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盡春回,十里錦繡》第七卷:重錫歸來 第472章 重錫的重

閻王殿里,恩怨是非,都有個了結。人這一生,生死有命,總要走這一遭。

十殿閻羅,也改不了他的心意。

閻君挑眉,「帝君聚紫微星氣,命數未盡,可還歸去人間,何以逗留不去?這人間恩,不過是過眼雲煙,宛若白駒過隙,爾爾一瞬,何必執著。」

可任憑所有人說得口乾舌燥,那迎面站著的人,就是不為所,堵著奈何橋不肯走。這倒好,後頭排著長隊,六道阻,難免鬼怨載道。

「獨活無意,眾生陪葬,倒也極好。」他淡淡的勾,含笑著面黑如墨的閻君。

閻君讓司簿,翻了翻生死簿,瞅上一眼道,「這壽已盡,再無還可能。壽綿長,可惜家中業障難消,父親作孽太多,枉害不人命。所謂父債還,雖是冤屈,但也是沒有辦法的。」

「一人做事一人當,豈能父債還?」他不悅,「既然如此冤屈,那我便不走了,擋著六道迴,等著上頭怪罪下來,也教閻君大人知曉何為冤屈。」

閻君頭疼,想著讓人把他挪開,奈何他壽未盡,上凝著的帝王之氣未散,一般小鬼本不敢靠近,連帶著黑白無常也是奈何不得。

這人間帝王,皆上天所選。

天意為泯,怎能違抗?

若等著他上稟天帝,再讓天帝置另選人間帝君,只怕這閻王殿里都要冤鬼災了。可這繼續耽擱下去,誤了眾生迴,還不定闖出什麼禍來。正如他所言,上頭怪罪下來,十殿閻羅自然是吃罪不起。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郎。」白須老者慢慢吞吞的現,晃晃悠悠的出現在閻君跟前,「這橫也不是,豎也不是,不如——」拂塵一甩,老者上下打量著他,「果然是極好,虧得天帝遴選,堪堪天下,盡在眉中央。」

閻君皺眉,「太白莫要調笑,正當忙著呢!」

白須老者忽然笑道,「既然為難,不如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他問。

白須老者瞧了閻君一眼,閻君眸子一亮,「你將路讓開,本殿便與你賭上一局。你既沉迷兒,就與你賭一賭,這生死不忘之念。」

「何為賭注?」他問。

閻君打量著他,扭頭著白須老者,「他一無所有,除了這一帝氣,拿什麼賭?到頭來,本殿豈非虧得慌?」

他上前一步,「便拿我這一帝氣,未完壽,賭一賭。我拿自己的壽,折與重活一世,可願?」

白須老者笑,「這倒有趣。」

閻君搖頭,「重活一世豈非了天數?」

「不忙不忙。」白須老者拂塵輕甩,「天地人三界,時數不盡相同,這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不過是渺渺數日景。早前那被貶下界的瑤池守仙,因醉酒而錯了人間時數而歷劫人間,正好這幾日就能飛升歸位。我這廂便是來接引的!」

閻君愣了愣,「你是說——」

「這錯有錯著,當初是了時數下界,如今劫數圓滿,正巧天帝要撥時數。這個檔口,不是剛好能給他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嗎?」白須老者笑了笑,「把時間倒回去,剛好能全你們。只不過——三界之事無絕對,也無免費,你可要想好了。」

他站在那裡,深吸一口氣,「以後便是我的命,我已三思行,不必多慮。」

白須老者捻著鬍鬚,饒有興緻的瞧著閻君,「閻君意下如何?」

「好!」閻君瞧一眼後頭堵得慌的迴隊伍,略帶無奈。

閻王殿,白紙黑字,他大筆一揮寫下來自己的名字:蕭東離。

閻君道,「你莫後悔。壽折與人,那麼你的運數便屈指可數。」

他依舊淡淡的笑著,「不悔。」

「既是不悔,那便約法三章,你必當遵守。」閻君拂袖,「這天道有天道的法則,人間有人間的律法,這間也有間的規律。本殿許在世為人,然則其記憶不泯,是故更改眾人運數而在在理。」

「而你,縱知曉前後一切因果循環,亦不得更改自己的命數。當死當生,都必須遵循前世因果,於再世之時,不許與任何人言說。此乃天意難違!」

語罷,閻君手接過司簿手中的生死簿,執筆將上頭的一行字勾去,「上靖羽,,乃丞相嫡,極盡富貴之,前人作孽,後人承業,不得善終。」

蕭東離心頭一窒,「然後呢?」

司簿上前,笑道,「壽已盡之人,要從這閻王殿出去,需得留下一些東西。而其死之時,雙目已失,如今滿目怨念,再世為人只怕也是個睜眼瞎。怨念難消,此生皆盲。」

「能換否?」他問。

白須老者笑問,「拿什麼換?」

「什麼都可以。」他毫不猶豫。

白須老者繞著他走了一圈,「這眉目生得好,若是換了,如何為君?二者,這十指尚需指點江山,運籌帷幄,若是廢了豈非可惜?」

「那便用這雙去換。」他深吸一口氣。

眾人皆是一怔,心道:這冤家,委實是個帝王命,癡種。

罷了罷了,白須老者輕嘆一聲,「如此也好,若肯放下怨念,與你化干戈為玉帛,親手為你診治,全了你這冤孽,就換你一雙好。不然終為殘,也夠你的。」

閻君上前一步,隔空在他眉心點上一點硃砂,「此乃生死契,不得反悔。你此命消怠之日,這一滴,會自消失。」

「來日,若與你重修舊好,本殿便許繼續沿用你的壽元,而你便能活到登基之時。若與你背道而馳,你就該自求多福,十八層煉獄隨時等著你們。」

他問,「我歸何至何時?」

閻君掐指一算,「本殿予你十年為期,重生於及笄之年,跌落荷塘之後。此後,你們相逢彼年初遇之地。至於其後之事,皆由你自己掌握。」

「朝堂更替,皆由命數。只是人心之事,神仙也無能為力。十年為期,本殿倒要看看,你與能走多遠。」

忘川河邊,彼岸花絢爛綻放,嫣紅如,奪目艷烈。

他淡淡的笑著,著遠那個緩步走過奈何橋的影。

白須老者淺笑,「放心吧,不過是一碗孟婆湯的時間。」

他扭頭,激的微微一笑。

不管等多久,他都會等下去。

這一世重來,他絕不會再讓,覆轍重蹈。

睜開眼,回到最落魄的歲月,十多歲的孩子,在泥濘里爬滾打。他知道所有人的結局,更清楚自己的結局,可是他不悔。

悄然遮去眉心的硃砂,讓自己學會強大,學會聚集旁人從不在意的江湖力量。

他遇見了鬼醫,一個神出鬼沒的老者。

猶記得前世,上靖羽提及,鬼醫教授上靖羽岐黃之。而這一世,鬼醫收了蕭東離為關門弟子,教授武藝,教授岐黃之

若失明,他就是的眼睛,以換雙目,他也在所不惜。

他覺得這一輩子就是個瘋狂,瘋狂得只為一人而廝殺天下,為一人而活。

兵權之事慣來難說,縱然了朝廷,也未必能握在手中。

行!沒有兵權,他便攬盡天下奇才異士,納為己用。所謂羽山莊,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而創建。

:便是防,保護。

此生,只為護而來。

終歸一切都是屬於的。

前世孤立無援,他便設立十二羽衛,莊主令只要放的手中,便能安然無恙。

既然不上朝廷的手,那就從財路手。錢能通神,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羽山莊斂盡天下之財,慢慢侵蝕國家基,等到國庫空虛,便是他回擊之時。

在自己未能強大之前,他依附著甘州,蕭贊傾囊相付,才使得蕭東離擁有了羽山莊這樣龐大的系。很多時候,欠你的,你若不拿回來,那便是傻子。所謂的骨氣與氣,在生存面前,其實很渺小。

那一年,是上靖羽及笄之年,他就跟得了寶貝似的,放下所有的一切,飛奔向東都。東都的羽山莊空置多年,如今總算能迎來真正的主人。

哪怕自己難逃一死,目前而言,蕭東離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他出征,等待。

朝,等待。

他登基,等待。

如今換他來等著,未嘗不是一件幸福。有個可以值得自己去等,去守,去的人,此生便不算白活一場。

可初次見他,他卻畏了。

因為,真的看不見。

他換了容臉,變換了音,刻意將熏香一夜的裳穿在上,遮去原本的氣息。為的只是見一面,可見上了又能怎樣,他就像個逃兵,一面匆匆,立刻就逃。

等了那麼多年,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跟前,他卻要以另一重份去見,天知道他此刻的激。從他重生開始,他便一直坐著椅,不為別的,只為那個以換眸的約定。早點習慣椅的生活,才能讓自己將來的日子,更好過一些。

是故不管雙能否行走,他始終坐在椅上,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起

慢慢的融化心頭的怨憎,重新走進的世界。

的極力排斥,最後變傾心相許。

他覺得此生無求。

他不想做皇帝,登基之日,就是他們的離別之時,是約定的最後期限,也是他的大限。他本就不善解釋,終究也學不會解釋,唯一能做的只是讓這一日來得晚一些,再晚一些。他拖著,不想走上爭奪皇位之路。

可蕭東銘他,蕭盛他,甚至於年世重也他。

他無路可走。

若不為帝,便保不得

這江山,怕是只有手裡,才能讓上家幸免於難。默默的收買百,默默的支持上致遠。想讓海潤和上致遠改變上家,那他就替掃平障礙。

私縱蕭玥來東都,其實也是為了。東都越,放在丞相府的注意力,會越來越

不管在哪,他總是悄悄的跟著。

就好比桃花林殺手蟄伏,在來之前,他已平清理,不讓嗅到一一毫的腥味。

但凡可用之人,他千方百計的往邊推。

卻猜不到幽州一劫,到底全了他們。

如此也好,幸福雖然短暫,到底還是握在了手裡。

眉心的契約越來越淡,他知道,自己該走了。一衍大師是個得道高人,鬼醫曾指點道,生死大劫,虔心向佛。是故,蕭東離找到了一衍大師。

寥寥數語,足以用此生。

臨行相贈,堪度生關死劫。

葬皇陵的當天夜裡,起了怪風,也不知怎的,一眾守陵人皆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似乎有人打開了地宮口,但——又好似並無異樣。經檢查,地上沒有腳印,也無東西失竊,約莫是人心作祟。

足足四年,在黑漆漆的地窖里睡了四年之久。

當四周年後的第一縷從木板隙里落進來,他終於睜開了眼睛,從地窖里爬了出來。天知道,他愣了足足半晌,才算回過神。

本就該死,卻還活著,難不閻王爺也會打盹?錯了時辰?

千寂與四小鬼錯愕的瞧著他,一個個見鬼似的打量著,確信他有影子,才算作罷。心道,這廝真是死而復生!

所謂置諸死地而後生,也算是死過一次。

遠遠的,白須老者扭頭著面黑如墨的閻君,「上天有好生之德,瑤池守仙因他而功德圓滿,就當是做個順水人。你當閻君的,如此度量,委實難得。」

閻君搖頭,「輸給一個凡人,委實不痛快。」

白須老者笑了笑,「何嘗輸給他,不過是輸給了老夫和瑤池守仙,你也不虧。何況困了他四年,躲了上頭的巡查,也算是功德一件。豈不知救他二人命,免教蒼生多遭屠戮,委實值得。你瞧瞧現如今的太平盛世,莫不是他與那小丫頭所做下的因,如今有這樣的福報未嘗不是果!因果循環,業障全消,閻君覺得如何?」

「話都教你一人說盡,還讓本殿說什麼?」閻君矯,「罷了罷了,將你收的好酒與我幾壇,你這天上散仙,也管人間收徒,小心有人蔘奏一本,教你吃不了兜著走。」

白須老者斜睨他一眼,「這徒兒為師不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他這一的武藝雖是我所授,可也是他骨骼奇所致,我不過從旁指點一二。雖說也是老夫指點其去找的瑤池守仙,可這守仙能不能助他一臂,卻也不是老夫所能控制的。一切,不過是他的運數。」

閻君皺眉,「越老話越多。回去回去,趕將殿那個丫頭送迴道。本殿非要下道命令,但凡人間皇族,間,不可閻王殿半步。」

「好歹,也是長公主,不鬧你一場,你如何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若是繼續考慮下去,等你想好了,那位太後娘娘豈非要等到白髮蒼蒼。瞧瞧,這人之,難道不好嗎?」白須老者笑呵呵。

閻君無奈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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