位早就看過,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神!”

“是!”黑侍衛們應道,聲音洪亮仿佛能穿霾的天

霜蘭兒心一沉,看來龍霄霆早料到會與龍騰一同回來。龍騰喬裝過,只將面容畫得慘白,不知能不能混過去。

心中坎坷,此時到他們進城。

龍騰步下車,將秋庭瀾剛才弄來的份文牒遞上。

此時,馬蹄疾響,一大隊兵疾馳而來。看裝扮像是皇家侍衛,為首之人,竟是瑞王府統領奉天。隔著馬車布簾瞧去,霜蘭兒心頭猛跳,龍騰閃至一邊,漫天雪花飛揚,奉天只略略了龍騰一眼,而過。

霜蘭兒心中一松,好在奉天沒認出來。

城門前,恢復平靜。

為首的黑侍衛將份文牒還給龍騰,看到龍騰絕時愣了愣,也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后方問:“車中何人,為何不下馬車?”

龍騰將聲音裝作細聲細氣:“這是舍妹,染疾病,害怕驚擾爺沒敢讓下馬車。我們是來投奔親戚的,東五街莊戶的雜貨店。爺要是不放心,就親自進去瞧一瞧。”

侍衛朝馬車里張了眼,只見一名子容蒼白如紙,長發散遮去大半容,全都在搐,狀似十分痛苦。黑侍衛面,擺手道:“罷了,你們可以進去了。”

龍騰不,牽著馬車緩緩向前,眼看就要通過關卡,功在,他面上出一得意的笑容來。

“站住!”就在這時,猛聽得那黑侍衛一聲大喝,龍騰停住腳步,手悄悄按上腰間匕首,他徐徐轉,一笑明艷,“不知爺還有何事?”

那笑好似雪中乍然綻放一支紅梅,黑侍衛愣了半響,盯著龍騰一直瞧,龍騰面上裝出怯之,神卻多了分警惕。

侍衛看著龍騰,突然出笑容,手自龍騰面頰刮過,輕聲道:“姑娘,你家沒?父母又在何?”

龍騰頓時明白黑侍衛的用意。是——看上他了!竟當眾調戲他!他忍住洶涌泛濫的憤怒,剛要發話。

不想有清冷的聲音將話接過,“爺,這是賤妾,我接晚一步。抱歉抱歉,給爺添麻煩了。”說著,來人將一錠銀子放侍衛手中。

侍衛雖不得人,卻得了銀子,臉稍稍緩和,“呦,是風老板啊!聽聞風老板生意做的大,卻一直未娶,原來家中有一房妾,真是有福之人。”說罷,他尚有不甘,略帶猥的眼神掃過龍騰艷的臉龐,目灼熱似要將龍騰一般。

龍騰眸中怒意更甚,風延雪趕將龍騰拉離,順手牽著馬車進城中。

這一關,有驚無險,總算混過去了。

龍騰轉頭朝城門一眼,罵道:“混蛋,日后讓我知道他是誰,準要他好看。”

風延雪上下打量著龍騰,聲音憋著笑意,道:“筠,誰你國天香。我看啊,醉紅樓頭牌都不及你十分之一。”

龍騰更惱,惡狠狠瞪了風延雪一眼,“還有你!好你個風延雪,還賤妾!你等著!看我今后怎麼收拾你。”

風延雪賠笑,忙將話題岔開。他將馬車牽至無人,探至馬車中道,“霜蘭兒,令尊如今正在囚車中游街,你想不想見他一面?馬車我牽走了,你們步行不會引人注意。”

霜蘭兒眸中皆是激之意,拉著龍騰朝熱鬧的街市狂奔。剛才在馬車中,雪貂之毒再次發作,黑侍衛正好瞧見毒發,全搐。謝天謝地,雖是刺骨的痛,卻幫順利躲過搜查。

此刻的上城,滿目去皆是白

的雪,白的帳幔,白的祭旗。太子薨逝,全祥龍國一同哀喪,人們只準穿素。大街之上,皆是一張張蒼白惶恐的面容。太子薨逝,國本搖,奪位之爭,又要掀起雨腥風。

集市上,一輛囚車緩緩碾過積雪。龍騰與霜蘭兒還是去晚了,隔著人山人海,只能瞧見囚車中模糊的蒼老背影。

沿途百姓紛紛將手中菜葉、蛋砸向囚車,囚車中人一,只將頭埋得更低。

霜蘭兒的手,被龍騰握在手中。的指甲狠狠扣他的掌心,痛楚中他益發清醒。不知緣何,他眼眶微微潤,竟不敢再看悲戚忍的神。。

今年初冬的第一場雪,下得如此大,來得如此猛。

雪好似掃盡地面一切多余的東西,所有的棱角,都變得異常圓潤。

霜蘭兒凝立在風雪中,仿佛周聲音全都遠去,眼里只有爹爹蒼老的背影,漸漸模糊。自從出嫁李知孝那日,再沒跟家人團聚過。日想夜想,努力爭取,可等來的是娘親的噩耗,等到的是與爹爹永別。

像有座冰上下來,將的心得支離破碎。當爹爹蒼涼的背影即將消失在拐角心中狠狠一震,像是心底最后一扇門陡然關上。踉蹌一步,想沖上前去。龍騰卻一臂將拉住,低道:“霜霜,不可。”

霜蘭兒死死咬住,咬得泛。雪貂之毒不斷發作,痛不生,突然腳下一,跌龍騰懷中。

城中,東五街莊戶。

秋庭瀾獨自前來,環顧空的屋子,見龍騰怔怔著窗外,疑道:“霜蘭兒呢?”

龍騰眸黯淡,指一指窗外,“在外邊跳舞。”

秋庭瀾十分疑,順著龍騰視線朝外去。

只見,細雪紛飛,霜蘭兒秀發飛揚,擺如旋開的花,舞于冰涼的臺階上。

銀妝素裹的世界,冰棱凝水晶柱,昏黃的燈籠火照在冰棱上折出晶瑩的芒,盡數落在霜蘭兒上。本就是子,此刻看來,更多一分清冷。袖輕揚,長發逶迤,每一次舞,輕雪紛紛揚起,落上袖與,又隨之再次飛揚。

一舞畢罷,靜靜立在原地,楚楚之姿,令人心酸。突然,再度舞起來。

,真是。”秋庭瀾看得呆住,由衷贊道。

看到囚車的霜連,回來后就一直這樣,一直跳舞。”龍騰聲音中有著難察的哽咽,“說,這支舞名喚‘破月’,說練好了,全家吃團圓飯時,要跳給爹娘看。我從未見過跳舞,以為只會醫。想不到的舞,竟是白勝雪,純凈無暇……”

秋庭瀾間滾,即是七尺男兒,心底亦是

龍騰深深吸一口,“知道明日霜連行刑,一滴眼淚都沒落下。若慟哭一場,哪怕哭得死去活來,我都不會像此刻這樣擔心。庭瀾,哪怕希渺茫,我也要盡力一試!”

秋庭瀾轉眸,神驚訝,“你打算面圣?”

龍騰輕輕搖頭,“來不及,先劫獄!明日若功,我親自去一趟三司,案中有案,我父王、我娘、霜連,十幾年前的事,幾年前的事,無數疑點,我定能串一條線。只要霜連不死,假以時日定能水落石出。若霜連死了,所有的線索也都斷了。”

“劫獄?”秋庭瀾閉一閉眸,沉片刻,“好,我全力助你!”

,龍騰步屋中,倒了一杯清茶,手中黃紙包輕輕一抖,白末悉數落翠綠的茶水中,轉瞬化為烏有。來到屋外,他輕輕按住霜蘭兒尚在舞的肩,溫聲道:“霜霜,你跳了很久,一定了,喝杯水好不好?”

霜蘭兒停下,著龍騰漂亮如屋檐雨滴飛墜的眸子,輕輕點頭。子,雪貂之毒尚在發作,可的痛遠不如心的痛,早就麻木。接過茶盞,方湊至邊,已察覺異樣,竟是迷藥!

沉寂如死灰般的水眸中閃過驚愕,剛想推開手中茶盞。

哪知龍騰一掌牢牢扣住的下顎,迫仰頭。

溫熱的茶水間,霜蘭兒只覺腔空氣漸漸稀薄,意識亦是漸漸模糊,只用凄怨的眼神著龍騰,聲音微弱,“不要,讓我見爹爹最后一面……求你……”

終,的頭輕輕從他的肩胛落,慢慢墜至他的臂彎,無聲無息地停泊著,像是只疲倦安睡的雛鳥。

龍騰將霜蘭兒打橫抱起,只低低道了一句,“接下來的事,就給我。你累了,好好睡上一覺,乖——”

次日,風急雪,積雪沒過腳面。

天空似破了個大窟窿,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而落。尖銳的呼嘯聲在頭頂不斷地盤旋。

城街市。

“讓開,讓開!”

兩名黑錦衛頭前開道,大聲喝著。一對兵手執長槍,圍著一輛囚車走來。

在百姓群中的龍騰忽地生出凜冽之,他遠遠向囚車。待看清陣之人,金朝服,飛龍升騰,好似天里驟然升起一抹朝日,懾人的氣魄如一道屏障近。他心頭一沉,想不到,今日竟是龍霄霆親自坐鎮。

片刻,刑場之上,龍霄霆端坐主審之位。

風雪肆,吹開他鬢邊長發,出若冰霜凍結般的神

有人高喊一聲,“時辰到!”

龍霄霆目停在面前簽筒上,足足有一刻,一支木簽牌孤零零地在筒中,“斬”字“突突”刺著他的眼眸。

底下,霜連著囚服跪在刑場上。年紀雖才四十多,可已有半數白發。黑發白發夾雜在一起,在風中簌簌抖。他眸中只有看徹生死的淡然,仿佛接下來的極刑,對他來說只是一種超

時間過得緩慢。

氣氛亦是膠凝。

龍霄霆怔愣良久,手中雖執起木簽牌卻遲遲沒落下。

這樣的等待無疑令人窒息,副職監斬輕輕附在龍霄霆耳畔,“王爺,時辰已到。”

龍霄霆微愣,手一,轉瞬已擲下。

副職監斬提高聲音:“時辰到,斬!”

儈子手將反在霜連背后的木牌拔去,用力將霜連朝下按,形屈辱低頭下跪的姿勢。手中大刀閃耀著森冷的芒,眼看著劃破風雪,將要落下。

此時,銀頓閃,有利刃擊中儈子手的手腕,儈子手痛哼一聲,手中大刀落地,發出清脆的“哐啷”聲。

接著又是“轟隆”一聲,不遠傳來悶雷般的巨響。雷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集,過得片刻,才能清晰辨出那不是雷聲,而是炸聲。

人群一下子了,四,不知究竟發生什麼事。不知是誰高喊一聲,“不好,太子薨逝,上城政變!打起來了,大家快逃啊!”

又有人大呼,“快逃啊,兵在后面殺人,,到都是!”

人心本就脆弱,況混,不辨真假,當即圍觀百姓你爭我,四散逃去,將刑場鎮守的黑衛隊沖撞得凌不堪。

龍霄霆冷眸微瞇,他就知事絕不會這麼簡單。未待他下令,只見刑臺上突然起一蓬白煙,頓時將他眼前所有景象盡數遮蔽。

待到迷霧隨風散去。空空的刑臺之上,哪有霜連影?

罡風四起。

龍霄霆慢慢走上刑臺,神冰冷,他的肩頭搭著貂絨披風,領口別著赤金領扣,在沉的天中泛出清冷的澤。

雪花飛舞,晶瑩剔的五瓣,宛如淚花。不多時,便將刑臺徹底覆蓋,一切如舊,好似之前的事不曾發生般。

良久又良久。

副職監斬戰戰兢兢前來詢問:“王爺,該怎麼辦?”

龍霄霆淡淡道:“皇命不可違,查八城門有何異,立即來稟。他們絕不敢逗留上城中。一定現在就想辦法離開。我要知道他們確切逃去哪個方向再追!”

副職監斬立即去辦,一個時辰后回來稟:“王爺,八城門均正常,都是普通馬車出,并無異。”

“還有呢?”龍霄霆神不悅,“去將早晨至今所有出城記錄取來。我親自翻看。”

片刻,副職監斬依言取來。

龍霄霆仔細翻了翻,突然勾一笑,那笑意在漫天風雪中顯得淡漠而冷,修長的手指指向一記載,“哪有人這時候出殯,分明不合理。霜連肯定躲在出殯的棺材中!背道而馳!好計謀!他們從北邊廣和門逃走了。”停一停,他薄中吐出一字,“追!”

冰冷一個字,融在漫天風雪中,始終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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