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微一滯，一時不知要如何回答他。

「我……我不應該知道嗎？」

晏謫江面沉鬱，「是誰告訴你的？」

舒雨微道：「我本來就知道的啊……」

晏謫江神凝重，目一直落在的雙眼上，像是想要看穿說得話是真是假，直到面前的人被看得渾發，他才收回目，重新挪向車窗外。

舒雨微沒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緒變化如此大，知道這件事，是什麼不得了的事嗎？他……不想讓自己知道？

突然愣住。

他不希自己知道，救他是要一命換一命的，而除了憶蘭以外，自己也是他的天命之人。

舒雨微看向他，他的神很複雜，讓人捉不，想去跟他說些什麼，但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將憶蘭送到醫館，舒雨微給戴上自己來時戴的帷帽，將送下馬車后，便與晏謫江回府。

一路上兩人也沒說什麼話，但晏謫江看著也不是像跟生悶氣，只是一個人靠在窗邊思索，什麼話不說。

兩人一下馬車，晏謫江便直奔府邸而去，頭一回沒有等舒雨微一起同行。

眼見他這勢頭不對勁，加上他方才問的話，舒雨微心中難免為他人擔憂，也連忙下了馬車，快速跟上他的步子。

晏謫江一進院子，書房前站著的九翊就迎了上來，像是準備跟他彙報什麼事。舒雨微知道大事不妙，想要上去阻攔，晏謫江已經從袖裡出一條鞭子，狠狠地朝九翊上就甩了過去。

九翊雖然一臉茫然，但他對晏謫江到底忠心耿耿，竟是一點反抗的念頭也沒有，哪怕雲里霧裡，也還是選擇拂跪下，承晏謫江的責打。

舒雨微一把將鞭子奪走，又轉想扶起地上的九翊，但九翊卻不肯起，倔強得像頭驢。

有時候真想好好跟九翊講講大道理，待主忠心是好事，但忠心又不能是愚忠，難道挨打挨罰就一概承，連緣故都不問？篳趣閣

晏謫江的臉清冷，看著九翊的目里還有餘怒。他道：「你跟都講過什麼？」

九翊扭頭看了舒雨微一眼，他道：「小爺的舊事。」

晏謫江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舒雨微將他拉到一邊，解釋道：「跟九翊無關，這件事我本來就知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以為一開始我跟你說，我知道溯病要如何醫治，只是逗你玩的嗎？你以為我只知道要用天命之人的嗎？」

舒雨微鬆開晏謫江的手，來到九翊邊，非要把他拽起來：「服了，你也是個你，什麼都不問。」

九翊還是沒有起來，他抬頭看向晏謫江，見他看了舒雨微一眼，便匆匆回了書房，什麼話也沒說，只好繼續跪著。

舒雨微拉不他，乾脆放棄，轉頭去追晏謫江，卻被他攔在門外。

也不惱，讓小悠幻化一塊極薄的鐵板，到門裡，將門裡的木頭勾開，推門而。

剛走到晏謫江的書桌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晏謫江就已然將一個小瓷瓶扔到了桌上，先開口道：「拿去給九翊，讓他起來。」

舒雨微拿起瓷瓶看了一眼，都不用開啟系統，就知道這裡頭裝得是什麼。將東西扔到桌上，回應道：「你自己誤會的人，你自己去跟人家表達歉意，怎麼還要我代勞？」

晏謫江沒理會的話，他沖著門外喊道：「來人。」

屋外很快走進來一個小婢，晏謫江將瓷瓶遞給，又把方才跟舒雨微說過的話原封不的說給了這個婢。

舒雨微撇撇，終究沒說什麼。

婢走後，順帶將房門也關上了，於是這書房裡，就又剩下他們倆人。

舒雨微知道他還在為那件事煩心，但這事也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聊起，因為這件事，本就沒辦法說。

晏謫江不想讓知道，除了是因為擔心會用自己的命來換他的命以外，還會擔心什麼？總不能直接跟他坦言說：你放心，我沒法算用我的命來救你，就算商不高，也實在沒傻到這種地步。

但其實不知道的是，晏謫江不肯告訴，是覺得如果此事不知道，那麼最後沒有選擇救他，他也可以安自己，並不是沒想過救他，只是因為不知道。

晏謫江也很矛盾，也很糾結，他希舒雨微願意，又不希願意。

他固然不想舒雨微用命救他，但心中也難免會存在一冀，希願意救自己，希在他心裡自己佔據著很重要的位置。

可如今這般的沉默和閉口不談，倒他心中的答案一下子清晰起來，真不如在雲里霧裡那樣，臨了還能欺騙自己。

他一時，竟也不知是該覺得難過，還是該鬆口氣。

舒雨微見他還在獨自思索中，不免抿了抿，連忙換了話題。

「小爺最近太過勞累，不若就在府里好生歇著，清容的事我去辦就好。我一定調查的清清楚楚，不會有任何。」

晏謫江沒回應，沉默了很久。

舒雨微了自己的手頭，暗暗思索自己應該再說點什麼他會興趣的話，好在晏謫江總算開了口。

「我跟你去，府里有九翊和若歆就夠了。」

「可是小爺，你的……」

剛說了一半，就意識到這話不能說，因為這事兒還是跟溯病有關，聊下去只會繞到最初那個不能言談的話題上。

正想改口，一旁的晏謫江卻突然低低地出聲，說了一句讓瞬間愣在原地的話。

他說：「你難道不希，我陪在你邊的時間長一些嗎？」

舒雨微呆傻似的般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會不希。

……

京城連著下了三天的雨，從淅淅瀝瀝的雨點到傾盆大雨，再到滴答滴答的小雨，來回反覆，雖說沒有造什麼災患，但卻也不是出門的最好時間。

兩人於是等了三日，才終於，朝著聊城出發。

臨行前舒雨微跟九翊打了聲招呼，讓他找人看著點醫館，清容的心思深，很容易就會猜到憶蘭的容，等過段時間憶安的會試結束，再讓帶著那倆孩子去北寧城住，正好也能讓憶安給晏謫江理理北寧的事。

兩人走得早，路上晏謫江又犯了困勁，在車裡小憩。

舒雨微將帶來的裳都蓋在了他的上，作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他，但轉念一想到他近些日子的狀態，就又沒有那麼躡手躡腳，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出來。

晏謫江一直不肯讓把脈，連睡覺時手腕上都要纏著一圈又一圈厚厚的棉布，難過之餘，又覺得悵然。

難道除了天命之人這一個出路，就沒有別的辦法能救他了嗎？

其實如何不想他能活下去，就算終有一日要離開，也想要他安安穩穩地活在這本書的世界里。這些日子，在晏謫江輾轉難眠的每個深夜，其實也沒有睡。

舒雨微一遍遍的腦海里查詢神醫寶典，試圖找出溯病的其他解法。神醫寶典用起來很是方便，只要想看，它就會自翻到需要的那一頁，但舒雨微詢問無數次，關於溯病都只有這寥寥的幾頁，解救之法除了以命換命就是以命換命。

詢問不出來，於是就手一頁頁地翻。可這東西包含了這個世界里所有的醫學知識，見過的沒見過的，聽過的沒聽過的都有，說也有上千頁，舒雨微一個從上大學以後書本都是嶄新的人，寧願花上幾個夜晚去翻看，都不願意相信溯病的解救之法只有一個。

可惜這本書翻到底，也確實就只有這麼一個解法。

此時此刻，看著晏謫江的睡，心中一濃郁的悲傷調油然浮現，想要儘力制，卻始終無濟於事，就如同拼了命的尋找其他的辦法一樣，再如何努力也都是白費一場。

舒雨微手握住晏謫江的手，他的手溫涼，和卻又有力。

「阿江，如果能向神明許願，我倒願你跟我一樣，都是來自另一個地方。」

湊過子，看著晏謫江近在咫尺的容，凝視了許久，突然閉上眼，在他的上落下一吻，綿長而深重，像是把自己對他所有的依賴與意全部傾注在此。

舒雨微突然覺自己的後腦勺被人按住，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晏謫江不知在何時已然醒來。

兩人吻了一路，直到舒雨微不過氣來的時候，晏謫江才鬆開了的。

聊城離京城不遠，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也就到了。城以後，車夫跟著行人的指示，帶著兩人來到目的地。

兩人下了馬車后，舒雨微突然挽起晏謫江的胳膊，看著倒真像是一對恩的小夫妻。仰頭，嘻嘻地沖晏謫江一笑，聲音甜甜的：「小爺，我們走吧。」

說完，拉著晏謫江來到院門前，敲響了大門。

晏謫江只低頭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話，神平靜。

許久許久，他的臉上才浮出幾分不深不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