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金陵城的冬天晝夜溫差的距離相當于一件棉襖的厚度。

一個時辰過去了。

李青白了上的棉襖，是小婢阿帶給的，想想這段日子還是很有收獲，最起碼了幾個朋友，萬一被趕走，拐子李應該很失吧。

想著這些又稍微活了一下自己的膝蓋，罰跪什麼的倒也習慣了，之前爹上供的貢品，免不了跪一跪，只是跪孔圣人是什麼意思。大概兩個多時辰以前，褚恪之靠著李青白的手清醒了片刻，憑借過人的毅力自己一步一步走出宮門，坐著馬車揚塵而去，徒留一個人孤零零地愣在原地，虧得宴會正好結束，被路過的王澄送回來，誰知剛到褚府門口就被帶到孔圣人像這兒罰跪。

文蘭閣一直靜悄悄，不知道是不是也靜悄悄地請了大夫。

將近天亮地時候才被放出來，崔先生替求了。宴會上圣上點名讓戶部加班加點清點好賬目和庫存，如今正是用人的時候，李青白算盤不錯，吃穿用度皆出自府，也算半個褚府的門客，可以給一些無關要地賬目進行核對。

負責管的是倉儲侍郎，腰間掛著一副金算盤，聽說是褚尚書的得力干將，一手算盤打得出神化。

后來張昱也請求崔先生，加到核算隊伍中。當時他剛好進府送節日禮，是黃石的土特產。張昱的娘親思念兒子，愣是自己坐著馬車一路南下在冬節前一天趕了過來，一同來的除了一車土特產，還有一袋碎銀子和一封信，是拐子李這幾個月的月錢，幾乎全部給了李青白，信里讓多添置幾件冬，家里一切安好，不用惦記。

被李言挑釁沒有哭，被人下藥拉到虛沒有哭，被人冤枉坐牢沒有哭，騎馬傷沒有哭，跪了半夜也沒有哭，為什麼當張昱把這袋碎銀遞給的時候，‘哇’的一聲哭了呢，就在這廂房包圍的小院里，屋里就是忙碌地大小員，低下抱著膝蓋，埋著頭哭的泣不聲：“還是…阿爹…對我好！”。張昱在一旁低頭看著這一團瘦弱的軀，心底涌出別樣的滋味，為人上人除了需要銀子的支持，同樣需要強大的心。

“你…哭一哭就行了，別太久。”最后他嘆氣道。

廂房里陳列著四張案桌，噼里啪啦的珠子聲此起彼伏，擱在現代，珠算已經為非質產。李青白已經整理好了緒，不釋手地了一遍這令著迷的玩意，這的軀，這清脆的聲音，這強大的能量，真真是“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因何鎮日紛紛?因為數不通（《紅樓夢·第二十二回》）”。和張昱一組，兩人并排坐在一邊，把賬本攤開放在前面，兩人分工明確，張昱報數并記錄，李青白撥拉算盤。聽著是關于糧食的進出數目，集中注意力，耳朵跟手指同速，‘出項’減去，‘項’加上，往往張昱報完數目，就能立馬得出結果。

這是張昱第一次見李青白如此專注的模樣，不是以往說話時的嬉皮笑臉和張揚跋扈，只見微低著頭，里碎碎念著詞，右手手背上的疤痕盡管丑的醒目，但是吸引眼球的卻是靈活地不可思的三手指——大拇指、食指和中指。

嗓子啞了或手指累了，兩人就換換位置，張昱也是個不服輸地，一開始速度比較慢，后來順手后越來越快。倆人核對完一本的時候，還不到半個時辰，功地引起了倉儲侍郎地注意，分配地賬目自然多了起來，兩人也是仗著年輕氣盛，整個假期，都泡在廂房里，核算完了所有賬目的三分之二，這可是十個人的分工啊，真真是后生可畏。

盡管如此這般，李青白在開學地日子還是得到了懲罰，被趕出了褚府，只能住宿舍，好在李言已經搬走了，之前的宿舍空了出來。崔先生說的比較委婉，讀書不易，應以課業為重，住宿舍了來回奔波地時間，可以多看些書。只是阿有些不舍，給繡了三個荷包，讓換洗著用，令李青白哭笑不得。

臨近年關，學院會有一次大型考試，聽說是為了來年三月份圣上選拔人才做準備，但也只是聽說而已。李青白心里像憋了一口氣，一門心思撲在課業上，除了洗澡不方便，一切尚好。已經習慣了早起，起了就去教室讀會兒書，后來韓明加進來，一來二去竟然帶了整個丁班的學習氣氛。

跟褚恪之的關系又回到了原點，或者說本來兩人就是普通的師生關系，只是李青白單方面的把他當了親人。

王澄生病的時候更多了，好似專門跟這天氣相克似的。李青白去看過一次，他倚在床頭，蓋著被子咳嗽不停。其母親王氏心疼孩子，絮絮叨叨地說著王澄小時候有多好看，像菩薩座下的小仙；有多聰慧，記特別好，一學就會。王氏和王書丞兩夫妻為了照顧這個弱多病的孩子一只沒再繼續生養。

臨走的時候，王澄總是可憐兮兮地故意東拉西扯耽誤時間，不住心，在那兒住過兩晚上，到王氏的熱款待，很是讓寵若驚。等見識到王澄的書房，更加吃驚，五花八門的書籍占據了整整四排比人高的書架。

期考結束后，張昱了一批黑馬，功殺甲班，李青白也不弱，進乙班，與褚佑興同班，韓明濤聲依舊。

就這樣，日子進古代的寒假模式。

古代過年不是在臘月二十九或三十日，而是在“臘日”，即后來的“臘八”。南北朝以后，把“臘日”移至歲末。正月初一為元旦或元日。在漢文帝時，已下令將正月十五定為元宵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