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雖黯淡，這個夜卻是分外好。

皇後娘娘斜眼睨了他一眼，出去自己的纖纖玉手，「小赫子，扶本宮回去歇著。」

「奴才遵懿旨。」狗子再次出現。

走到門口的唐敬之生生站住了腳步，人家難得的好時，這個時候他還是不要去搗的好。

蕭如月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宇文赫說著話，心裏還惦念著這幾日那條徹底沒了靜的胖蟲子。

玉蠶蠱這幾日除了還能到活著的氣息之外，其他的生命特徵都快消失了。

大概，它也有自己的一場戰爭。

還有馮玉婷和葉海棠，們也是出乎的意料之外。

當年馮葉兩家既然能夠替先帝研製那長生不老葯，想必們也都是有家學的。

馮玉婷那一功，難不也是家學。

不怪宇文覺這些年都依賴著幫他解開長生不老葯帶來的毒。

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大抵如此吧。

宇文赫臨進門，又想起什麼似的，忽然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想也需要讓你知道。」

蕭如月眨眨眼。

他這又是想說什麼大辛了？

……

涼州城裏。

馮玉婷目送蒙或遠去，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變了活人蠱的葉海棠僵地站在床邊，一推開門就看見了。

馮玉婷掏出火摺子點燃了燈，看著那張泛著青綠的臉，眼眶微微一熱，舉著燈走到邊去，「海棠，我夠宇文覺了，我要拼一把了。」

「明日，是我唯一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你覺得我能不能功？」

葉海棠沒能給回復，也不氣餒，徐徐地笑著便搬了張凳子挨著葉海棠坐下。

「海棠，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我好像越來越想念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年紀了。你知道麼，我不甘心去死，我還有好多好多沒完的事。」

「海棠，我可能是後悔了，要是你可以變回來就好了。你要是能說話，我也不至於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記得上次闖進國師府的小姑娘麼？心高氣傲的那個，眼睛也是長在頭頂上，完全不把人放在眼裏，我們年輕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得不到回應，但這不妨礙說。

良久良久。

夜更深。

窗外有風聲呼嘯而過，馮玉婷趴在床沿睡過去，迷糊間約聽見有人說道：「我也想，活下去……」

最終聲音消散在風中。

一夜無聲無息過去，天漸漸亮。

這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天高雲淡。

一早所有人都起來準備了，蕭如月也沒再貪睡，早早起來湊熱鬧。

但翁岱說，要等到午時，才是最好的時辰，眾人便也都等著。

時辰一到，翁岱走上祭臺。

祭臺下宇文赫、蕭如月、唐敬之和梁丘雅音以及宇文驍楊副將等人一字排開，還有許多軍中將士也在圍觀。

當然，也是因為這祭臺離紅湘蠱已經非常近了，其他人還要稍微離遠一點比較好。

碩大的青銅祭鼎擺在祭臺的最前沿，他焚香向天禱告，然後用鋒利的刀子割開了自己的手腕，暗紅的鮮從手腕流出，流進了青銅鼎的香灰里，流了許多，他才拿起早就準備好的乾淨紗布把自己的傷包上。

他需要放放出自己養的蠱，讓蠱蟲在香灰中掙扎，在生命垂危的最後一刻，吞掉外來的毒蟲以獲得更頑強的生命。

翁岱隨即拔出一直別在腰間的竹笛徐徐吹奏起來。

奇異的竹笛聲與尋常的笛聲不同，但也不同於普通驅蠱人的竹笛，比普通的笛聲更高也更尖銳，但又還保留著樂曲的。

若是不看翁岱那一奇怪的苗疆打扮，還會覺得這曲子其實好聽的。

隨著竹笛響起，崇越等人辛苦幾日尋覓來的毒蟲們也隨之蠢蠢，從各自待著的瓦罐里爬了出去，循著鮮的氣息往青銅鼎里爬去。

翁岱的有特殊的氣味，蕭如月和梁丘雅音還有唐敬之等三人是最深的，他的裏面有很重的毒氣，這人是個養蠱人，整日與蠱蟲為伍，他的肯定也是有劇毒的。

毒蟲們從各個瓦罐里爬出來，排了長龍往青銅鼎里去。

窸窸窣窣全是毒蟲爬行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大。

祭臺下圍觀的人從沒見過毒蟲還可以這樣活，渾汗直立，皮疙瘩也都起來了。

青銅鼎里隨後傳來「咔嚓」「啪嗒」的聲音，蠱蟲不斷爬進去，卻未見青銅鼎被填滿蟲子滿溢，那「咔嚓」、「啪嗒」的聲音不絕於耳，翁岱吹奏的竹笛聲也越發尖銳刺耳。

這分明是毒蟲們在自相殘殺，弱強食。

眾人屏住呼吸。

大家雖然看不見青銅鼎都發生了什麼，但從裏頭發出來的聲音，也能夠想像到裏面是多麼激烈的廝殺。

這樣的廝殺進行了許久，第一隻毒蟲爬出了青銅鼎，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

毒蟲從右側爬進青銅鼎，從左側爬了出去，沿著祭臺的臺階，向城外形一條長長的蟲路，爬向那一片麻麻紅的紅湘蠱去。

聲勢如此浩大壯闊的蠱蟲大軍，像是訓練有素一般聽命行事。

祭臺下眾人屏住呼吸，看得瞠目結舌。

就連唐澤這個與翁岱一道來的，也不慨道：「沒想到我唐某人有生之年還能看見這麼浩大的驅蠱祭奠，真是不枉此生了！」

他說這話時倒是一臉的和驚喜，但顯然這話在這個時候說有些不太合事宜，他話音剛落，便遭到了周圍軍士們的白眼和冷眼。

這種事有什麼可驚嘆的。

若是能平平安安，這輩子見不到這種畫面才好呢。

翁岱的竹笛越吹越激烈，曲子也越發昂揚熱沸騰，毒蟲們的作越來越快，風一般經過青銅鼎的洗禮，奔向紅湘蠱去。

不多時，從青銅鼎爬出去的蠱蟲便與紅湘蠱上鋒了。

黑與紅正面相遇，不斷發出「咔嚓咔嚓」類似於咀嚼的聲音，一開始還是紅倒，到後面黑的優勢越來越強，像是要殺出一條路似的，就這麼一路拼殺出去。

在祭臺下的眾人，眼睛都不敢眨，生怕會錯過了什麼驚喜的瞬間。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蠱蟲爬出了青銅鼎沖向紅湘蠱去，蠱蟲之間的戰爭也越發激烈了，幾乎陷了白熱化。

宇文赫牽著蕭如月的手，微微一笑，「走，上城樓上去看，會看得清楚一點。」

「嗯。」

他們雙雙攜手上了城樓，他們的跟班們也紛紛跟上，就連唐敬之和梁丘雅音也都隨之跟了上去。

某大將軍雖然不太願意當跟屁蟲，但想了想，覺得城樓上看得更清楚，不不願喊上楊副將走在了最後。

一邊走還一邊低嗓音，用僅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問楊副將道：「楊俊達，我這樣算不算是跟班？」

楊副將鄭重其事道：「不算！」

都說站得高看得遠，城樓上果然看得更清楚。

放眼看去，紅的紅湘蠱雖然佔據了大片大片的土地，看著十分詭異，但後來的黑蠱蟲們也不甘示弱，氣勢洶洶，頗有後來居上的氣勢。

從他們這個角度看去，黑以勢不可擋的姿態迅速淹沒了紅的，那一片小山包上起起伏伏全是紅與黑的織。

蔚為壯觀。

但也令人瘮得慌。

竹笛聲激烈撞，猶如戰場廝殺。

空氣中依稀飄著腥氣，而且隨著日照和微風迎面吹來，那腥氣越發濃烈。

竹笛聲不知怎地就停歇了，蕭如月和梁丘雅音驀地想到什麼似的，齊刷刷往祭臺的方向看去，就見翁岱用刀子劃開了自己的另一個手腕在往青銅鼎裏邊兒放。

他還把自己的手放進了青銅鼎之中，過了片刻再拿出去，手腕的傷口已經完好如初。

再看那一片小山包上的蠱蟲廝殺，此時已是白日化，翁岱的竹笛重新奏響，唐澤也出一個塤吹了起來，黑像水一般滿眼而去，逐漸覆蓋了眼能看見的紅。

蠱蟲也發出哀鳴，凄厲非常。

直到放眼去，紅消失殆盡，餘下的全是一片黑。

竹笛聲也停下來了。

「那些蠱蟲是被解決了麼？」

「太好了！」

眾將士先是不敢相信，隨之歡呼起來。

「太好了！」

眾人高聲歡呼，歡快無比。

翁岱和唐澤興緻也上了城樓，特別是看上去一副書生氣的唐澤，指著那一片黑驕傲地道：「翁岱蠱師不愧是南疆聖壇的看守人，那般兇殘的紅湘蠱說收服就收服了。」

翁岱摘下臉上的木質面，此時暗紅已經佈滿了他的臉，只見他角突然詭異地一揚，塤的聲音就響起來了，城樓下那個祭臺的下方驟然鑽出無數的蠱蟲，向周圍的將士上撲去。

眾將士猝不及防，本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有的人只來得及慘，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不好，事有詐！」唐敬之高聲喊道，崇和崇越已齊齊出手朝翁岱和唐澤撲去。

但劍才要出鞘，子忽然就弱無力，站都站不住整個人都了下去。

隨後，宇文赫和唐敬之等人，也都紛紛站不住跌坐在地。

「這是怎麼回事？」

翁岱嘿嘿一笑，「這會兒才想起來有詐，晚了！」

突然一手抓起唐澤，一手抓起蕭如月就跳上了城樓的邊緣，冷冷一笑直接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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