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靜姝心裏一堵，想起父親著人送進宮的書信，無一不是在勸為喬家的榮華富貴多做謀劃，甚至勸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放棄恩寵，一心誕下麟兒，日後將這個孩子推上皇位。

而便是皇太後，喬家自然便是新皇的嫡親外家。

可惜，想法總是好的，現實卻是幻滅的。

倘若，他們知道，其實肚子裏本就沒有孩子，不知做何想。

是的，的肚子裏並沒有生命，有的隻不過是殘餘的毒素，一時不慎，被人著了道，外界誤以為懷了孕，其實本就沒有。

毒藥名為人懷珠，中毒者，若是有孕之人，便能讓腹中的胎兒越發的健康，掉以輕心，直到八個月以後，落胎無能，子拚死生產下來的卻會是一個死胎，但若是中毒者未懷孕，卻能讓人如同有孕一般，便是太醫都不能診斷出來。

從一開始就清楚的，不過是自己，以及他。

那晚，雖是宿在乾清宮，可是是在偏殿，並未同房，如何來的孩子呢，算算有多久，他都不願了。

如果不是這樣，或許會真的高興自己能夠“老蚌生珠”，不論男，盡最大的努力生下來的孩子，便是因此失了命也是願意的。

可偏偏，從一開始，就沒有給過做夢的機會。

即使之前，他獨寵自己與蘇靜翕，可是偶爾來重華宮之時，也不過是同塌而眠，從未寵幸過，或者說，從蘇靜翕得寵之後，他便甚了，以至於到現在，從未雲雨過了。

喬靜姝對此，即使心裏會有控製不住的失落，但是勉強而為，不是真心，寧願不要，是以絕對不會表現出任何不滿，甚至不會讓人察覺出來。

要麽不做，要麽做便做到最好，的子便是這樣。

闔宮上下有誰知道，帝王如他，權勢滔天，可是為了一個人，去甘願強忍，下旖旎，隻為了守護自己最後的幹淨。

可令人諷刺的是，那個人甚至至今都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個男人，心甘願為做到這樣的地步。

“皇上說的是，可是臣妾有什麽法子呢，便如皇上一般，又有什麽法子呢。”

宗政瑾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眸中並未有任何憐惜或是不忍，平靜無波，未有波瀾，放佛隻是在麵對一個陌生人，“那你打算如何？”

喬靜姝任由自己跪在地上，也不起，“皇上想要臣妾的命麽？”

若是可以，倒寧願就這樣死了算了，活了二十餘載，前麵十幾年是為了後麵的十年做準備，一刻不曾停歇，從來到這個世間開始，便是喬靜姝，而不是。

宗政瑾冷笑，“姝兒想死了麽？”

湊過去，蹲在麵前，抬起的下，仿若人般溫的為拭去淚痕，“可是朕不準，你要是死了，朕更不想留著喬家了。”

不等說話，宗政瑾想到什麽，說道，“朕會設法保你一條命，你得給朕活著。”

起碼還得多活幾個月。

“還有你肚子裏的孩子，朕會尋一個恰當的時機，讓你……”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喬靜姝卻知道他是何種意思，也不去爭辯，或許，這樣的結果，便是最好的結果。

因為，是他希冀的。

“臣妾會聽從皇上的吩咐。”

宗政瑾點點頭，語氣淡然，“後宮中需要好好整治了，許多人都不必留著了，至於你中毒之事，便暫時當作沒有發生過吧。”

言外之意，便是讓不必去追究調查背後謀害之人，而是將此事當作從未發生過，做戲得做全，從今以後，起碼在幾個月以，會真的是一枚孕婦。

這樣也好，對誰都好。

宗政瑾彎腰將扶了起來，讓坐在榻上，蹲在邊，終究還是說道，“姝兒，你不該對朕有任何期待的，否則，苦的隻會是你自己。”

喬靜姝心酸，脹脹的難，卻還是強忍著淚水，將心裏的話問了出來，許是今夜的月亮太圓，許是今夜太過脆弱，許是此時不問，今後便再也沒有了機會。

“皇上可有一刻曾將臣妾放在了心上？”

“皇上可有一刻曾心悅過臣妾”，話到邊，喬靜姝卻是臨時改了口，到底沒有那麽多的勇氣，能夠開口便已是最大的努力，或者說，太害怕了，害怕知道那個答案，其實是自己一直以來不敢想象的。

有多期待，就有多害怕。

宗政瑾麵無表，眼眸黝黑，語氣肯定，“有。”

宗政瑾是當真不想再讓有所期待，有所希冀，陪伴了他十年，他亦是陪伴了十年，寵著，又怎可能一刻不曾將放在心上呢。

“如此便夠了，”喬靜姝靜默了片刻，怔怔的開口道。

不論他是因為何種目的，亦不論他此時心上住著何人，僅僅是知道，也曾收到過那麽一丁點回應，便覺得滿足了。

宗政瑾沒有再開口，起走了出去，經過殿門口的時候，站立，“好好照顧你家娘娘吧。”

“是，”青綺綠綺連忙行禮應道。

宗政瑾踏上龍攆，“去長樂宮。”

…………

宗政瑾下了早朝，轉回了紫宸殿，後跟著孟聞天。

“皇上，不是微臣說，你也該好好顧念子了，要不然老的比微臣都快，到時候那麽多如花似玉的姑娘，皇上如何可以生龍活虎，一夜……”孟聞天仿若沒有看見他的黑臉，自顧自的說道。

宗政瑾深吸一口氣，實在忍不住他的嘰嘰喳喳，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偏偏是在他此時心不好的時候，“朕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昨晚在長樂宮待了近一個時辰，才回了乾清宮，早起上朝，本就休息不足，朝堂之上，那幫老臣卻又因為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開，令他頭痛裂，心生不耐。

“別呀皇上，微臣還沒有娶妻，還沒有……”

“蘇順閑，攔著他，”宗政瑾踏步邁紫宸殿，揚聲道。

蘇順閑連忙轉攔著他，雖自知自己本不是他的對手，而皇上自然也知道，如此說一句不過是平白吩咐了一句，最終，他還是要進去的，但起碼樣子還是要裝裝的。

攔在殿門口，小聲道，“皇上心不好，孟大人還是別惹怒皇上了吧。”

孟聞天挑眉，點點頭，趁他不備，從一側鑽了進去，“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孟聞天走進去，一眼便看見他站在窗邊，煢煢孑立，影孤寂，說不出的落寞蕭索，攬著他的肩，“皇上可想要喝酒？”

“朕還有政事未理，”宗政瑾並未有所作，維持著剛剛進來之時的樣子。

上次在關雎宮之時，與談之時，偶然發現或許自己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事實，本來那日回了紫宸殿，之後亦宣他覲見，但是他到底沒有讓他去查那件事。

不是忘，是他不敢。

為帝王，第一次有所懼怕，害怕其實事實本就是像是自己所看到的這般，他的偶然發現隻不過是自己想多了，想差了。

想了想，終究還是想要探明真相，左右都是那麽一回事，他還能有什麽是不能承住的呢。

“朕有件事需要你去查明。”

“皇上吩咐便是，”孟聞天收回了自己的手，肅了肅神，正道。

宗政瑾嗤笑一聲，“你不必這樣，如此正經，朕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孟聞天幹笑兩聲，“微臣平時的時候，皇上總說微臣吊兒郎當，不務正業，如今好不容易正經一回，皇上又取笑微臣……”

宗政瑾越聽越不是滋味，皺眉，“好好說話。”

明明是一個男人，卻學著人嗔，四不像便是如此，皮疙瘩掉一地。

孟聞天翻了個白眼，“，微臣好好說話。”

…………

蘇靜翕從床上起來之時，難得的將時間控製在辰時初，昨晚罕見的一人睡，亦是罕見的失眠與多夢，七八糟的夢境讓整晚都沒有睡好。

原來，習慣是這樣形的。

原來，習慣是這樣的可怕。

在床上躺了一會，終究還是決定爬起來，“伺候本宮起來吧。”

聽瑤連忙上前，掀開簾帳，見麵有些憔悴，白皙，眼瞼下麵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影，有些擔憂，“娘娘昨晚沒有睡好？”

蘇靜翕點點頭，“做了許多夢，無事，先梳洗吧。”

“是，”聽瑤即使知道緣由，不敢多勸，畢竟有些事，如何做如何選擇都是在個人。

於，聽瑤以為，既然都已經決定了，必是深思慮的，那麽自己隻需要默默的支持便可了。

收拾完畢，正準備出去用早膳，代曼卻從外麵進來，麵擔憂，“娘娘……”

蘇靜翕與相許久，亦知為人穩重，如此神定是有大事發生，也顧不上用早膳了，轉回了室，“你隨本宮來。”

“有什麽事說吧，”蘇靜翕在椅子上坐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