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同枕而眠

懋王出了浴房后，烏苔自己傻想了半響，也琢磨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不知道懋王怎麼想的，也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應該怎麼辦，應該坦誠一切，還是想法哄了他騙了他？

烏苔一邊沐浴一邊哭，淚水和溫水一起流下。

覺得太難了，依的見識，想騙懋王那樣一個男人太難了。

倒是不如趁機坦白了一切，求了休書和銀子呢，趁著他現在子比之前好，興許能得一條生路。

烏苔就這麼胡思想著，想了半響，或許是在浴房中時間太長了，最后題紅忍不住第三次問：“娘娘，要不要奴婢進去伺候？”

烏苔聽了，趕了眼淚：“不必。”

打起神，知道自己不能洗了，得出去了，今晚還得和這位懋王同床共枕呢。

其實心里很怕，剛才幫他拭，眼角余好像瞄到一些不該瞄到的，這讓想起來房時候的痛。

這世間怎麼可以有這等事，做人又怎麼能這麼難！

最后終于了浴房，卻見寢房中銅燭已經點起，而懋王正倚靠在榻頭隨手翻看著不知道哪里來的一大疊子賬冊。

尚帶著一氣的墨發自肩頭垂下，他兩條長松散地展著，翻看著書的作會偶爾停下來，一只手懶懶地托著下。

烏苔默了一下，心里很認命。

累了這幾日，都沒怎麼合眼，現在其實真想就那麼放松躺在綿綿香噴噴的被窩里松口氣，不管不顧地睡個痛快。

可是，現在的床榻已經不是的了，被懋王占據了。

——當然，以后也不會是的，會被休棄。

烏苔走到鏡臺前，先由題紅將頭發重新拭，又過去屏風后更換了寢，這才挨過去榻邊。

原本低頭看著賬冊的懋王，并沒抬頭，不過卻很順手地將那一沓賬冊收起，隨意放在了一旁，之后淡淡地抬眸，看向。

深秋的夜，外面起風了，海棠樹葉被風挾裹著輕撞在窗欞上，細碎而真切的聲音傳耳中。

而就在眼前，男人眉眼深邃，高而的鼻梁彰顯著他素日的矜貴，薄薄抿起的讓他在床笫間依然保持著一如既往的疏離冷淡。

他墨黑的眸底并沒什麼緒，但是那意思卻是很明白的。

他要和一起睡。

烏苔的心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慌，而慌之后，只有一個想法，虧大了。

覺得自己虧，怎麼想都虧。

就算以后他給自己銀子，那還得賠著子和他睡，虧大了。

可又能怎麼著呢……

烏苔抿起，先微微向懋王見禮，之后才爬上床，上了床后，先伺候著懋王躺下，之后自己依禮躺在了懋王的外側。

晚間時候，自有晚間的規矩，幾個丫鬟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卸下了錦帳，拉上了帷幕，又熄滅了房中的銅燭，只留下床前懸著的夜明珠。

那是九個大夜明珠攢的燈火，會在夜晚發出瑩潤的，方便起夜用的。

烏苔著那夜明珠，小聲說：“殿下，這個要留著嗎？”

懋王：“遮了吧。”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發。

烏苔并沒注意，張讓只能依著本能行事，小聲“嗯”了下，便要起。

誰知道懋王已經坐起來，一手，取了玄幕遮將夜明珠籠住，于是錦帳便暗了下來。

那夜明珠就在外側床頭，他這麼手的時候，便幾乎半籠在烏苔上方。

烏苔聞到了清冽的松香，混合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男氣息。其實是很清爽的氣息，但頭腦卻開始發暈，心跳也開始加速，甚至覺得自己臉上好像著火了。

他重新躺下了，的心卻依然在跳，甚至跳得更快了。

丫鬟們已經無聲地退下，并關好了門窗，外面的風好像住了，寢房中再無靜，只有烏苔的心跳，以及邊懋王穩定而有力的呼吸聲。

兩只手小心地放在腰旁，平躺在榻上著上方，盡量克制著自己的呼吸和存在，心里卻想，男人的氣息怎麼那樣重，以前并不知道的。

不過看起來他并沒有要自己伺候的意思。

如果那樣，最好不過了，也并不想伺候啊。

誰愿意伺候一個心里惦記著別的人的男人呢。

就在這時，卻覺邊的男人突然一個翻，向傾來。

微驚，忍不住輕輕“啊”了聲。

的心都提起來了。

在懋王翻的那一刻，腦中浮現出了許多。

甚至有了一種沖，想著干脆推開他好了。

他以前不曾過自己，自然是不喜的，他只惦記著葉青蕊，那現在因為沒了記憶而胡了自己，又算什麼？

豈不是醒來后會悔恨加，會厭惡至極？

才不要。

甚至想著他若敢自己，那自己就要哭鬧起來了。

可是，并沒有。

他只是略翻了下，就那麼側躺著。

烏苔的心提起又放心，略松了口氣，松了口氣后，卻是更多的張忐忑。

他這麼側躺著，好像正好能看著自己。

地抬起眼，小心地覷著那個方向，誰知道恰好落他的眸中。

月如水，過窗外稀疏的海棠樹灑在窗欞，朦朧的那麼一層，卻也讓錦帳不至于手不見五指。

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烏黑的發自肩頭散落，就那麼側躺著。

也可以看到他側躺著的剪影——屬于男的，凌厲修長充滿力道的剪影。

這是和人完全不同的。

烏苔抿了抿干的，開始害怕起來。

不知道懋王是不是在看著自己，又在看著什麼。

甚至想，也許他已經看了自己的謊言，也許他在好整以暇地等著自己落他的圈套，他是懋王啊，眸銳利，自己那些小把戲，怎麼能逃過他的眼睛。

而這個時候，懋王突然開口：“睡吧。”

聲音并不大，沒什麼緒，甚至讓烏苔有一種錯覺，眼前的懋王，是不是就是原來那個冷漠肅戾的懋王。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想法罷了。

安靜地看著他，小心地審視著，研判著，夜間一陣風來，海棠樹再次發出簌簌的聲響，錦帳，兩個人的呼吸聲卻越發清晰可聞。

氣氛變得奇怪起來。

彼此其實都知道，對方沒有睡去，在看著對方，卻誰也不說一句。

終于，懋王先開口了。

“往日，你也是這麼陪著我？”

這話傳烏苔耳中，烏苔甚至猶豫了下。

他這麼說，那就可以確認，他并沒有恢復記憶，并不記得過去的事。

本來烏苔已經有了丟盔棄甲跪地求饒的心思，現在，他這麼問了，只能強打起神來，開始小心翼翼地編。

“嗯……殿下一向喜靜，并不喜妾伺候，只讓妾從旁陪著。”

烏苔一下子把自己的份事推了個十萬八千里，之后繼續道：“殿下還說……”

懋王黑眸沉靜，開口問：“我還說什麼了？”

烏苔著頭皮道：“殿下還說，最喜妾陪在殿下邊，便是不說話，只陪在那里，都覺心曠神怡。”

說出這個，烏苔也覺得太過恥，這都編得什麼啊！

不過也只能這樣了，不然呢，總不能說殿下最喜歡我伺候，那怎麼伺候，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而懋王聽完這話后，也不說話了，就那麼沉默地看著他，在這帶了薄涼的秋意里，他的呼吸溫熱地灑下，讓烏苔額頭發，鼻子好像也發。

終于，他微了下子，靠近了烏苔，這樣他的鼻子幾乎了的額。

烏苔頓時渾僵，心跳如鼓。

他他他要做什麼？！

就在這時，清沉低啞的聲音傳耳中，聲音得很低，比那秋夜里細碎的風聲還要低，就那麼呢喃著響起。

“可能因為你上味道好聞？是不是？”

他竟這麼說。

烏苔心慌意，手心冒汗，只能胡點頭：“嗯，是，是——”

順著他的話繼續編：“殿下說，我上有一淡淡的清香，味道很好聞，便是再忙再累，只要我在旁邊，就會心平氣和，殿下還說——”

懋王：“我還說什麼？”

烏苔閉著眼睛一鼓作氣：“殿下還說，晚上我陪在邊，什麼都不做，你都能睡個好覺。”

懋王：“我竟會這麼說？”

烏苔一聽，便提心了，是不是編得有些過了？

誰知道懋王卻是涼笑一聲，嘆道：“不過倒也能想通，我以前一直有難眠之癥。”

烏苔聽了，不免訝然，是胡說的，這也能對上！

頓時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編編！

于是繼續道：“是了……殿下之前和妾提起過，說未曾親之前，孤一人，每每整夜難以安眠，甚至還會——”

懋王：“還有頭痛之癥？”

烏苔忙點頭：“對對對，還有頭痛之癥，困擾殿下多年，不過殿下說，只要妾陪著殿下，殿下便可安枕而眠，殿下說這輩子都不能沒有妾。”

懋王：“我真這麼說？”

這麼說，確實不像他懋王了。

但是烏苔已經是被趕鴨子上架，斷斷沒有往回撤的道理，繼續道：“殿下倒不是說得這麼直白，但約莫是那個意思，反正殿下最喜妾陪著了。”

懋王頷首：“那我們——”

說著這話，他出手，握住了的。

說是握，其實只是三手指輕搭住了的手。

烏苔微僵，屏住呼吸。

知道，開工沒有回頭箭，已經開始騙了，那就得把這個謊給圓上，他如果不想，那就算命大。

他若想，斷斷沒有躲避的道理。

其實睡就睡了，也不虧，反正他們房夜早已經睡好了，再說他模樣也算英朗，睡了又怎麼了？

除卻生死無大事，為了活命，就睡了怎麼了？

想明白這個后，干脆反客為主，款款地湊上去，讓自己的子微著懋王的，低聲道：“殿下，那妾伺候你吧——”

然而，就在湊上去的那一刻，覺到懋王的瞬間變得僵，像石頭一樣。

而懋王的呼吸也驟然變。

咬，心里有了一個猜測，便大膽地繼續。

懋王渾一個戰栗，陡然把推開。

被推開的烏苔，并不覺得狼狽，反而聲道：“殿下忘記了過去的事，是不是一時不能接？”

私的錦帳里，烏苔的聲音清甜，如秋日細雨一般，可是男人卻沒有回應，只能聽到耳邊沉重的呼吸聲。

烏苔安靜地等著，烏苔想，他其實也在猶豫，也在掙扎吧。

終于，懋王道：“王妃，你我既是夫妻，我們——”

然而，烏苔不會給他機會了。

于是烏苔聲地道：“殿下已經忘記了我們親的事，在殿下心里，你我不過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吧，而殿下品格貴重，一時半刻不能接，倒是也能常理之中。接下來幾日，妾會陸續給殿下說一些我們以前的事，也許殿下會逐漸想起來，也許殿下便能接了，夫妻之間……”

略一停頓，才道：“可以慢慢來。”

說完這個后，錦帳中便陷了沉默。

盡管看不到，但是覺，這一切對于邊這位素來清傲的男人來說，是一種難堪。

心頭竟然泛起一說不出的快意。

目無下塵的男人，曾經正眼都不瞧一下，現在，卻仿佛在手掌心被玩弄著。

過了半響，邊的男人呼吸漸漸平息，他終于道：“早點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