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陳賜的“求和公式”,宋嘉茉怔了一下。

陳賜等了幾分鐘，沒得到回應。

年略微敲了敲桌面，催促道：“嗯？”

抿了抿,這才很有原則地撇開頭：

“明天再說。”

第二天起來，陳賜低頭,在門口看到一本數學書。

書簽夾在求和公式的那一頁,右下角的頁碼,被人打了個小小的勾。

他抬眸，已經坐在桌邊等飯。

熹微的晨了進來,在肩上灑落一層淡淡影。

雙手撐著椅子,足尖微微晃，好似還在哼歌。

見陳賜走了過來,出手。

年挑眉：“什麼？”

“酸。”

――無聲的和解信號。

他勾了勾,在冰箱里取了瓶黃桃燕麥的,放在面前。

“現在冰，等會兒喝。”

吃完后二人啟程,快到學校時,忽然側頭問：“你們今天是不是有球賽？”

“嗯。”

“幾點啊？人不會很多吧？放學再去的話，能占到好位置嗎？”

陳賜頓了頓：“你要來？”

“是啊。”

他略作沉：“來給我加油？也不用。”

小比賽而已，能贏。

宋嘉茉：“我不是去找你的呀。”

“……”

*

走到一班門口,一如既往地熱鬧。

宋嘉茉總覺有哪里不一樣，卻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有變化。

直到看見，尹冰正在位置上整理卷子。

宋嘉茉：“你還買卷夾了？你平時不都把卷子隨便夾書里嗎？”

“我不買了，我還分科了呢,”尹冰把旁邊的標簽給看，“每一門都分好了。”

宋嘉茉狐疑地坐下。

尹冰自我陶醉,很是膨脹，將卷夾合上。

“所有事都是會發展的，你要用辯證的思維看問題。”

“你最近政治學得好？”

“那可不，你隨便考我，一對一家教很貴的，怎麼能白白浪費。”

既然說到這里――

宋嘉茉隨口一道：“我和陳賜不就沒發展。”

“你們哪里沒有發展了？你想啊，按照你之前跟我說的，你從正常到依賴他，這不是發展嗎？”

尹冰一條條數著：“還有你早上給我發的消息，你們之前和好都要明確說，恨不得把復合兩個字打在公屏上――”

“但這次呢，不就沒明說，還不是復合得好好的。這些不都是發展？”

尹大師了不存在的胡子：

“時間就是這樣的，對你做出的改變，你本發覺不了，只有旁觀的人能看得清。”

“……”

宋嘉茉：“你口才好的，下次拉你進傳銷。”

尹冰還在說著什麼，好像是在罵，但聽不清了。

滿腦子都是方才的那些話，走馬燈般，在腦子里打轉。

和陳賜，好像的確是……越靠越近了。

不知道界限在哪里，也不知道這個度該怎麼把握。

更不清楚的是……

這究竟是好，還是算壞。

“等等，”宋嘉茉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復合啊――你不要用詞！”

尹冰嘿嘿笑了兩聲，“沒有沒有。”

*

中午，臨近下課時，宋嘉茉小聲道：“今天去吃小象嗎？”

“好啊，”尹冰說，“我正好想吃他們家的泡飯了。”

小象是學校門口的一家餐廳，老板是一對年輕夫妻。

一二樓都可以用餐，但二樓的位置更加火――

因為二樓拐角不僅有兩只小貓，掀開簾子，里面還有個小網咖。

說是網咖也不嚴謹，里頭兩張沙發，兩臺電腦，只是老板自己的休息空間。

偶爾運氣好，上他們懶得關電腦，就有學生可以去蹭一蹭網。

兩個老板人也很好，所以不計較，只會笑著說：“只能玩幾分鐘啊，不然被你們老師知道了，可是要舉報我們的。”

因此，二樓沙發變最難占的位置，一般都要加足馬力，做最快沖出學校的那個人。

宋嘉茉和尹冰分工明確，一人占位置，一人點餐。

盡其用，絕不浪費時間。

但今天，盡管宋嘉茉拿出了短跑的沖刺速度，上樓時，仍然遲了。

里間傳來男生的哄笑，和一個人宛如講相聲般的敘述。

沒聽清，挑了個位置坐下。

尹冰上來時，略顯驚訝：“沒占到啊？”

“嗯，”宋嘉茉撇，“他們真的好快，我到的時候已經聊上了。”

尹冰：“這麼速度？可能最后一節育課吧。”

“不過你不是想來吃飯的嗎？要電腦干嘛，你不是自己有一臺？”

說到電腦，尹冰就嫉妒：“你那電腦還是新款呢，金，又好看，還輕，我做夢都想要。”

“不是，”宋嘉茉說，“我不是要播音社的節目嗎？主題心的那個。”

“我發現我記錯時間了，今晚就要給，我現在才只有一點點頭緒，就想著中午來找點資料。”

“喔，你想找什麼資料啊？”

“關于心跳聲的素材。”

心總離不開心跳，想多搜集一些聲音，看會不會有靈。

尹冰：“今晚就啊？”

“嗯啊，明天就出結果。”

“沒事，”尹冰拍拍的肩膀，“你肯定能贏，我相信你。”

尹冰話音剛落，簾幕后就傳出一陣笑。

“所以說，賜哥就真的不給人家臺階，然后自己又地跑過去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裂了呀家人們！”

“我是沒想到，有生之年，我們如此高貴的陳賜葛格，也有低頭求和的那天――笑得想yue，誰懂……”

很快，簾子被拉開，一二三四――

四個人被扔了出來。

看到宋嘉茉，李威愣了片刻。

宋嘉茉也微怔著，看向趴在地上的人。

李威一個鯉魚打：“臥槽！本尊！”

李威后面的幾個男生，也連連朝出大拇指，慨：“高人。”

宋嘉茉：“……”

“你們怎麼了？”起，拉開簾子去看。

沙發正對著盞臺燈，燈垂直照下，所有的瑕疵都無所遁形。

陳賜的臉就沐在暖里，五卻依然挑不出一死角。

他戴著個耳機，睫的投影被拉得很長。

見來人是，他掀眸看了眼。

宋嘉茉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李威立刻湊了過來：“小茉莉，你可要給我們主持公道啊！”

宋嘉茉了鼠標，三兩下，點開個網頁。

陳賜哼笑半聲：“讓我妹給你們主持公道，怎麼想的？”

宋嘉茉：“確實，陳賜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陳賜：“……”

幾個人樂不可支，但又礙于面不好發作，跑到外面的桌子上吃飯去了。

宋嘉茉正在搜索，冷不丁，口上個冰涼的東西，嚇了一跳。

是尹冰，拿了個聽診，正在探聽的心跳。

宋嘉茉：“你這東西哪來的？”

“我剛去找老板要的啊，聽說他之前是醫生，我就隨便問了下，沒想到真有。”尹冰借花獻佛，“他送我了，我轉贈給你。”

說完，尹冰將聽診，掛在了的耳朵上。

順水推舟，聽了會兒尹冰的心跳，沒什麼不同的，是很正常的音量。

任務完，尹冰起：“我先去吃了，你查著，有事兒我。”

“嗯――”

宋嘉茉又點開了幾個音頻，但什麼都沒聽到。

這才反應過來，耳朵上還掛著聽診，沒戴耳機。

正要取下來的時候，突然看到坐在旁邊的陳賜。

他正在看球賽，鏡頭一晃而過，捕捉到一個舉牌的漂亮姑娘。

宋嘉茉計上心頭，猛地撲過去，生怕晚一秒就會錯過他的心跳――

結果起得太急，腳下一，直接撞了上去。

陳賜被撞得半陷進沙發里，悶哼了聲，眉心微蹙，手肘反應下意識抬起，在距腰間幾公分的位置，停了停。

宋嘉茉眼前一陣眩暈，再睜開眼，看見陳賜的下。

有很淺很淺的淡青胡茬。

平時是看不到的，從來也是看不到的，可這次怎麼會看見，應該不是因為靠得太近。

呼吸停擺，不知道自己的手搭在他肩上。

有風吹簾幕，地搔過腳踝，泛起淺而韌的意。

他們被藏在這一方小小的空間里，幾米以外就是哄鬧，是如此明正大人盡皆知的場合，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在這里。

但只有他們知道，這里發生了什麼。

宋嘉茉彈了一下，從他上坐起來。

接、接下來，應……應該干什麼？下去嗎？不太好吧？那陳賜會誤會吧？

是清白的！過來只是為了聽他的心跳啊！

嗯，對，心里沒鬼，就應該按照原計劃做下去。

于是宋嘉茉出手，一言不發地拿起聽診，開始找陳賜的口。

一臉嚴肅，仿佛力證自己心無雜念。

但由于宋醫生是第一次接診，位置找不準，于是將聽診下去，又挪了幾下，認真而考究地尋找著心跳發源地。

校服很薄，聽診冰冷，是上來就足夠讓人心尖一，更何況這人還在不停移。

陳賜終于忍不住地握住的手，結滾了滾：“……別。”

這話仿佛一把火，“轟”地燒毀掉宋嘉茉所存不多的神智。

像是片刻回神，猛地向后一仰，頭頂撞到吊燈，人也直接從他上翻了下來。

……我真的好想死啊！！！

聽到里間的聲音，眾人紛紛拉開簾子看況。

見是這麼一副人仰馬翻的局面，陳賜好整以暇地坐在位置上，雙大開，而妹妹卻側倒在地，還在腦袋。

李威：“我靠，你禽啊，連妹妹也要打？！”

“…………”

最后，這頓飯是以宋嘉茉逃跑而告終的。

大家都以為是發生了爭執，只有自己知道不是。

就是單純地，不知道哪筋了，非要去聽陳賜的心跳。

不聽不就沒事了嗎！

平復著心跳，逐漸穩定了呼吸，把某些畫面從腦袋里驅趕出去。

尹冰：“你們剛剛干什麼了？”

“看不出來嗎？”宋嘉茉表悲慘，“陳賜揍我了。”

“……”

*

終于熬到了放學，宋嘉茉從沒這麼期待過籃球賽。

甚至希，這比賽能打他個三天三夜，這樣就不用回家見到陳賜了。

……該怎麼面對他啊！！

陳賜不會覺得腦子有病吧？

懷抱著這樣的心，靈魂出竅地走到球場。

今天人的確不，好在尹冰托人占到了位置。

宋嘉茉剛坐下就彈了起來。

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要坐第一排。”

“為啥？”

宋嘉茉：“坐第一排會被陳賜看到。”

“……”

尹冰深深無語，然后跟人換了下，們到達第三排。

宋嘉茉還在出神。

尹冰：“你怎麼了，跟丟了魂兒似的。”

宋嘉茉求助般向：“你跟我說點事吧，讓我分散一下注意力。”

“行啊，”尹冰一看來機會了，“你之前心的是誰啊？哪個隊的？什麼？幾塊腹鼻梁高不高？”

“…………”

事已至此，又急于忘記中午的畫面，宋嘉茉老實回答：“二班程新覺你知道吧？”

“知道啊，哦！就他啊！”尹冰不太意外，“他是還蠻好看的，學校好多生喜歡他。”

“不過他花的，朋友換得勤，算了吧。”

宋嘉茉：“是啊，所以當時你問我為什麼不沖――沒什麼好沖的。”

尹冰眨眼：“他雖然好看，但也比不上陳賜啊，所以不虧。”

宋嘉茉捂住耳朵：“怎麼又說到陳賜了！！”

“……”

“行行行，不說，不說，”尹冰給順著，“我看程新覺要出來了，你趕準備，等會心要記下來啊！”

宋嘉茉深呼吸一口，鋪墊完畢，抬起頭來――

似乎有所應，程新覺也轉頭向，笑得風流而專一。

四目相對間，的心跳――

靜止。

……

宋嘉茉有些沉默，又深刻了一下。

的確是靜止，靜得比睡著了還要止，甚至還沒有看見老干媽時跳得快。

尹冰：“怎麼樣，今晚節目有著落了吧？”

話音剛落，宋嘉茉打了個呵欠。

尹冰：“……？”

“怎麼沒覺啊，”眨了眨潤的眼角，“是不是這幾天見面太多次了，所以心臟習慣了？”

尹冰也陷思考：“不好說。”

“你當時看到他的時候，有沒有一些特定容？比如你當時在干什麼？他在干什麼？”

“我當時在吃口香糖，他……”宋嘉茉想了想，“我忘記了。”

尹冰：“……你忘記了？這麼重要的時刻你也能忘？？”

“那你吃顆口香糖吧，說不定吃了就能發節，讓你二次初。”尹冰說，“你帶口香糖了嗎？”

“沒有。”

“……”

“你真完犢子，寶貝。”

宋嘉茉死死盯著程新覺，妄圖回憶起當時的覺。

尹冰四求爺爺告，幫問口香糖。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

尹冰焦急道：“快快快！借到了，趕吃，馬上比賽開始了！”

宋嘉茉低頭看了眼，正要拿，尹冰道：“別拿了我喂你，快點兒啊來不及了！”

正要張時，宋嘉茉抬了下眼睛。

球場正中，夕如同水墨，迤邐暈染開來。

陳賜漫不經心掃過來一眼，眉眼微垂，指尖攏著球，騰不出手，用牙齒咬住腕帶，調整了一下。

他的上目線薄而干凈，每一寸五線條都很利落，是很薄的眼角。

可無來由地，聽見心跳聲。

怦怦，怦怦，怦怦。

宋嘉茉駭然，無數不可能也不型的念頭，如同不規則泡沫一般，爭先恐后地填滿的腔。

這太不可思議了，任誰也不會信的。

“你聽見了嗎？不是我的聲音吧。”

僵地抬起手心，在口，接著松了口氣。

幸好幸好，沒覺到心跳。

尹冰看著，這才慢吞吞、小心提醒：

“你的手……好像錯地方了。”

接著，握住的手腕，緩緩往左腔移。

――那才是心臟的位置。

移過去的一瞬間，宋嘉茉覺到掌心明顯的震。

如同擊鼓一般，某傳來極有節奏的聲音，順著皮與管，準確無誤地抵達的手心。比方才要更響。

砰砰，砰砰，砰砰。

難以置信，面前的場景仿佛全部虛化，只剩下樓宇背后那驕，刺眼而滾燙。

某個念頭，是只要不徹底按住，只要冒出一點苗頭，就會自主形，擁有的知形狀。

是只要恍惚一下，不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就會冒出來的――

喜歡的人……不會……

……是陳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