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應是綠紅瘦》第94章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千等萬等,全國人民翹首期盼的八王爺終於風塵仆仆的趕到了,幾乎十五年沒見麵的老皇帝和八王爺,一見麵就父慈子的水融,沒有半點隔閡,老子抖著手臂,問兒子在蜀邊就藩風霜辛苦,兒子熱淚盈眶,連聲道父親日理萬機積勞疾才是真的辛苦,旁邊站著一個手足無措徐娘很老完全沒有進狀態的李皇後,真是吉祥的一家三口。
下頭一群文武臣工也很配合氣氛,各個拿袖子抹著眼淚,天朝皇家父子深,難怪我朝國泰民安風調雨順諸事都宜,原來是榜樣功勞!父子相認完畢,老皇帝拉著兒子的手,巍巍的介紹群臣,來來來,這位是死裏逃生的閣首輔,那位是勞苦功高的文淵閣大學士,那邊幾個是五大閣僚,後頭幾位是……人名太多,明蘭完全沒有記住。
“父親,八王爺長的什麽樣?”如蘭心直口快,其實問的也是在座眷想知道的。
盛紘一臉忠君國,昂首道:“殿下自然是龍睛瞳,文修武德,宇不凡。”
眾眷深信不疑,下一代國家領導人總是帥一些的好,長柏則瞄了老爹一眼,麵無表的保持沉默。其實八王爺長的方頭大耳,頂多算端正,據說一代世豪傑太祖高皇帝也是一代曠世醜男,其醜陋基因之堅韌,經過幾代改良至今還未見效,不過話說回來,一國之君就是要這種長相安全的。
老皇帝估計是真撐不住了,於是善解人意的欽天監監正立刻算出最近的吉日,著即行冊立儲君大禮,群臣遂上賀表,早有準備的禮部和太常寺眾員大顯手的時刻到來了,吉日當天清晨,天還沒亮,盛家父子就著黑出了門,到奉天殿參禮,跪了又跪,站起伏倒足足一整天,最後太子接過寶冊,到中宮謝過皇後,再拜謁宗廟,祭告祖宗,才算禮;饒是如此,盛紘還說是因為年前大,老皇帝心力瘁,冊儀已是簡化許多了。
京城百姓覺悟很高,知道喜皇家之所喜,當晚就大燃煙花,有財之家索放焰口,廣布施舍於窮困百姓,以示普天同慶。小長棟也很高興,因為冊立太子大典,他們學堂放了幾天假,放假當日回來時,他告訴明蘭,他聽見那些去領米接粥的乞丐們在說‘這幾個月都兩回了,要是天天都冊立太子就好了’雲雲,明蘭不莞爾。
長棟十一歲了,孩的模樣漸漸長了子,平日裏在父兄麵前是畢恭畢敬,見了明蘭卻依舊淘氣,明蘭便鼓勵長棟把先生誇獎的文章拿去給盛紘看,盛紘倒也誇了幾次,長棟愈發刻苦勤讀書,起早黑的用功,跟人說話時也目呆滯。
明蘭怕他讀傻了,常開解他不要太執念:“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十個讀書的,倒有九個半是為了做;可讀書好的就一定能做好嗎?你個功課已然很好,混不上顯眼的名次,便討個上榜總是有的;要的是多學些道理世,將來與恩師同僚相,定能和睦,若為,也能為福一方百姓,不要把腦袋讀醬掉了。”說到底,長棟並不如長柏資質好,他靠的不過是一子執拗的鑽勁兒。
長棟小小年的臉上浮起苦笑:“我不過是想姨娘過的好些罷了。”
明蘭看了他會兒,然後著他的腦袋輕輕歎氣。
冊立大典後,老皇帝本想把政事接給太子,自己好好養病,誰知太子純孝,一概不理會朝臣求見和各拜會的瑣事,隻一心撲在老皇帝上,白日伺候湯藥,每口必先嚐,夜裏便在老皇帝的寢殿裏的臥榻上淺寐,日日不綴,朝朝不歇,不過十天功夫,新上任的太子爺已瘦去了一圈,寬大的袍服晃晃悠悠的。
老皇帝歎息道:“我兒至孝,朕甚欣,汝乃當朝太子,當以國事為重。”
太子垂淚道:“吾眾兄弟皆可為太子,然兒父隻有一人。”
老皇帝老淚泣,遂父子抱頭痛哭;外朝臣聞得,皆嗟讚。
五軍都督府右大都督薄天胄年事已高,自年前便在家養病,也道,豈不聞子養而親不待,太子果乃賢孝之人,後夤夜奉旨進宮,解兵符與太子。
明蘭聽著長棟打聽來的消息,角微微翹起。
過得半個月,一日深夜京城喪鍾大作,雲板扣響,明蘭細細數著,四下;然後外頭腳步驚紛雜,一忽兒後,丹橘進來稟道:“皇上駕崩了。”
明蘭不夠覺悟,並不覺得多麽悲傷,老皇帝的死便如樓頂上的第二隻靴子,大家都咬著牙等待著,卻一直遲遲不來,反倒心焦,為此還填了許多炮灰。
一切準備早已就緒,新皇次日便登了基,遂大赦天下。
先帝喪儀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宮中敕諭天下,凡有爵之家和六品以上宦人家一年不得宴飲作樂,一年不得婚嫁,百姓半年停綴,凡誥命等皆隨朝按班守製;群臣也沒閑著,除了定時去哭靈,還擬定了先皇諡號為‘仁’。
隨即新皇封典,冊封李皇後為聖安皇太後,皇貴妃為聖德皇太後,其餘一應後宮嬪妃按品級封賞,同時冊封太子妃沈氏為後,母儀天下,然後全國百姓沉浸在一片悲痛中。
期間發生了一件小曲,太仆寺左寺丞見新皇後宮寥落,佳麗無幾,便揣著聖意,上奏本請新皇廣選才淑,充裕後宮,以備皇室子孫延綿;結果被新皇帝一頓痛罵,順便摘了他的頂戴,新皇義正詞嚴的宣布:朕已有子,當為先帝守孝三年!
這諭一出,幾家歡喜幾家愁,京中有些權宦家族早等著要把自家閨送進後宮,如此要等三年,許多千金小姐便要過了花期;不過也有不放心的,明蘭就大大鬆了口氣,三年後總該嫁了吧。
先帝喪儀足足辦了大半個月,總算將棺槨送陵寢,這辭舊迎新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如蘭火急火燎的掉穿了好些日子的素服,趕翻出喜歡的豔裳來打扮;墨蘭仍舊做的‘怨歌’的詩歌,時不時抹兩滴眼淚出來,王氏房裏的婆子暗中諷刺墨蘭這副樣子‘不知道還以為死了男人呢’;明蘭則繼續的‘背背山’係列繡品創作,說實話,並不是腐,但來到這個拘束的世界後,不這樣無以排遣日益變態的心。
此時的齊國公府也在去孝飾,家仆們安靜而利索的拿下白燈籠白綾帶等件,二房屋卻一片狼藉,門外守著平寧郡主得力的管事婆子和丫鬟,隻讓這對母子說話。
“孽障!你說什麽?”平寧郡主氣的渾發抖。
齊衡冷漠而諷刺的輕笑:“我說,這會兒我已了翰林院,若將來有更好的婚事,母親是否又要改弦易張,何必這麽早定下呢?”
‘啪’一聲,齊衡的臉斜了開去,白皙秀的麵龐紅起幾個指印,郡主厲聲道:“你這忤逆不孝的東西,放肆!”
齊衡目近有水,笑聲含悲:“母親明明知道兒子心意,不過一步之遙,卻這般狠心!”
平寧郡主看著自己的手掌,心裏作痛,後退幾步,又拚命立住,低聲道:“那日做筵,我們三個坐在一塊兒,我本想試探著問問王夫人看看,才說了兩句,永昌侯夫人便半道進來,開口就是相中了明蘭。人家連日子人選都說清楚了,你為娘如何言說?去與人相爭麽?”
齊衡知道自己母親生高傲,若換了往常早服了,可今日他隻一火氣上衝,又冷笑道:“……母親素來思辨敏捷,那時立刻就想到與永昌侯府也可結個轉折親了吧;況且您的兒媳是嫡出的,又高了人一等!”
郡主被生生噎住,從未想過素來百依百順的溫兒子會這副模樣,自從知道這事後,便始終一副冷麵孔不搭理自己,郡主出一口氣,艱難道:“我不過與王家姐姐說說,並未訂下;你若真不喜歡,便算了;隻是……你以後再也別想見到了。”
這句話讓齊衡怔住了,心頭起伏如,一陣難過,忍不住淚水盈眶。
郡主見兒子這般,不由得也泣淚道:“你莫要怪為娘貪圖權勢,你自小到大都是眾人捧著捂著的,從不曾嚐那落魄滋味,可自從‘申辰之’後,那些勢利的臉你也瞧見了,還有人背地裏笑話咱們……”
齊衡想起年前那景,臉蒼白,秀致的眉峰蹙起。
郡主心疼的拉過兒子,言道:“如今種種,不都因了那‘權勢’二字麽?若你有親舅舅,若你爹是世子,若咱們夠力量夠能耐,你娶誰就娶誰,娘何嚐不想遂了你心願,便是盛府送庶過門與你為側室,也未嚐不?可是……衡兒呀,咱們如今隻是瞧著風,你外公百年之後,襄侯府就得給了旁人,你大伯母又與我們一房素有齟齬,咱們是兩邊靠不著呀!新皇登基,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爹爹如何還未可知,他這些年在鹽務上,不知多人紅著眼睛盯著,隻等著揪著錯好踩下你爹,娘如何能不為家裏多想著些?”
說著,淒淒切切的哭起來。
齊衡視線模糊,恍惚中,忽然想起明蘭小時候的一件事,小小的,蹲在地上用花枝在泥土上劃了兩道平平的,說是平行線,兩條線雖看著挨得很近,卻永遠不會上。
他故意逗,便抓了條蟲在子上,小姑娘嚇的尖,連連跺腳甩掉蟲,他卻哈哈大笑,指著地上被腳印踩在一塊兒的兩條線,笑道:“這不是上了麽。”
小姑娘瓷娃娃一般致漂亮,顯是氣極了,細白的皮上熏染出菡萏掐出的明,人忍不住想手去,他連忙作揖賠罪,小孩不肯輕饒,拾起一塊泥丟向自己,然後轉就跑了。
他想追過去,卻被聞聲而來的隨小廝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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