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瑯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吃完了剩下的烤。

心不在焉的徐初已經沒有繼續往烤盤上加了，烤盤也散發起食被烤糊的味道。

他的緒在收到最後一條消息時，明顯被推更深的谷底。

那是林瑯第一次看見他出這樣的神來，說不清是擔憂還是心疼。

可能兩者都有。

他甚至連拿著手機的那隻手都開始抖。

手背的青筋因為過度用力，而頂著皮凸顯出來。

他在忍耐。

忍耐心底鋪天湧上的緒。

林瑯放下筷子，不想再勉強他：「有事的話，你先走吧。」

徐初回了神，沖笑笑：「我沒事，答應了今天陪你的。」

林瑯搖頭：「我待會有點事，不用你陪。」

林瑯能到，在自己說完這句話后，他繃著的緒得到松展。

就好像，心口一塊石頭終於落下。

他甚至不願意再多搪塞一句，好像迫不及待就要去到另外一個人邊。

他走後，林瑯一個人坐在烤店。

到底是委屈還是難過，連自己都不清楚。

當然沒那麼大度，把自己的男朋友推到其他人邊，讓他去陪另外一個人。

可他的神太明顯了，那種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現邊去保護的神。

他變了別人的大英雄。

不是的。

而自己，則大度的將自己的男朋友推向了另外一個人邊。

林瑯沉默地坐了十分鐘，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著烤。

大約又過去十分鐘，的手機收到一條微信消息。

裴清發來的。

上次加了好友后，兩個人便沒有任何聯繫。

這還是他給自己發的第一條消息。

——初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去接你。

他發來烤店的名字，又問

——定位準確嗎？

林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慶幸，至徐初去裴別人的同時還沒有完全將自己忘記。

而是拜託自己的好友過來。

林瑯回了個「嗯」

手機便再沒有消息進來。

大約十分鐘，玻璃門被推開，裹挾寒意的冷風短暫飄進來。

林瑯打了個哆嗦。

裴清是個簡單到了極致的人，甚至連他的穿著，都不會超過三種。

徐初那個圈子的人說起他，好像永遠都找不出更切的辭彙來形容。

從小就是人人稱讚的神，在極盡優越的家庭中出生，天之驕子這四個字用來形容他都顯得過於貧瘠了一些。

小學開始跳級，同齡人還在讀ABC的時候他已經練掌握了法語和英語。

用文字表達好像有些傑克蘇，但他的人生就是開局便逆天的神作。

明明保送AB大，各大名校搶著要他，最後卻選了當下冷的專業。

——宗教學。

在歐洲一待就是好幾年。聽說醉心於學，連朋友都沒談過。他家裡那些長輩都快急死了，乾脆趁著他這次好不容易回國，給他安排了好幾場相親。

林瑯不過是之前吃飯的時候聽了一耳朵，記好，哪怕並不上心，但聽了就很難再忘掉。

裴清看見桌上已經空瓶的燒酒，正好服務員過來，他要了碗紅糖姜醋。

紅糖姜醋。

林瑯突然想到那天在酒吧，服務員端給的那碗紅糖姜醋。

他說，是一位客人讓他送來的。

裴清將桌上的空酒瓶清走。

林瑯搖搖晃晃，看見了他拿起酒瓶的手，是白皙纖長的，如玉如竹。

手腕，有一粒褐小痣。

林瑯突然笑了：「你怎麼這麼賢惠，不太符合你的份。」

手上的作微微停頓，在聽到的話以後。

卻也什麼都沒說。

酒瓶被放進垃圾桶里，服務員正好端著紅糖姜醋過來。

裴清道過謝后，又去和微顯醉意的林瑯說：「喝完再走吧，會舒服一點。」

林瑯抬眸，看著裴清。

他也正看著，那雙淺的眸，被燈浸染過，顯得清清淡淡。

很奇怪，明明都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為什麼會有人生萬相。

裴清是個很有修養的人，從林瑯那天在酒吧里看到他拒絕那個生開始，就這麼覺得了。

哪怕他將分寸看的再重，卻依舊能注意到對方哭花的眼妝，臨走前還不忘放下一塊手帕。

可他的溫，是建立在油鹽不進的絕上的。

分明矛盾，放在他上又合乎理。

佛對眾生萬都心生悲憫，但它不會去眾生萬。

更不會偏其中一個。

這是不公平，對其他人的不公平。

林瑯剛喝上頭，還沒有停止的打算。想著既然他來了，正好多個人陪自己喝酒。

於是手去抓他的手腕。

裴清剛從外面進來，上的寒意還沒完全消散，像是一塊緩慢融化的冰。

最先到的是他的溫，然後才是他手腕的。

男人的骨骼果然和人有著最明顯的區別。

覆蓋在上面的更是帶著一種隨時都會迸發的力量。

哪怕裴清是個看起來斯文儒雅的男人，但他的材卻矛盾的帶了些野。

那句：「喝一杯？」還沒來得及問出口。

幾乎是在到自己的那個瞬間，裴清收回了自己的手，彷彿是一株帶著劇毒的植，到就會死去。

他這個明顯抵的反應，任誰都會覺得備打擊。

可林瑯卻無所謂的繼續低頭喝酒。

看見了，他收回手的同時，輕微吞咽的結。

哪怕轉瞬即逝，但還是捕捉到了。

他在忍耐。

大約是意識到失禮，他為自己這個舉道歉：「抱歉。」

忍耐什麼呢。

他分明用手去了，被握住過的手腕。

看見了。

林瑯搖頭。

那天是裴清開車把林瑯送回家的。

酒量不是很好，回去的路上沒忍住，直接吐在了他的車上。

裴清應該是有潔癖的，他的車甚至看不見一粒灰塵。

林瑯有些可惜的看著那塊灰腳墊，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但明顯價值不菲。

可惜了。

和他道歉：「洗車費我轉給你，這塊墊子的費用是多，我一起轉給你。」

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將車暖溫度調高，然後半降了車窗，讓那酒味散開。

擔心這味道會再次刺激到林瑯脆弱的腸胃。

車載儲格常年都備著水，他單手扶著方向盤，空出手來拿出一瓶遞給。

忽略了要轉賬賠償的話：「先漱一下口吧。」

醉酒後的覺並不好，尤其是剛吐完。

那口水含在裡好久，林瑯找不到地方吐，眼神在呼嘯而過的車窗外張。

正當猶豫要不要將這口水咽下去的時候，裴清找到了可以停車的地方。

將車停穩后，他打開車門，先一步下去。

外面就是藥店。

等林瑯下車吐出裡的那口水，裴清剛好也從藥店出來。

手上多出一盒葯，還有一杯冒著白熱氣的溫水。

胃藥。

他拆開藥，和手中那杯溫水一起遞給。

林瑯抬眸。

兩個人的高差異實在懸殊，他低下頭才能完全看清。睫綿的鋪開一層。

那雙淺褐的瞳此時映照出慘白的臉來。

憔悴又狼狽。

尤其是在風霽月的裴清面前，對比太過慘烈了一些。

林瑯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個乞丐。

他好像毫看不見所在意的狼狽，只剩下對的關心：「胃難的時候，喝點溫水會舒服一點。」

想來這杯水應該是他找藥店老闆要的。

明明沒表現出太多異樣來，他卻注意到胃疼。

確實，比起醉酒後嘔吐，更讓難以忍的腸胃如同生絞在一起的疼痛。

因為常年飲食不規律，的腸胃已經到了千瘡百孔的狀態。

稍微生冷些的食飲品都能讓胃疼。

「謝謝。」

接過他手中的胃藥和溫水。

裴清站直了子，只是搖了搖頭，沒再開口，然後又去看路邊那棵葉子掉的香樟樹。

林瑯知道，他是在避開自己的眼神。

那天在酒吧遇到就注意到了。

他不敢和對視，哪怕只是短暫的幾秒鐘，他都會生的移開。

胃藥的藥效應該沒這麼快，想來是那杯溫水起了作用。

林瑯覺胃沒那麼難了。

因為車剛被吐過，混著酒的嘔吐氣味難聞。所以裴清另外了一輛車。

站在路邊等車來的時候，裴清怕著涼，下自己的外套搭在的肩上。

形纖細，他的服對來說確實太大了一些。

肩膀那裡總是往下面落。

酒勁還沒退，搖搖晃晃沒有注意。

裴清給搭上外套后便自覺拉開距離。

分寸，一向是他最為看重的東西。

對待普通異都是如此，更何況還是自己摯好友的朋友。

可那外套實在是太大了一些，一直不聽話的往下落。

裴清最終還是輕聲嘆息，邁開步子走近，手攏著外套重新搭回的肩上。

怕再次落，他甚至還將第一顆扣子給繫上。

他低著頭，白皙的手指作輕微地將木製雕花紐扣嵌扣眼之中。

冷風吹拂，污濁酒氣和檀香味在空氣中融。

不知道是慾將神佛玷污，還是慾被神佛化。

裴清的睫輕微。

在林瑯倒在他懷裡的瞬間。

睡著了。

呼吸逐漸平穩。

的袖子不知道何時折起，只剩下半截在外的胳膊

裴清始終守著那點界限。

黑的袖口攏過掌心，然後才隔著那層去握的手腕，防止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徐初。」

這三個字，被囈語著說出。

他停下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