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烈回府的時候，二九已經帶人在清理了。

他滿污，臉肅殺，冷聲問道：”太子妃在哪？”

二九趕忙回道：”自太子離開后，太子妃就一直在玲瓏苑里，未踏出屋半步。”

慕容烈腳步不停的往玲瓏苑走去。

進了院子，上房點著燈，穆慈的影子被燭火映在窗戶上，隨著搖曳生姿。

就此一眼，慕容烈便覺得這一日所有的經歷和危險。都不算什麼。

臉上的肅殺消失，他掛著笑容，輕輕推開門，卻見穆慈一艷紅的裳，抬眸看向他時，頭頂的步搖隨著的作，發出簌簌的響聲。

當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你回來了。”穆慈溫的笑著，卻沒有起。

”我回來了。”慕容烈回道。

他開門后，有風躥進屋子，吹的燭火浮。明滅間，穆慈臉上的笑容看上去有幾分詭異。

”恭喜殿下，哦，不，現在應該稱您為陛下了--”

”婉婉怎麼知道？”慕容烈揚眉，隨即想了起來，”聽見宮里的喪鐘了吧？今日宮里發生了許多事，父皇去了之后，母后深，也隨著去了。閣大臣們還在宮里準備，我先來接婉婉和宸兒宮。”

穆慈聞言笑了起來：”六皇子和八皇子呢？”

”你突然問起他們做什麼？”慕容烈英俊的臉上爬起了不安，他終于從今日殺戮的興里回過神來，四下看了看，問道。”清風和細雨呢？怎麼不在屋子里伺候你？”

”們被我送走了，不會回來了。”

”婉婉，你打算做什麼？”慕容烈沉下聲音。

穆慈笑的越發開懷了：”你應該問我，已經做了什麼。”

”你做了什麼？”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父皇先前雖然虛弱了一些，但為什麼偏偏這陣子會越來越差？尤其是在我宮之后，又偏偏在今日駕崩？因為我，我人給他在丹藥里下了毒，算好了劑量。”

”婉婉，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慕容烈嚨發，低了聲音問道。

”我自然知道，我還知道六皇子和八皇子今日也了宮吧？你剛剛沒提起他們，但你上帶著氣，想必是一場惡戰了，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你的儲君之位已經這麼穩妥了，可他倆還要拼死一搏？”

”也是因為我。”

”慕容烈，我有一個本領，從來沒告訴過你。我從小便能模仿別人的字跡，我父親知道后，命人著重培養了我，到現在，只要我稍微研究一下那人的字跡，就能完完全全的模仿出來。我去你的書房，找到了周大人的筆跡，花了好幾天的時間研究，模仿他的筆跡寫了一封給你的信。然后讓人不經意的送進了六皇子府里。”

”當然，若只是這樣，人家自然不會信的，可我人教街上那些小花子唱了一首謠，里面每一句，都是歷史上那些殺兄弒君上位的皇帝的野史，我就在賭，賭六皇子那樣的格，不可能一點作都沒有。”

”怎麼樣？慕容烈，你萬萬沒想到吧。你的枕邊人日日夜夜都在算計著你，手上沾了自己親兄弟的，覺如何？”

”婉婉，你為何要這麼做？”

”為何？”穆慈面上閃過一抹瘋狂，笑了起來，頭頂的步搖隨著的作叮叮當當，清脆耳，可是的聲音卻倉皇可怖，”自然是為了我穆家包括穆齊在的六十一口人命，為了我忠心耿耿卻死不瞑目的父親，為了我溫婉賢惠卻盡苦難的母親，為了我年懵懂的妹妹，為了明知不可為為之的哥哥，慕容烈，你害我穆家滿門盡滅，我便要你也嘗嘗這家破人亡的滋味！”

話里帶著戾氣，就連慕容烈也有幾分的心慌，他想上前，腳步卻有千斤重：”你都知道了？”

”難道我不該知道嗎？就該被人瞞著，然后像傻子一樣。跟我的仇人幸福滿的過一生嗎？”穆慈嘶吼道。

慕容烈垂眸，握了握拳，突然之間溫笑了起來：”你知道了也好，我也不必再瞞，不過婉婉。你怕是還不夠了解我，對我這樣的人來說，老六和老八遲早都是要收拾的，就算不是現在，也是以后。你以為我會為了他們的死活傷心難過嗎？”

穆慈冷笑：”我當然知道皇家的人，素來最冷心冷。可但凡是人，都有肋和弱點，你慕容烈難道沒有嗎？”

慕容烈臉白了幾分，抿不語。

穆慈這次笑的更真心了一點，若溫暖春風。

穆慈笑著，轉走到一個箱子前，彎腰將箱子打開，出里頭許多的小玩意，穆慈不顧形象的蹲下，一點點的往外撿。

里似是自言自語：”這個木雕小人，是我六歲那年，你親手給我削的，你削了倆，咱倆一人一個。”

穆慈說著。輕巧的將木雕丟進烤火的盆子里。

盆子是白天借口說冷，特意人搬進來的，為的就是現在這一刻。

火舌很快就把木雕吞噬。

穆慈又從箱子里拿出一個紙鳶來：”這紙鳶，是我十歲那年，你親手給我糊的。”

話音落，紙鳶丟進火里。

箱子里的東西，一件一件的被拿了出來，又當著慕容烈的面，一件一件被燒。

每一樣東西，穆慈對來歷都如數家珍，臉上始終帶著笑，卻做著這麼殘忍的事。

終于里面剩最后一樣了，那是一把木梳，做工并不好，甚至有些糙了。

穆慈懷念的將木梳拿了出來，握，本想笑，眼眶卻漸漸的紅了：”這把木梳，是你我定的時候，你送我的。你說大靖百姓家的子，跟男子投意合時，都會收到男子做的木梳，只不過人家都是買來的，你給我的不同，是你親手做的，你對我的意，比那些人都要綿長。”

后來，出嫁那天，全福人給梳頭時。用的就是這把梳子。

穆慈還記得邊梳頭，邊唱道：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可終究，不能跟慕容烈有頭有尾，一生共富貴了。

穆慈流著淚笑著，將最后這樣木梳也丟進火里。

一簇火苗。將他們之間的回憶燒的干干凈凈，什麼也不剩。

慕容烈始終沉默著，絕又深的看著。

穆慈也回他，的眼淚越來越多：”所以慕容烈，我知道你的肋是什麼，你的肋是我。”

說完，穆慈頭有腥氣上涌，角溢出來。

慕容烈上前兩步，穆慈卻在他到之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里說道：”臣妾在這里恭賀陛下，祝陛下日后坐擁這萬萬里江山，卻無人同，孤獨無疆。”

話音剛落，慕容烈已經一把將抱在了懷里，他眸子里布滿了驚恐。手臂用力的抱了穆慈：”婉婉，我告訴你，若你真的恨我，想報復我，就好好活著。活著與我互相折磨下去，若你死了，便什麼都看不到了！”

”可我真的太累了，慕容烈，自從知道了真相以來，我的心日日夜夜似油煎火烤，片刻不得安生。”

”慕容烈，你有沒有真心的過我？還是從頭到尾，就連娶我，都只是在利用我？”

慕容烈剛要張，卻被穆慈輕輕擋住。

”你別說話，就這麼安安靜靜的抱著我吧，我太冷了。”

”慕容烈，等我死了，你將我跟我爹娘葬在一起吧，也不知他們是不是還在等著我。”

”慕容烈，林姐姐說的對，活著真的太累了，若有來生--”

若有來生，我愿做山間的風，腳下的草，天空的雨--

卻不愿再遇見你--

不過穆慈最后這句話終究是沒能說出來，臉上帶著笑，安安靜靜的，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外頭沉了一整天，終于下起了綿的雨。

隔壁屋子的慕容宸，不知是不是知到了什麼，聲嘶力竭的哭了起來，無論娘怎麼哄都哄不住。

一滴滾燙的淚，轟然砸下，砸在穆慈漸漸冷卻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