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非昔比》第三章 陳年往事

十多日后,秋庭瀾理妥善邊疆事宜,返回上城。此次秋庭瀾與賢王龍騰一同助北夷國風延可汗即位,功不可沒。皇帝龍嘯天親封秋庭瀾為定北候。

次日晚,賢王龍騰在滿庭芳茶樓設宴邀請朝臣與定北候秋庭瀾,一是接風,二來慶賀。

是夜,明月高懸,銀輝如瀑。

霜蘭兒獨自走在街市上,一會兒龍騰散席后,有事要與商量。在滿庭芳茶樓對面等了會,直到赴宴員都散去,才從后門進

來到一早說定的房間,輕輕敲門。

里邊秋庭瀾出聲,“進來。”

霜蘭兒推開門,廂房很大,素紗垂落,微風浮,一地月影搖曳。開素紗走室。

龍騰穿一襲湖藍裘袍,半靠座塌,手中把玩著一只青玉酒杯。他知霜蘭兒進來,卻沒抬頭,眸定定著杯中酒水漣漪輕漾。

霜蘭兒喚了聲,“王爺,侯爺。”

秋庭瀾笑嘆道:“旁人喚我侯爺是客套。怎麼我聽你喊,總覺得是揶揄?”

霜蘭兒微笑,“秋將軍想多了。”

秋庭瀾別過臉,目無奈,“榮華富貴于我只是枷鎖。筠,眼前這條路……”他言又止。

霜蘭兒視線落在龍騰上,今晚的他有點深沉,有點冷漠。淡淡開口,雖回答秋庭瀾,眸始終盯著龍騰,意有所指:“至高無上的權利魅力無窮。你不曾得到過,你也不是他,怎知他不是自得其樂?”

秋庭瀾皺眉道,“是否快樂,未必只有自己明白。我與筠曾……”

一直緘默的龍騰終于出聲,“別浪費時間,趕商議。”

霜蘭兒坐下。

龍騰道,“眼下朝廷勢力,三分之二在秋景華掌控中。我離開兩年,秋景華排除異己,手段比從前更狠毒。庭瀾,我說的是事實,你介意嗎?”

秋庭瀾神憂傷,緩緩道:“自我爹朝廷,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他對我寄予厚,其實他從不知我究竟要什麼。我獲封定北候,爹爹十分高興,活了二十多年,我從未見他對我笑過,想想真是可悲。”

龍騰剛想開口,秋庭瀾示意龍騰不要打斷,繼續道:“筠,我爹想外戚專權,龍霄霆不好掌控,他勢必要先除去你,再除去龍霄霆,進而利用君澤。這些年,我爹害死那麼多人,筠,我明白你要扳倒秋家,放心,我也不想我爹一錯再錯。”

龍騰低頭瞧著自己的影子,怔愣片刻,“秋景華居宰相,只手遮天。唯有兵部尚書莊姚青能與之抗衡。莊姚青與皇爺爺是摯友,好似你我,還曾救過皇爺爺的命。所以,秋景華拿莊姚青一點辦法都沒。”

秋庭瀾道,“筠,你想拉攏莊姚青?”

龍騰并不否認。

秋庭瀾銳眸圓睜,“莊姚青為人倨傲,早年與太子不睦。想拉攏他,太難了。”

霜蘭兒低頭攪著手里茶勺,空氣里彌漫著素雅香氣,一泓碧水被攪得凌不堪,淡淡接過話,“別人辦不到,賢王可不一定。聽聞莊姚青對獨百依百順、言聽計從。莊姚青的肋便是他的兒”

龍騰聽至此,面微變。

秋庭瀾尚未明白,“這與我們有何關系?”

霜蘭兒側首,“莊姚青獨莊曉蓉,最近與賢王打得火熱。好事一,莊姚青還會不幫婿?”語畢,突然將杯中茶飲盡,茶是冷的,似一壺冰雪灌間,一直冷到心底。

四周陡然安靜。

秋庭瀾似是惱了,“筠?果真?”他實在不知面前兩人究竟怎麼回事,也不懂龍騰想要做什麼,不許他朝圣山的事,明明喜歡霜蘭兒,卻對若即若離。如今兩人中間又多了莊曉蓉,眼看著越走越遠。字真是剪不斷、理還

龍騰淡淡回道,“大事者,這算什麼。”

霜蘭兒端正坐著,面容無波無瀾,心底卻掀起驚濤駭浪。大事者,這算什麼。所以,當年他才接近,將作為棋子?曾經他對的溫與哄騙,如今又用在莊曉蓉上,只為達到他的目的?塞外兩年,無數次搖,不相信他的話,可一次次事實擺在面前,由不得不信。

此刻秋庭瀾牢牢盯著龍騰,齒間迸出幾字,“明白了。”他突然萬分肯定,龍騰定有重要的事瞞他。既然龍騰不說,他定會想辦法弄清楚。

岔開話題,龍騰道:“我有把握扳倒秋景華。但有一人,我束手無策。”

霜蘭兒接口道:“秋端茗,端貴妃?”

龍騰頷首,“我不想讓庭瀾出面,畢竟同一條脈。”

秋庭瀾微愣,激道:“我知他們作惡多端,可我終有私心,希日后留他們命,我送他們去南方頤養天年。”

“這個自然。”龍騰輕拍秋庭瀾手背,“我不勉強,若覺得為難,隨時可以退出。”

秋庭瀾突然抬手示意大家噤聲,“門外有人靠近。”

龍騰瞥一眼霜蘭兒,“你躲一躲。”

敲門聲響起,“叔叔,是我,快開門啦。”

秋庭瀾一愣,龍騰,“是若伊。要不要讓進來?”

此時霜蘭兒已躲在室寬大的十二扇屏風后。

龍騰道:“想攔也攔不住,讓進來。”

秋庭瀾起開門。

玲瓏緩步走進來,見龍騰,笑盈盈福禮:“見過賢王。”穿著寬松的月白,領口繡著別致的蘭花,面龐顯然心妝點過。

龍騰瞇起眼,眸底漫過一冰冷,早聽說秋景華認秋佩兒為孫,竟是玲瓏。

秋庭瀾剛想介紹。

玲瓏婉約一笑,“叔叔,我跟賢王認識。”

秋庭瀾一愣,“啊?”

“嗯。”玲瓏頷首,“在洪州就認識了,對吧,賢王。”

龍騰側首,淡淡一笑,“人生無不是個‘巧’字。”

秋庭瀾更驚訝,玲瓏,“洪州?那不是霜蘭兒……難道……”。

玲瓏道,“叔叔,我與霜蘭兒是摯友,因此認識賢王。”提到霜蘭兒,聲音變得哀涼,“回想那段時,真的很快樂。我從沒想過,那次見面竟永別,我好后悔,我不該那樣對說話……”語罷,默默低頭,雖看不見淚水,只卻見襟漸漸地。

秋庭瀾愣住,想不到若伊與霜蘭兒曾是友。人人都以為霜蘭兒死了,若不是龍騰昔日傾力相救,霜蘭兒的確活不,眼下霜蘭兒份不能暴

此時,屏風后的霜蘭兒手捂住,心中五味陳雜。洪州閣樓中,玲瓏撞見與龍騰親,憤然離去,最后一句話便是,“霜蘭兒,我恨你!”怎會忘卻?

廂房中,陷沉寂。

須臾,玲瓏抬袖拭去頰邊淚水,“對不起,想起故人,我失態了。”的視線落在龍騰上。還是記憶中的樣子,俊似初升朝,黛眉妖嬈,眸邪魅,兩年時為他添了分冷,卻更加吸引

當初心碎離開洪州,來到上城,漸漸知曉龍騰的份,知曉龍騰的事。激龍霄霆尋到,否則,與龍騰,真是云與泥的差別。兩年來,依舊不嫁,只因心中只裝得下龍騰,再沒別的位置了。

秋庭瀾慨道,“好在當年家姐留有信給你,龍霄霆才能將你尋回。”

玲瓏輕輕按住前青銅掛件,亦是嘆道:“這個掛件,我自小帶著邊。好在不是金銀,否則當年早當了。”

龍騰斜靠椅背,復又把玩青玉酒盞。酒水在燭火下折出幽紅的芒,耀在他眸中,益發顯得他眸底深邃,輕輕哼了聲,“我說龍霄霆跑去洪州方府做什麼,竟是為這個。”

屏風后的霜蘭兒,亦是了然。記得那日玲瓏興沖沖跑上閣樓,說有重要的事告訴,竟是指世。可惜,后來們不歡而散。

秋庭瀾指了張座位,“若伊,你坐下。言歸正傳,你怎會來?”

玲瓏落座,語出卻驚了在座每一位,“我知你們想商議什麼,我想與你們一同謀劃。”

秋庭瀾倒吸一口冷氣。

霜蘭兒則是僵住。

唯有龍騰神淡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周遭陷沉寂,冬夜風聲四起,素紗翩翩直飛。

龍騰指間一彈,滅去幾盞燭火,只留一盞,“誰點這麼亮的燈,暗夜當幽,真是一點趣味也無。”

玲瓏見龍騰有意岔開話題,急道,“我說真的。”

秋庭瀾面上微怒,“你知道什麼?又是怎麼知道的?這些事要你孩子攙和做什麼?!”

玲瓏咬道:“我自己猜的。皇帝年邁,繼位之人無非在瑞王與賢王之中。我知叔叔幫賢王,爺爺助瑞王。”頓一頓,突然起,走近秋庭瀾,“叔叔,我站在你這邊。我清楚,賢王若想上位,定要扳倒秋家。爺爺對你防備,你無法獲得姑姑及端貴妃的信任。唯有我能辦到你們辦不到的事。”

龍騰聽至此,騰地立起,頎長的近玲瓏,一步步將玲瓏至角落里,冷冷道:“有件事,本王要提醒你。我父王害死你母親。別忘了,我們是仇人。”

玲瓏連連搖頭,“我知道那與你無關。”

“秋景華與秋端茗待你不錯,你為何要幫我?”語氣咄咄人,龍騰眸底更冷。

“因為……我喜歡你!”玲瓏被得無可去,突然大喊出來。

秋庭瀾當即愣住。心下雪亮,若伊年過二十始終不肯嫁,原來心有所屬。可竟是龍騰,真是上添

玲瓏臉通紅,索豁出去,“第一次在瀘州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兩年來,我從沒忘記過!”

龍騰神冰封,無毫震。心底盤算著,秋景華他會想辦法鏟除,唯獨秋端茗最難扳倒,若有玲瓏,能大大加快他的計劃。靜默片刻,他牢牢盯著玲瓏,淡淡嘲弄:“你想本王日后承諾你什麼?”

玲瓏水眸盈盈,聲道:“他日你登上帝位,希給我個機會,伴在你邊……”

龍騰冷冷笑起來。

玲瓏咬,紅了眼圈,“哪怕是宮都行。”停一停,又道:“請看在逝去的蘭兒的份上,相信我。我有私心不錯,可我知了許多苦,難道不該討回?”最后一句話,說得極小聲,只有龍騰能聽見。知他不會輕易允諾,唯有蘭兒是他真心的牽掛,只要提起蘭兒,定能牽心深的波瀾。

燭火黯淡,龍騰微微失神。玲瓏不同莊曉蓉,莊曉蓉空有貌卻無主見,玲瓏執著且有心機。他知道這樣的人,他應該遠離,否則會惹禍上。可,霜蘭兒在瑞王府只涉險,多一人相助總是好的。

終,龍騰啟口:“好,我答應你。”

兩日后。

天驟冷,雨下了一整晚,樹葉落盡。

霜蘭兒在瑞王府前廳與秋可一道用午膳。

秋可笑道:“納吉雅郡主,今日王爺肯瞧眼病嗎?對不住,治了兩年,也許王爺厭煩了,從前他沒拒絕治眼過。”

霜蘭兒抿了口桂花酒,秀眉微挑,“瑞王妃,南地的酒淡如茶水,跟北夷國青稞酒不能比,喝著不過癮。”

秋可尷尬道,“郡主所言極是,下次定為郡主準備青稞酒。”

霜蘭兒放下酒杯,擺擺手,“我借此比喻而已,南地太醫用藥好比溫和的桂花釀,過于中庸。我用藥好比烈的青稞酒,善用虎狼之藥放手一搏。”

秋可忙道:“郡主有何高見?”

霜蘭兒長眉一挑,點頭道:“今日已給王爺瞧過眼了。”

秋可頓時張,“結果怎樣?”

霜蘭兒用罷午膳,隨手剝了個橘子,語氣輕松:“能治好。”

秋可驚喜萬分,不自站起來,激道:“當真?”

霜蘭兒淡淡道:“嗯,尚差幾味虎狼之藥,我已差人火速去北夷國取。不過,瑞王妃,治愈需要時間,則兩月,多則一年。這段時間我只能日日叨擾了。”兩個月至一年,足夠做想做的事。龍霄霆的眼睛被木屑刺傷,的確能治好。

秋可喜不自勝,“郡主客氣了,怎會是叨擾,別說一年,郡主想在王府待多久都行。霄霆眼疾有治了,太好了!我這就上稟皇帝。”

霜蘭兒心中冷笑,秋可急,生怕眼疾連累龍霄霆前途。思至此,決定刺激下秋可,笑問,“哦?王妃真不介意我在王府住一輩子?”

秋可尚在欣喜中,不疑有它,頷首道:“郡主能治好王爺眼疾,便是我的恩人,別說住一輩子,要什麼我都盡力滿足。”

霜蘭兒嗤笑一聲,佯裝盯著指間琉璃戒指瞧,琉璃七彩芒照在臉上,襯得格外妖艷。

秋可奇怪,疑道:“郡主笑什麼?我句句真心。”

霜蘭兒突然起,走近秋可,下顎微揚,給予秋可無盡的力,“知道我在想什麼?為了兩國永久和平……”

故意停了停,將秋可退一步,字字道:“我和親嫁給瑞王,就能在王府住一輩子,瑞王妃,你說對嗎?”

和親!秋可如遭五雷轟頂,冷汗涔涔沁出,雙手狠狠蜷怎沒想到,納吉雅郡主與龍霄霆素不相識,竟肯為龍霄霆治眼疾,也許早就瞧上龍霄霆了。若納吉雅郡主真治好龍霄霆,龍大悅,沒準真會促此事,那豈不是……

霜蘭兒很滿意秋可此刻震驚的表,笑著抖了抖手中絹帕,“方才王妃親口說,不論我想要什麼,你都會滿足。不是哄我吧。”秋可外表謙遜溫,實則虛偽至極,終有一日要拆穿秋可真面目。

秋可按耐住“砰砰”直跳的心,以絹帕掩住角狠毒之意,極力保持鎮定道:“郡主,不如我你妹妹吧,妹妹真愿隨侍王爺,那可是王爺的福分。”

霜蘭兒心中冷笑,秋可真能裝,想起秋可昔日喚自己“蘭兒妹妹”時的惺惺作態,作嘔。上前一步,咄咄人,“不過,我乃格日勒郡主,做小豈不是委屈?再者,和親卻做妾,也說不過去,王妃你說對嗎?”

秋可忍住心底澎湃的怒,眸中厲一閃而過,“此事皇帝與可汗會有考量,屆時我自當退居側室,請郡主放心。”

霜蘭兒神不屑,轉頭道,“其實和親一事,最好是王妃您向皇帝提,不知王妃介意嗎?”說罷,背過去,幾乎能到秋可如利刃,直直刺向輕輕一笑,接下來該到秋可度日如年了。

秋可臨近崩潰,聲音已然抖,“郡主既有此意,我擇機同皇上提。”

霜蘭兒理了理領口,“我們去湖邊走走,如何?”

秋可僵著臉,“好。”

霜蘭兒回眸一笑,擺,率先出一步。冷湖邊,好戲連臺,正等著秋可呢。

未待霜蘭兒與秋可走到湖邊,朗朗笑聲已遠遠傳來。

霜蘭兒回首,瞧著臉泛青的秋可,“呦,誰開心地笑,玩什麼呢?”

秋可勉強道:“聽聲音像是我侄。”

霜蘭兒轉過假山,來到冷湖邊,陣陣風吹過,著湖面水波層層推遠。湖中荷葉已枯萎,卻有一只雙頭翹起的小舟停在荷葉叢中。

笑聲便從小舟傳來。再一看,船中竟是玲瓏與君澤。玲瓏著湖綠緞子襖,手中拿著長桿在船邊倒騰,不知做什麼。君澤頭戴貂絨帽,挨在玲瓏邊,一臉興

秋可朝玲瓏揮手,“若伊,做什麼呢?湖上冷,別將君澤凍壞了。”

玲瓏大喊道:“一點都不冷,要不要一起來啊。”說著,旁竹篙水中,劃開碧綠的湖面,向岸邊劃去。靠近岸邊時,笑喊:“郡主也在啊,要不要上來一起玩?”

霜蘭兒微笑頷首,手扶竹篙,足下一躍一點,下一瞬人已在船中。

君澤自玲瓏后探出小腦袋,朝秋可咧開甜甜笑容,“母妃,陪我一起玩嘛。”

秋可試著拉住竹篙想上船,可惜船頭翹起,方踏上一步,船只立即搖晃起來。又試了一回,只得放棄道:“算了,你們去玩吧。若伊你在做什麼呢?”

玲瓏故意沒將船側靠岸,就是不想讓秋可上船,面上裝作惋惜,道:“姑姑,我們挖蓮藕呢。若挖到的,晚膳燉湯給君澤吃好不好?”

君澤見秋可上不來,十分著急。這廂聽玲瓏一說,他轉頭興起來,“好啊好啊。”

“那我們去了啊。”玲瓏將竹篙用力抵上岸邊,船只向后退去,駛向湖心。

秋可立在岸邊,關照道,“水冷,要小心啊。”

玲瓏揮手,“姑姑,撐船我可呢。”

三人與小舟,漸漸遠去。

霜蘭兒終于有機會與君澤相聲道:“君澤,劃船好不好玩?”

君澤瞧了眼霜蘭兒,竟規規矩矩喚道:“納吉雅郡主。”

霜蘭兒眼圈微紅,哽咽道:“君澤,我想抱抱你,好嗎?”

君澤輕輕搖頭,神出抗拒。

霜蘭兒著君澤白的小臉,工筆畫般致的五,像極時的自己。心中一酸,側首悄悄拭去淚痕,從懷中出一件東西,聲哄道:“君澤乖,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天漸晴,日愈盛。

去,那是一把小巧的彈弓,榆木制。淺棕的澤,彈弓握柄細細打磨過,不會有木刺扎手,顯然制作之人頗費功夫。

君澤見到新鮮東西,好奇道,“這是什麼?”

霜蘭兒心下歡喜,搖了搖手中彈弓,“這彈弓,來,我玩給你瞧。”說著,自船角落撿起一枚碎石,繃在皮筋上,朝著荷葉枯彈出。

“啪”一聲,枯應聲斷裂,碩大的荷葉一頭栽至水中。

“哇,好玩。”君澤大眼睜得圓圓的,興拍著手,“再來,再來。”

霜蘭兒向君澤招招手,“這個送你,我來教你怎麼玩,好嗎?不過你讓我抱抱好不好?”

君澤遲疑片刻,玲瓏笑道:“君澤,你親一下,就能治好你父王的眼睛。”

君澤水靈靈的眼眸著霜蘭兒,聲音的,“真的嗎?你真的能治好父王的眼睛?”

霜蘭兒點點頭。

君澤歡喜得手舞足蹈,蹦跳著上前抱住霜蘭兒親了又親。

霜蘭兒摟住君澤,激地雙手直抖。的親子,終于能抱一下。此刻更加堅定決心,無論多難,一定要達心愿,帶走君澤。過了許久,放開君澤,笑問道:“君澤很希父王能瞧見嗎?”

君澤認真地點頭,“我長大好多,想讓父王瞧瞧我的模樣。”

霜蘭兒聲問:“君澤很喜歡父王?若有一天君澤長大了,要離開父王邊……”

語未畢,君澤已嚷著打斷,“不,我要永遠跟父王一起。父王眼睛好后,教我騎馬箭,教我好多好多本領。”

霜蘭兒不再問,忽覺心中堵得慌。可憐君澤,跟著父親,就得離開母親,跟著母親,就得離開父親,這是何等悲涼。

此時玲瓏停下船,開始挖蓮藕,將一把長鏟子到水底,鏟水底淤泥,另一只手則握荷花向上提。

君澤兩只小手住船沿,骨溜溜的大眼瞧得出神。

玲瓏邊挖邊道:“郡主也喜歡君澤嘛。”

霜蘭兒后背一僵,不能暴份,解釋道,“我從小帶弟弟妹妹,很喜歡孩子。”

玲瓏不疑有它,專心挖蓮藕,挖了幾個蓮藕都只有手指般大,不甘心,憤憤道:“我一定要挖個大的。”

此時霜蘭兒挖的蓮藕終于松用力一拔,攪一池碧水,船只都跟著直搖晃。

“是個大蓮藕?”玲瓏湊過來。

霜蘭兒將蓮藕枯扳斷丟棄,洗干凈遞給君澤,笑道:“是大的,手臂般呢。”

君澤低頭玩蓮藕,笑得燦爛。

“還挖嗎?”玲瓏問道。

“嗯。”霜蘭兒輕輕一笑,抬手拭額頭時,突然愣住。

玲瓏問道:“怎麼了?”

霜蘭兒朝冷湖,長眉深蹙,“我的手鏈掉湖里了。”

“啊!”玲瓏驚呼,“怎麼辦?重要嗎?”

霜蘭兒點頭,“重要,風延可汗封我為郡主時親賜。”

玲瓏神凝重,忙道:“我們返回岸邊,好的人來打撈。”

一場意外讓瑞王府忙活一下午,前后派了四名小廝冷湖尋找。誰知,除了納吉雅郡主的手鏈,還撈上來一只四方純銀錦盒,錦盒在水中浸泡年久,那銀早已發黑。

有宮左瞧右瞧,終于認了出來。

“好像是丹青的錦盒。”

又有宮小聲議論,“奇怪,這只錦盒昂貴,丹青怎舍得扔掉?”

此時小廝將錦盒撬開,里面出來的東西讓眾人一驚,嚇得連連后退數步,竟是一截手指白骨,森森白骨上套著一枚翡翠戒指,老舊褪的赤金,翠玉中可見一道歲月裂痕。

正值黃昏,晚霞如火。

玲瓏臉一冷,轉頭吩咐公公,“定有蹊蹺,快去請王爺。”

公公頷首,恭敬道:“是。”

霜蘭兒別過頭去,邊含著一縷笑意,莫測高深。早將君澤拉在自己邊,擋住君澤的視線,見錦盒打開后,俯對君澤聲道,“君澤乖,時候不早,你先去用晚膳。”

君澤扭頭向秋可

見到斷指,秋可起先一驚,接著神思游離,再來臉發白,愣了半響才道:“將世子帶下去。”

君澤無奈,乖乖跟隨宮離開。

漸漸,空中晚霞褪去,天地間了淡淡朦朧的銀灰

刻,一抹頎長影緩緩朝湖邊走來,每一步都帶蕭涼的風,宛若白云悠然飄過。

龍霄霆的腳步并不沉重,走的也很慢,卻無端端給人公公不敢上前扶龍霄霆,只從旁告知路該如何走。

晚風拂來,卷起湖邊細碎的梅花瓣飛來,撲上他的闕,撲上他冷然的面頰。他隨手拈起一片,雖瞧不見,卻也知那是一抹細膩的潔白。湊近鼻間,清香腹。腦海里漸漸浮現出一抹影。

近了冷湖,公公小聲提醒:“王爺,就是這里。”

龍霄霆停下腳步,片刻后才啟口:“究竟怎麼一回事?”

玲瓏率先開口,“王爺,今日我帶君澤在湖心挖蓮藕。”

霜蘭兒接著道,“王爺,真不好意思,都是我惹出來的事,我與秋姑娘、小世子一起在湖心挖蓮藕,誰知風吉可汗相贈的手鏈不慎掉湖中,這才勞師眾打撈。”

龍霄霆的聲音低沉且充滿磁,緩緩道:“原來納吉雅郡主還在這里。”

霜蘭兒微愣,“打攪了。”

龍霄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公公接著道:“王爺,老奴派幾名小廝下冷湖尋找。哪知除了納吉雅郡主的手鏈,還打撈出一只銀質錦盒。有宮辨認錦盒為丹青所有。老奴差人撬開錦盒,哪知錦盒里竟是一枚斷指白骨,白骨上還套著一枚翡翠戒指。”

霜蘭兒聽著,面上冷笑似流云。還記得端貴妃用娘親斷指威脅自己,以為,的妥協,的退讓能換來爹爹平安,終究是天人兩隔。是錯了,不應該退讓。這次回來,所有,一切,都要討回。

輕揚灑下,好似罩下一襲巨大無邊的黑帳,沉沉的沒有盡頭,只覺抑、沉悶。

公公轉頭吩咐,“天黑了,快去掌燈來。”

幾名宮小跑著離開。

秋可素來沉靜從容,此刻亦慌了,抖的手指籠在寬大的蓮袖中,開口道:“公公,今日丹青出府辦事,公公派人喊了沒,怎麼還不來?”

公公轉,恭敬道:“王妃,老奴已差人去街市尋了。”

此時宮皆取來燈籠,一字排開,火燭將周遭照得亮如白晝。

龍霄霆微揚起頭,沒有焦距的眸子向黑暗的天際。看不到明月,亦瞧不見星辰,黑暗的盡頭,記憶的深,唯有霜蘭兒清麗的姿容,他兀自出神,低低喚著,“蘭兒……”

刻,不知誰喊了聲,“丹青來了。”

眾人皆循聲去,只見丹青自黑暗的盡頭走來。

丹青疑重重,哪怕平日囂張跋扈,見到這等陣仗,心一下子了。雙跪倒在龍霄霆面前,磕了個頭,聲道:“奴婢給王爺、王妃請安。”

霜蘭兒心中不屑。從前自己在瑞王府,丹青如何相待的,記憶猶新,打罵辱,這個丹青無惡不作。如今瞧著丹青怯怯的樣子,心中暢快。狗仗人勢,終有到頭的一天。

龍霄霆并不開口,也無意詢問。

秋可似有些著急,給公公遞了個眼公公連忙將從水中打撈上來的銀質錦盒給丹青辨認。秋可張地問:“這錦盒可是你的?丹青,你如實回答。”

借著朦朧火

丹青瞧了瞧錦盒,仔細辯了辯,點點頭,“的確是奴婢的,平時不怎麼用。怪了,錦盒什麼時候不見的?在哪找著的?”

公公道:“小廝在冷湖中打撈上來的。”

丹青不著頭腦,困道:“公公,會不會是誰走了,事后害怕被發現丟湖中?”

霜蘭兒淡淡一句,“害怕被發現,所以特地支艘小船,將錦盒丟在湖心?這麼大靜就不怕被人發現?”

丹青愈發慌,不知出了什麼事,只得將求救的眼神投向秋可

秋可眉頭輕皺,別過頭去。今夜之事,當真棘手,昔年姑姑用霜蘭兒娘親何玉蓮斷指相要挾,霜蘭兒就范,若讓霄霆知道就麻煩了。

公公道:“丹青,你確定錦盒是最近丟失?”

丹青頷首,“大約兩個月前我還用過的。”

公公怒道:“睜眼說瞎話!瞧錦盒澤,定在水中浸泡經年,何來最近被去之說?!王爺在此,你還不實話實說!明明是你殺人毀跡!你看清楚盒子里是什麼!”說罷,公公陡然將錦盒打開,出里邊的白骨。

丹青瞧見,臉瞬間慘白如紙,天!語無倫次起來,“這……我……怎可能?明明這截斷指在霜蘭兒那。”突然,似意識到自己說,飛快地捂住

秋可一聽,心瞬間跌至谷底,完了。

霜蘭兒心暗暗冷笑,看來丹青已完全慌,其實此事由與玲瓏一手策劃,首先讓龍騰告訴玲瓏從前威脅的遭遇,并將斷指白骨和翠玉戒指給玲瓏。玲瓏出丹青平時不怎麼用的錦盒,將斷指白骨以及翠玉戒指放錦盒中。則用特殊的梵石腐蝕錦盒,令銀質錦盒瞧起來仿佛在水中浸泡數年之久。一切,天

一直不發話的龍霄霆終于開口,“丹青,祥龍國法,一枚斷指足以定你罪。斷指哪來的?你若不說實話,本王即刻將你五馬分尸!”

丹青嚇得語無倫次,“真不是我……真……”

龍霄霆似沒有耐心,“拖出去五馬分尸,你不說本王日后也能查出來。”

眼看著侍衛圍上來,丹青心知龍霄霆說到做到,招認還能留有全尸,忙大喊道:“王爺,當年端貴妃用霜蘭兒母親何玉蓮的斷指威脅,迫霜蘭兒就范。真的不關我的事,王爺開恩啊!”

語出,眾人嘩然大驚。

“天啊,竟是端貴妃!端貴妃威脅蘭夫人。”

“還說當年端貴妃給蘭夫人一大筆錢,蘭夫人貪財,生下世子離開王府,原來是被的!原來本不是那回事!”

“太狠毒了,用親人威脅,難怪蘭夫人沒轍,真是可憐。”

“可憐啊,最終還是家破人亡的結局,蘭夫人也香消玉損了。”

“為了奪子,竟能殘忍至此。”

“你說,斷指在丹青的錦盒中,王妃會一點不知?”

“不可能不知吧,王妃與端貴妃可是姑侄,肯定商量過。”

“王妃不像這種人啊。”

“誰知道,再好的人,為了子嗣,難免會變。”

“我有點不能相信,王妃平時待我們不薄。”

“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我們不信。”

“也許,王妃本是人面心,平日里只是拉攏我們,我們都被蒙蔽。”

“可惜,蘭夫人離開王府沒多久,小夕就被趕走了。小夕肯定知道蘭夫人從前過的委屈。”

一時間,流言蜚語,一眾宮們將質疑的眼神皆投向秋可

龍霄霆聲音比霜雪更冷,“丹青,母妃迫蘭兒什麼?你說清楚,本王留你一命。”

丹青像是抓到最后一縷生機,連滾帶爬來到龍霄霆腳邊,連連叩首,“王爺,真不關奴婢的事,端貴妃霜蘭兒承認雀靈之事還有燈籠起火之事,都是霜蘭兒為爭寵欺騙王爺的,端貴妃要霜蘭兒徹底毀去在王爺心中的形象。真的,王爺,這些事奴婢都沒參與,王爺……”

“啪”一聲,清脆的耳聲響起。

出手打丹青之人,竟是秋可。秋可怒道:“丹青,你跟著我這麼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我事事眷顧你,你家中老父老母病重,尚有弟,都是我一一照拂。這麼大的事,你竟然都瞞著我!枉我真心待你!你自己跟王爺好好解釋清楚。”語罷,冷冷一笑,神儼然不復方才的慌

霜蘭兒心一沉,完了,秋可用丹青家人威脅,即便丹青保住命,全家難逃秋可魔掌。

冷暗昏黃的線下,丹青死死掐住自己胳膊,眼里只有絕,只有死寂,不可置信地著秋可,主仆一場,秋可竟這麼狠毒,那意思再明確不過,秋可死,否則的家人全都會死。沒有別的選擇,突然起,一頭撞向湖邊嶙峋的假山。

眾人只聽“砰”一聲巨響,再看時,只見丹青倒在地上。

假山之上,鮮淋漓,如一樹鮮紅耀眼的桃花盛開。

突如其來的變故,冷湖邊瞬間一團

夜深月淡,彌漫著腥氣。宮們尖著四奔離,冷風獵獵吹過,燭火幽幽,將無數飄忽不定的人影映在湖中,像是一個個黯淡的鬼魅,森森駭人。

霜蘭兒怔怔立在原地,空氣冰冷,吸肺腑時好似刀割。

玲瓏亦沒想到會是這般結果,一。秋可真是狠毒,丹青死了,從前的事都推到端貴妃上,秋可繼續裝無辜,撇得干干凈凈。一切都是龍霄霆母妃做的,龍霄霆又能耐自己母妃如何?

霜蘭兒偏首,默默向遠,亭臺樓宇在眼中好似扭曲起來。過去的事已然抖摟,只可惜沒能撼秋可轉首,向龍霄霆。

月涼如水,滿天繁星閃爍。

龍霄霆鬢發被晚風吹散,目雖沒焦距,卻有無數滄桑從他眼里一點點流瀉。突然,他轉離去,夜太黑,湖邊燈籠太亮,看不見太遠,很快他凄涼的背影被黑夜吞沒。

秋可冷冷一笑,輕輕抬手理了理鬢發,淡定從容地離去。

刻,霜蘭兒給玲瓏遞去一個眼神,示意等會空見面。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瞧一步。從前秋可放棄桂嬤嬤,如今秋可又放棄丹青。不過,秋可孤家寡人,再沒可棄之子。

出了瑞王府,霜蘭兒往風滿樓走去。風滿樓其實是龍騰暗中經營,他們約定有要事皆在這里商議。來到一間蔽的廂房,沐浴一番,又換了裳。

約子時,輕輕的敲門聲傳來。

霜蘭兒開門,見是玲瓏,忙將玲瓏拉進屋,問道:“有沒有人注意到你?”

玲瓏見到霜蘭兒,微微一怔,道:“王府中套了,沒人注意到我。郡主,你披散長發的樣子,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霜蘭兒背將門關好。

玲瓏又了霜蘭兒幾眼,嘆道:“其實,你背影更像。哎,曾經我與十分心,我朋友不,可與最投緣。只可惜……”

想起從前,霜蘭兒心中微微漾,沉寂片刻道:“聽你說過,已香消玉損。”

玲瓏又嘆息一聲:“真沒想到秋可這麼狠毒。其實秋可平時待我親厚,我總覺得假,總覺得防著我。”

霜蘭兒眸中泛起冰涼,冷冷一笑。玲瓏是秋佩兒,秋可自然防著。

玲瓏見霜蘭兒不語,自顧自道:“哎,真可惜,本想替蘭兒討回公道。”

霜蘭兒道:“是可惜。其實龍霄霆不會真要丹青的命,只要丹青被關押,如今從刑部到三司皆在賢王掌控下,不怕丹青不說。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也怪我們籌謀不周。怕就怕秋可懷疑我參與其中,因為我有想扳倒的理由。”

玲瓏心跳得微快,“什麼理由?”

霜蘭兒神平靜,淡淡道:“今日中午,我跟秋可明說,我想以和親的名義嫁給瑞王。當然,我并不是真要嫁給瑞王,只是設個圈套而已。你說,會怎麼想我?”

玲瓏頷首,“必定防你。哎,眼下該怎麼辦?”

霜蘭兒凝視玲瓏片刻,搖搖頭,“沒辦法,走一步看一步。”

玲瓏長嘆一聲,“今日之事,明眼人都知道秋可不了關系,王爺不可能沒數吧。”

霜蘭兒淡淡一笑,眉間清冷似山際來煙,“昔年的事還重要嗎?秋可在龍霄霆心中是何地位,還重要嗎?就算當年蘭夫人沉冤昭雪,又能如何?要徹底扳倒秋家,令龍霄霆與秋家反目,不是無足輕重的蘭夫人的事,就能辦到的。”

玲瓏挑眉,“你的意思是?”

霜蘭兒取過筆墨,寫了三個字。

玲瓏看完,娥眉頓時鎖,“秋佩,我娘?!”

霜蘭兒著跳躍的燭火,神恍惚,“唯有秋佩才是龍霄霆心中的最痛。”

玲瓏疑道:“從前的事,我哪能知道。郡主,怎麼瑞王府的事,你知道的比我還多啊。”

霜蘭兒忙解釋道:“哪有,都是聽賢王說的。”

“哦。”玲瓏了然。龍騰喜歡霜蘭兒,肯定將與霜蘭兒有關的事都打聽清楚了。怔怔想著,秋可日后必定百倍防著納吉雅郡主,唯剩下一人能完計劃。也好,省的到時有人分去的功勞。早就算好了,君澤長得像極霜蘭兒,扳倒秋可后,要將君澤奪過來養。今后龍騰看在君澤的份上,念及舊,自然會接納要利用君澤獲得龍騰的垂憐。

霜蘭兒并不知玲瓏此時想什麼,突覺有些悶,起推開窗。靜夜里,冷風陣陣,吹開耳畔碎發。轉首,突然道:“若伊,你說秋佩的死會不會與秋可有關?”

玲瓏愣住,“不會吧。們是姐妹。”

霜蘭兒冷笑道,“忠于秋可多年的人,毫不留死。占據龍霄霆心的人是秋佩,一個微不足道的蘭夫人都能讓用盡手段。你說當年……”

玲瓏一驚,起時差點打翻側茶盞,“你的意思是,姐妹相殘?”

霜蘭兒低首,“我們沒證據,只是推測。不妨往這個方向查一查。”

玲瓏沉思片刻,道:“你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秋端茗有可能也參與其中。丹青是棄子,當年我娘也是棄子。”

霜蘭兒想一想,道:“有道理。我不信手染鮮之人還能夜夜安寢。昔年蘭夫人的事,丹青慘死,想必秋端茗與秋可這幾日都睡不好,我們不如好好利用下。”

玲瓏雙眸圓睜,驚道:“你的意思是?”

霜蘭兒淡淡道:“裝神弄鬼!做了虧心事,必定害怕鬼敲門!”

彼時,冷風輕叩雕花窗棱,簌簌響聲仿若鬼魅游移。

玲瓏渾一激靈,竟是汗倒豎。轉眸,一簇燭火在燈罩里虛弱地跳著,像是跳的心。做了虧心事,必定害怕鬼敲門!有嗎?有嗎?蘭兒,你若地下有知,會怨我想利用君澤嗎?你不要怨我,若我達心愿,會一輩子對君澤好。

霜蘭兒見玲瓏神飄渺,手推了推玲瓏,“你怎麼了?”

玲瓏猛地回神,頷首道,“好,我會好好籌謀,你放心。”停一停,突然直直盯住霜蘭兒,良久,眼中盡是復雜的意味,像是在審視著一道謎題。

霜蘭兒只覺被玲瓏瞧得發,“若伊,為什麼這樣瞧我,怎麼了?”

玲瓏聲音沉沉,“我在想,你一個北夷國人,為何幫賢王?沒有別的目的?”

霜蘭兒愣了愣,從未見玲瓏出這般冷的表,不知緣何,此刻不過氣來。被玲瓏退一步,開口解釋道:“賢王救過我爹,格日勒部落亦是因賢王壯大,我幫他在理之中。”

“是嗎?你敢對天發誓,你對賢王沒有?”玲瓏咄咄人,“我喜歡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他。我什麼都肯做,并不代表我笨,我不想替人做嫁。今日,我要你一句話。你對賢王,究竟有沒有?”

更近一步,玲瓏將霜蘭兒至窗檐,“有,還是沒有!”

退無可退,霜蘭兒突然大聲回答,“沒有。”

玲瓏“咯咯”笑起來,聲音突然變得,“瞧你嚇的,我就等你這句話呢。計劃有我,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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