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孩子，別怕！」

「握住我的手，我拉你上去！」

「在這兒！安，往這兒來！」

「楚雲，抓住我，抓住我！」

「不行，河水太急了！」

「兒子，抓住，別鬆手，把拉上去！」

騎著托車奔向家門的汪萌萌，眼淚，越流越多。

回憶對於來說，是愧疚，是虧欠，也是痛苦。

記起了在河水裡掙扎絕的自己，已經越來越無力，眼看就要被湍急的河水帶走的時候，一對年輕的夫婦向遊了過來。

他們抓住了的手，力地游向岸邊。

然而河水太急了，這原本便是被老人們止戲水的河流，可調皮的孩子們卻無視立在河邊的警示牌，下水嬉戲。

熊孩子們看著這一幕，全都嚇得傻掉了，只有那對年輕的夫妻，用他們的雙手地抓住了汪萌萌。

河水太急，他們只來得及把汪萌萌託付給向他們奔過來的男孩，便被河水永遠地帶走了。

原來，夢境里那雙把自己拉上岸的、溫暖的手，是屬於那個男孩的。而他，則是那對為了挽救自己生命的、年輕夫妻的兒子。

他拉起了，卻永遠地失去了他的父母。

汪萌萌活了下來，卻因為所刺激太大，而忘記了那段驚險萬分的經歷……

多麼不公！

行至家門前，汪萌萌跳下托車便奔上了樓去。

「咦，萌萌？怎麼這麼早就回來……」汪萌萌的母親方華看到兒回來，不意外。的話還沒有說完，汪萌萌便將頭盔扔在桌上，憤然看著母親，問：「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啊？」文華怔住了。

「什麼事啊，風風火火的，孩兒家不能穩重點嗎？」正在看書的汪文山不悅摘下花鏡，數落。他的兒，相貌、學識、品行樣樣不差，唯一讓他心的地方，就是武力值太高了些。

這也許是他和妻子在兒經歷了年的一場劫難之後，著重培養的能和武力的結果。當看著同齡人的孩子們紛紛結婚，兒卻因為武力值棚而嚇退了諸男相親男孩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們夫妻二人，也許矯枉過正了。

但現在想要再讓兒變得斯文淑，已經變了天方夜譚。

話雖說得嚴厲，但看到汪萌萌因為哭泣而紅腫的眼睛，汪文山的態度，便轉為了詫異與關切：「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你們。」

汪萌萌看著父母，倔強卻委屈：「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小時候我溺水的事？！」

汪文山和方華對視一眼，兩個人的臉上，都顯出了驚訝之。

「你……都想起來了？」方文山問。

***

眼淚……

怎麼會流下來？

陸丹怔怔地看著手上的淚，震驚得無以復加。

就在剛剛，正在與總經理肖嚴彬就解決吳先生投訴一事展開討論的時候，陸丹忽然覺到心湧上一異樣的愫。那是一種極為陌生的愫，在此之前的十六個年頭裡，陸丹從未有過。像是混合著痛苦、疚與憤慨的愫，帶著如洪水般足以摧毀一切的力量，從心深呼嘯而來，衝擊著他所有的。

大腦發出了警示信息，陸丹迅速中斷談話，迅速轉走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淚水，就在他轉的剎那奪眶而出，在肖總疑的呼喚聲中，陸丹加快步伐走進了洗手間。

「連招呼都不打就走了？！這個陸丹還真是……」總經理助理喬森頗為不滿地道，「全酒店最傲慢的人就是他了，聽說他從來不跟別人說話，就連員工們向他打招呼，他也不理。不就是總部派來的嗎，有必要這麼牛氣哄哄？」

肖總笑看了喬森一眼：「陸丹就是這個脾氣，不管在哪個酒店，他都是這個樣子，你們不用跟他計較。」

「可是，一個好像沒有的機人，又傲慢到了極點，怎麼能做好客戶總監呢？他甚至連人世故都不懂吧？」喬森奇怪地問。

「你沒聽說過『知世故而不世故』這句話嗎？」肖總說著，向了陸丹離開的方向，「沒有，反而能更加理智地面對問題，抓住問題的核心，這個，也許就是他一直是星悅酒店管理集團的王牌客戶總監的訣吧……」

「王牌客戶總監？！」喬森的臉上滿是驚疑。

眼下，「王牌客戶總監」正站在洗手間里，怔怔地看著鏡子的自己，震驚不己。

鏡子里的他，滿面淚水，神憂傷，這種神，這些眼淚，出現在一個有緒障礙的人臉上，合理嗎？

陸丹撲向鏡子，難以置信地看著鏡子里的那個人，然後——把臉轉向左邊，又轉向右邊。

鏡子里的自己做了同樣的作，確認是本人沒錯。可這眼淚，為何還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難道我……出了什麼問題？！

門外，傳來了一陣說話聲音，好像有人來了。陸丹的心猛地跌落谷底，他迅速地推開洗手間的門，閃其中，卻因為作太急而撞到了手臂。

痛！

汪萌萌捂住手臂，出了聲。

「怎麼了，萌萌？」方華嚇了一跳，忙問。

汪萌萌搖了搖頭，正在與父母說話的，不知道為什麼手臂突然疼了起來。好像撞到什麼東西似的，真是奇怪，明明什麼都沒做……

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問清楚關於那對夫妻的事！

於是汪萌萌舉目，向了自己的父母。

「既然你已經想起來，我們也不想瞞你，明天，一起去吧。」汪文山嘆了口氣，道。

「去吧，」方華點了點頭，溫宛的面容被悲傷籠罩，「早該去了……」

汪萌萌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母親，一臉疑：「去哪兒？」

汪文山要帶汪萌萌去的地方，就是救了汪萌萌那對年輕夫妻的墓地。

坐落在H市城郊的安憇墓園，四周都被綠樹圍繞，不遠的青山綿延，將蔥蘢的綠暈染至天際，與蔚藍的天融合為一，並向更遠延。

將綠草上的水珠照得晶瑩，汪萌萌將一束太花放到了這對年輕夫妻的墓碑前。

青灰的墓碑上，雕刻著這對夫妻的名字：鍾楚雲，衛安。

而他們去世的那一天，正是被汪萌萌忘的、被救的那一天。

「其實，我們並不想把這件事向你瞞，但你那時候太小，到的刺激太大，醫生說，正是由於這種強烈的刺激，而導致了你的失憶。為了不再讓你到更大的刺激，所以我們就沒有再向你提起過。」汪文山對汪萌萌說。

「萌萌，你也許會覺得爸爸媽媽自私，但換任何一個父母，看到你當時的樣子，都不忍心再去提那件事呀！」回憶起當時年汪萌萌經歷這一切時，恐懼而害怕的樣子，方華的心裡，還是會湧上難言的痛楚。

汪萌萌靜靜地注視著墓碑上這對夫妻的照片，他們年輕的臉上，帶著充滿了善意的笑容，那麼溫暖。汪萌萌的雙拳，地攥在了一起。

「對不起……」喃喃地說道，「都是我，都是因為我，你們才……」

說不下去了，愧疚與痛楚讓深深地低下了頭去。這以命相護的恩，即使有千般想要回饋的心意，卻又無從去做。這種無安放的疚，要如何是好？

不……並不是無安放吧？

汪萌萌猛地抬起頭來，向了父母：「爸，媽，鍾阿姨和衛叔叔的兒子現在在哪裡？」

提起那個年，汪文山的神便黯淡了下去。

「你恢復了健康之後，我們去找過那個孩子。這對夫妻沒有其他的親人，所以在去世之後，他們的兒子就了孤兒。」汪文山說，「幸運的是，我們通過福利院聯繫到了他的養父母，所以……也見到了他。」

「那他現在在哪裡？」汪萌萌急切地著父親，問。

汪文山搖了搖頭，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深深低下了頭。

「媽？」見父親不說話，汪萌萌便將目落在了母親的上。

方華嘆了口氣：「我們去見了那孩子，向他表達我們的歉意和敬意，可是他……從頭到尾，也沒有說一句話。」

「不說……話？」汪萌萌怔住了。

「是的，」方華點了點頭，「他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安靜和冷漠，他看著我們的眼神就好像……就好像冰一樣，沒有半點。」

說到這兒，方華的聲音，也開始微微地抖起來。

「不管是生氣也好，是憎恨也好，哪怕他大哭或者大罵這樣的緒，我們都會承——開始的時候，我和你爸爸就是做好了這樣的準備才去見那孩子的。誰知道，他既不哭，也不鬧，只是淡淡地看著我們，然後讓我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