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鵑來之前，陸君堯家的廚房里除了灶，什麼都沒有。是讓這個家增添了煙火氣，這點，在孟鵑去英國之前，陸君堯并沒有察覺到。

孟鵑站在灶臺前忙活，陸君堯就倚著鑲在整壁柜里的冰箱門看。

以前在廚房，他很進來，去英國的那段時間，他也不知怎麼了，就經常會來廚房里轉悠，有次晚上，他心來，用電飯煲做了米飯，結果水放多了，了一鍋粥。當時他看著電飯煲里的粥，雙手撐著灶臺的臺面笑了很久。

教過他的，可他卻從來都沒認真學，他想著，在，他何必去學這些呢，即便不在，也會有人給他做。

后來不在的半年時間里，所有人都做不出他想吃的味道。

他看著的半邊側臉，因為低頭切菜，孟鵑勾在耳后的發垂了一縷下來，他抱著的雙臂松開，右手蜷起又松開，不知幾個來回后，就見自己抬手把那縷發重新勾到了耳后。

他自嘲地低頭一笑。

很輕的笑聲讓孟鵑停下手里的作，扭頭看他：“怎麼了？”

他搖頭，角的笑意還沒散盡，他說：“以前一直都當你是個小孩。”卻沒想，離開半年再回來，再看，竟完全沒了小孩的模樣。

一眨眼的功夫，就從當初的小孩長人。只是這一眨眼，就過去了半年。

所以，到底是因為他以前未曾注意還是說因為他的心思變了。

孟鵑把菜板上的蔥花移到盤子里，笑了笑：“我今年已經24歲了。”

是啊，24歲，不說，他都忘了自己已經33歲了。

他25歲的時候，就笑話過他老，如今33歲，是真的老了吧。

孟鵑給他做的是蔥油面，其實以前也不會，是上兩年在網上學的，在做飯方面有一點天賦，盡管最開始做的菜被陸君堯嫌棄過，可后來，慢慢索到他的口味后，他吃的便比以前多了。

兩份蔥油面端上桌，陸君堯給拉了椅子，孟鵑看了眼他搭在椅背上的手，面怔了一下。

以前，都是出椅子讓他先坐的。

“怎麼這麼看著我？”他像是沒意識到自己反常的舉：“坐啊。”

輕“哦”一聲坐下。

陸君堯以前大多坐旁邊的位置，可今天，他坐到了對面。

他拿起筷子先嘗了一口，他吃飯不齒，咀嚼的作也很慢，孟鵑最開始的時候和他是反著來的，是他一遍又一遍地說：“吃慢一點吃慢一點”

終于慢下來，像他一樣，八年的時間，耳濡目染，有很多地方越來越像他。

里的面咽下，他才開口：“味道和以前一樣。”

垂頭淺笑，眉眼里藏著：“你喜歡就好。”

他是喜歡，只是發現的有點晚。

吃完飯，孟鵑站起來收碗，他突然按住了的手腕，被他抓住的那只手一僵，抬頭看他。

“以后，你做飯的話，碗就我來洗。”

他以前從來沒洗過碗，這般反常，孟鵑攏著眉心盯著他看。

他松了手，把手底的碗拿走：“你去坐一會兒。”

孟鵑目送他進廚房，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強下心頭微微起的漣漪，去了客廳的沙發里坐著。

卻沒想，剛坐下，眼前就浮現出那天下午坐對面未帶珠卻自帶寶氣的一張臉。

在決定去英國的前一個星期，陸君堯的母親周古韻來了，就坐在現在坐的沙發對面。

他的母親和他一樣，是個教養極好的人，盡管全程沒有說過一個侮辱的字眼，可卻聽得字字誅心。

說：“孟小姐，你很優秀，我也相信以孟小姐的容貌和學歷，可以覓得良人。我們陸家在佛祖面前立過誓，會世代樂善好施，君堯是個心善的孩子，希孟小姐不要讓世人把他的奉獻當索取。”

自慚形穢地不敢抬一下頭，只低低地說了一句：“我懂您的意思。”

他那樣一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怎能把他拉下神壇。

曾經，慶幸能得他庇護，一度覺得得他資助是一種榮耀。

可他們的關系一旦發生改變，的榮耀就要變他的枷鎖。

榮耀變枷鎖……

榮耀變枷鎖……

“在想什麼？”

孟鵑恍然回神，見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自己邊，忙往旁邊坐給他讓了位置：“沒想什麼。”

“和丁商玥約的幾點？”他剛坐下，就見又往旁邊移了一些，視線在微垂的側臉上停留了幾秒后，他低頭笑笑：“這次回來，覺你好像比以前怕我……”

以前，喜歡抱著雙坐在沙發里看電視，他坐過來，即便上的服布料到，也不會說什麼，偶有嬉皮笑臉的時候，甚至會手搡他一下，小子般地咕噥：“你到我了！”

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對他避之不及。

以前不是這樣的，不過半年的時間，就變了。

孟鵑笑笑：“其實，”扭頭看了他一眼，就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低頭，揪著自己長及手面的袖口：“我以前也怕你的。”

他一直在看，像是試圖從的臉上找到答案：“是嗎，”他淺笑，角的弧度并不明顯：“以前沒覺得……”

以前很乖巧，不知是本乖巧，還是被他“養”的乖巧，還是說那種乖巧是因為“怕”他。只不過“怕”這個詞，從未在他腦海里出現過。

氣氛開始尷尬起來，是過去他們在相八年的時里從未出現過的。

孟鵑從沙發里站起來：“我、我行李還沒收拾，”指了指房間的方向：“我、我先回房間了。”

他沒說話，只抬頭看，短暫的視線匯，他便看見眼神閃躲地繞過茶幾，從另一邊走了。

他想起不久前，其實也很久了，他坐在沙發里，翹著，腳尖到茶幾的邊緣，明明可以繞過茶幾從另一邊走的，可卻拿腳尖搡他的腳，會一點都不怕他地說一句：“我要過去。”

這些小細節，都如水般涌現在他的記憶里，鮮明的對比下，他不由輕蹙眉頭，還是說在英國發生了什麼……

深冬的天總是暗得特別快，剛六點，還沒完全暗下去的城市就被璀璨的霓虹點亮。

一輛紅的跑車停在斑馬線前，副駕駛的人出纖纖玉指，漂亮的食指指尖在方向盤下的那條上勾著圈。

“丁，你干嘛老看手機嘛……”人委屈，滴滴地說：“手機比人家還好看嗎？”

主駕駛的男人輕笑，一臉匪笑的臉上帶著幾分漫不經心：“路上別玩火。”

人不收手，在繼續：“人家可以幫你”

丁商宇那原本慵懶地靠著椅背的后脊突然繃直了幾分，手機頁面的拇指突然頓住。

直到手機屏幕暗下去，他才恍然回神般地扭頭，角的笑意沒了，逢場作戲的意也沒了：“我還有事，改天再約。”

上的那只白小手突然一僵，人咬，楚楚可憐：“可你說好了帶人家去吃飯的。”

剛剛還一臉正的他突然又輕笑了一聲，他抬手，大拇指的指腹在人微微嘟著的烈焰紅上一抹，人的下頓時花了。

他看著沾了一指尖的紅，慢條斯理了張紙巾，他手的作很優雅，卻又毫不掩飾眼底的嫌棄，他角微勾，“下次別涂這麼紅的口紅，”他將紙巾團，扔在了中控臺，扭頭看副駕駛的人，聲音雖溫，音卻冷：“更別咬。”

這個男人花名遠揚，沾染過他的人卻總不清他的喜好。

明明上一秒還溫言細語極寵溺，下一秒就對你棄之如敝。

人有火不敢言，乖巧聽話地下了車，車門剛被關上，一個油門，低沉卻又炫耳的引擎聲蓋過了從人里跑出的一句“混蛋”。

今天是周日，哪個酒吧不在縱谷欠，唯獨“勿忘我”酒吧逢周日的時候會關了舞臺上方的鐳燈。

輕緩悠揚的英文歌在酒吧里飄飄，一黑得西裝的丁商宇推開厚重的玻璃門，目脧視了一圈，落在了不遠的一個四人卡座里。

他垂在側的雙手微微蜷起，原地駐足了近兩分鐘才抬腳。

距離一點一點拉近，他腳步不由得放慢了，他看著兩米遠的地方，那個消失了有半年的姑娘的側臉，忽然就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