愜意的灑落在灰瓦紅墻，偶爾有幾個調皮的束過尚未變黃的樹葉映的地面上。

馬車一路北上，到達凰街，拐過保泰街，穿過進香河，約半個時辰才到國子學。上臺階，先眼的是一顆白果樹，滿樹金黃的葉子煞是好看。

李青白分到丁班，張昱在丙班，褚佑興則在乙班。

丁班第一堂課，是劉向夫子的課，他曾是國子學祭酒蔡坤的門生，傳言是著名數學家劉微的后人，通算一門，同時為閥門彭城劉氏后人，頗有些才子的孤傲和士族的清高，自稱劉算子。

一行二十名學生，被帶到庭院中，劉算子指著院子里的假山石，翹著胡子說：“此次分班的緣由想必諸位心里清楚，這樣，在一炷香之算出此假山的高度，劉某會親自請求蔡祭酒升班。”

全場嘩然。

誰不清楚此次分班就是按照家世排名，在丁班的都是些沒名氣的寒門子弟。

有的沿著山疊羅漢，想試試需要踩幾個人才能夠到山頂，有的手里拿著不知從哪里折的樹枝，在跳著往山頂夠。

李青白用腳做量，緩慢地丈量著，假裝不經意地問擋在他前面的同學，“兄臺，好高，有七尺吧。”

看見那個同學傲慢地嗯了一聲，也不在意，繼續沿著直線丈量，一直到抬眼去，山頂、那個兄臺頭頂、自己眼睛在一條直線上，心里有普了。這是《九章算》里典型的‘勾’問題。

“時間到了，有哪位同學知道答案？”劉算子背著手問。

一時有些啞然。

“夫子，是否三丈三尺三寸？”李青白最后站出來道，結合勾定理和三角形相似，算出來大約是三丈三尺，這個三寸只不過是給自己加的噓頭而已。

劉算子震驚了，毫不差。劉夫子跟工部尚書崔清有些，年前學堂修復施工的時候，現場來看過一次，因為是天監三年土，特意用‘三’這個數字，雖然，他總覺這座山有些不倫不類。

他一把抓過李青白，“走，跟我見蔡祭酒，劉某說話算話。此等人才，怎可埋沒在此。”

李青白直接升到甲班，不到半天的時間，屁都沒在丁班坐熱。

他出名了。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不知是誰調查了的生平，除了被拐子李收養外，竟然連睡懶覺經常遲到，以及吃爹的貢品都翻了出來。

“這般鄉野鄙之人，崔越，與這樣的人同班，真是丟臉。”

“急什麼，待得住還得看他的本事。”回話的是工部崔尚書的兒子崔越，崔氏與褚氏同是閥門族，他是庶次子，上有一位嫡長兄崔，他一頭。兩年前圣上選拔人才，崔與褚恪之同為十六歲，年老，同樣博學多才，本可以同朝為，誰知褚恪之的祖父褚太傅，意外過世，褚恪之不得已守孝一年。崔現任禮部侍郎。

按照歷朝歷代慣例，國子學同其他四學館，皆按照品階招收，并依照品階高低分班，至學滿兩年后，優秀者可直接補掌故或太子舍人等職。

但是圣上同閥門之間明爭暗斗了三年，對此次招生，特意強調不分貴賤，一視同仁。因此國子學的招生事項，特意加了三條總則：

一則：不限貴賤，然擇優而取，連續兩載榜首三甲可直取職。

二則：不限貴賤，讀滿三載者，皆有考取職的機會，以補上則。

三則：不限貴賤，每月考核末尾者，降班。

此時，出了名而不自知的李青白在擔憂一件事，睡覺問題。國子學雖然在年前進行了翻修，但是由于擴招，舍館只得三人一間，可以選擇不住，只要進出登記即可。不能住也不想住，假扮男子學堂已經離經叛道，如果再與男子住一起，穿幫怎麼辦，得想個法子。

中午用膳的時候，法子來了。

菜品是兩菜一湯，李青白早就得前后背，剛一坐下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張昱坐在他對面，一貫的慢條斯理，“你今日可是出盡了風頭，當心有人給你穿小鞋。”

“你以為不出風頭就沒人欺負了？咱們這樣的鄉野村夫，注定是炮灰的命，呃，欺負的命。”

“與你說一件事，爹爹曾與我說，要在金陵賃一座宅院，讓我安心考學。你要住不慣舍館也可一起。”

李青白正想說自己沒錢，不好意思住之類的，突然后背被人使勁推了一下，害的整碗湯都灑在了上。

“誰呀，怎麼這麼不小心。”站起來沒好氣地說。

“呦，這不是大名鼎鼎地李青白嘛，草窩里出了個金凰，還沒怎麼著呢，脾氣倒不小。”說話的人，穿著深紫服，順的料仿佛閃著，看著有些眼，“怎麼，攀上了褚博士，就忘了丁班的同學了，跟這樣的鄉野做舍友，真是晦氣。”

想起來了，這人李言，商賈之家，賣米大戶，家里富得流油，長得倒是風流倜儻，奈何跟了鹽似的，聽的人齁得慌，“原來是李兄，如果不滿我這鄉野，可以把我趕出舍館。”

“你，別以為我不敢。”李言果然憤憤地說。

“就怕你不敢。不敢是膽小鬼。”李青白繼續刺激道，你一定要把我趕出去啊，這樣我才可以去褚府蹭吃蹭喝蹭住啊。

一路沿著青石臺階，舍館在膳房后面，遠遠地看見的宿舍門前圍了一圈人。

了！

地了在袖口里藏著的從廚房里找到的幾把果皮爛葉，準備借機加點料。

東西都被扔出來了，門口的服和被褥散落一地，“誰干的？李言是不是你，欺人太甚！”假裝抖了抖地上的服，袖子里的果皮爛葉順勢掉落在這堆上，

“是我，讓你看看我敢不敢。”李言推開人群站在他面前，一副暴發戶欠揍的樣子。

“你如此蠻橫，誰還敢住在這里？我要找夫子評評理。”李青白繼續刺激道。

倆人正吵著，褚恪之博士和蔡坤祭酒來了。

李青白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可憐兮兮地把夫子可能的話先堵死：“院長，圣上仁慈，廣招人才，不限貴賤，學生一介貧民，才有機會進國子學；再者，都傳學生進甲班是攀上了褚夫子，既然真有這層關系，如今這是明晃晃的打褚夫子的臉吶。即便換宿舍，萬一再有哪個看學生不順眼，做出更過分的事如何是好？一想到這些，更令學生惶恐不安。”

假裝惶恐不安的李青白終于如愿以償的坐上了褚恪之的馬車，不，是回褚府的馬車，被安排在之前的客房里，每天早晚有專車接送上學。張昱同樣搬出了舍館，在附近賃了一座宅院，有人專門伺候吃喝拉撒。

學生生活終于有驚無險地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