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玥心生難。

低階門楣去高階之家曆來都屈於人下，不願意黃家長輩因為自己嫁個人份變了去丁點委屈。

若是這樣，隻希自己是嫁去普通人家，哪怕是那個侍衛也好，不要這皇族的鬼氣。

可是，哪還有什麽侍衛呢？那侍衛不就是眼下這個發號施令之人？

的臉已經很難堪，隻希能改變令害怕的局麵。

做著最後的垂死掙紮，委婉拒絕道：“王爺，外祖母年事已高，不宜長途跋涉，母舅們也有自己的事奔波，恐怕不適合上王爺府門。”

趙澤沒有見臉已然變化，反而用他早已習慣的不容質疑的嚴厲口吻冷聲道：“如何安排，本王說了算，豈容他人置喙？”

章一玥本在墜落的心此刻墜到了寒潭裏。

嗬，好大的威風！

他是王爺，一口一個“本王”“命人”“他人”，下跪算什麽？沒有取黃家一家子怠慢貴人的狗命就算額外開恩了。

那一家有眼無珠，那時候二舅曾說“他算黃家半個兄弟”，竟然妄圖與王爺稱兄道弟，還好死不活地請他當個練武師傅讓他屈與他們同桌而飲。

是了，威風八麵的六王爺又不是認識的“陸侍衛”。

無論如何，眼前趾高氣揚的六王爺都和心中冷冰冰卻好相的陸澤重合不起來。

太遙遠，太陌生。

腦子因為早起又沒有補覺已經有點發昏，肚子因為一個七八糟的禮服了大半天，心中還因為即將變化的份帶來麻煩而擾。

章一玥心簡直糟糕到了極點。

掙他的手，語氣冷淡又不失禮數地問道：“王爺，臣子有恙，能否先告退？”

趙澤有點意外，為何突然如此？

手裏此刻突然空空的，卻是又看不見本就低他一頭的麵上長睫遮掩的眸子裏的神。

“好。你怎……”

“多謝王爺，臣告退。”

章一玥沒等他講完便謝恩轉，上不遠跟在他們後的宮就往梅園外去。

讓宮帶特意避開皇後一群人，省得再去討這一家子賞出的氣。

**

第二日又是難的一天。

宮裏嬤嬤早早來了章府，被芙蓉從被窩裏三番四次拽出來最終才起了床，囫圇吃了幾口早飯就傳了嬤嬤進屋。

沒料到，宮裏來的嬤嬤可不隻一個人！而是一群！

有個專講穿吃飯，有個專講宮製禮儀，有個專講祭祀規矩，還有個專講房中之事……

話雖然從不同的嬤嬤口裏傳出，但一樣的全都是複雜冗長又無趣。

章一玥耷拉著眼皮胡地聽了一遭，總結出一句話就是：規矩多芝麻，萬事以王爺為主，王爺笑你就笑，王爺哭你就哭。

不合時宜地想了下那冰塊的臉，心裏鄙夷地道：“難不我還整日跟他一樣要板著冷臉，無趣頂？”

又想到他昨天的兇狠和對黃家的命令，氣不打一出來！

還有用得著教房事？

那六王爺曆來就喜歡男人，要教不是也該教那些被他捉回家的年去？

給教那些令人臉紅耳赤的手段，難道等用到外頭男人上？

就是他需要這房事，本姑娘也一點不想去伺候！

那騙子，幾個月都沒說一句實話，將整個蒙在鼓裏一無所知。

整整大半天，章一玥都被嬤嬤們念經一般真正“伺候”。到午間就已經是頭皮發麻，老眼昏花。

吃過午飯，還有嬤嬤要長篇大論之時，章一玥趕讓芙蓉取了幾個金元寶，也不避諱，給每個嬤嬤手裏放了一塊。

躺在那榻上，賣力地裝了個眼瞧著就要一命嗚呼的病。

故作姿態地說道：“嬤嬤們的話，一玥全都聽進去了。”

“明日即將大婚，我曆來子不好，咳咳咳……今日若再繼續教勞累，明日我恐怕要臥床不起了。咳咳咳……”

“到時候誤了吉日，六王爺沒按日子娶到王妃，嬤嬤們教的，我也就用不著了。”

“用不著不說，王爺一不高興問起來原因，是因為我一整日學習而疲憊不堪拖垮了子骨，咳咳咳，或許會大發雷霆也說不定。”

“嬤嬤們還有要說的，要麽給我侍婢講下，到時候需要注意的事再慢慢提醒我即可。”

“若是大概講完了，我請各位先去竹清苑喝杯茶，再去隔壁‘添歌坊’聽個曲看個戲，晚飯在‘香滿樓’隨便吃吃。”

“我明月院有個後門直通府外，章府馬車可以在外接送，到時候你們原路回明月院，再去大門口上宮裏馬車。你們不對外主提起，沒人知道你們在章府所待的時辰。”

“如此，咳咳咳咳咳……大家可否能接？”

眾人一聽，先是六王爺大發雷霆的威脅，又是聽曲吃飯的，連出門回宮的路都想好了，再看看手裏每人一個黃燦燦的金元寶，哪有傻子真的願意留下來對著一個上不了臺麵的侍婢再絮叨教育？

這章姑娘本就被傳病痛纏，現下又是病殃殃不堪一擊的樣子。

若真的再講下去給折騰倒了，六王爺那邊怎麽好代？真的一把刀將大夥了結了命誰敢說半個字？連皇後都要讓他幾分，別說教養嬤嬤這些小羅羅。

章一玥見嬤嬤們那早已經搖的樣子，也不等他們說個話，趁沒人反對之時連忙吩咐芙蓉親自帶大夥出門。

一眾念經的嬤嬤終於不在眼前晃，章一玥趕雙腳一踢，繡花鞋愉快地抖落在地。

徹底躺平在榻上，左右尋了個極其舒適的姿勢，悠哉遊哉地看起了最新買到的話本子。

“豈有此理！”

竹清苑的許掌櫃命人去王府通傳苑裏來了幾個宮裏嬤嬤喝茶時，趙澤臉都要擰下水了。

他自己從一大早就被幾個老嬤嬤“圍攻”，正端端正正麵不改地聽著夫妻之間的“待人之禮”。

說是皇帝陛下對他特意關照派來講解的，還帶了許多繪聲繪要他們夫妻二人模仿作的“圖畫本”。

而原本皇後派到章府的嬤嬤就這樣被輕輕鬆鬆地打發了？

學這些禮不應該是伺候自己嗎？

怎麽現如今是自己安穩地聽著，倒樂得一自由自在？

他特想揭竿而起，掃了這幾個嬤嬤去。

最終又礙於皇帝老二關照他這個“老雛兒”的麵子，忍著滿腔邪火聽了個八八九九，就等著人嫁過來好好“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