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河》第23章 眼睛

駱尋看向遲夏,示意有什麼想問的趕問。

遲夏問道:“我們想知道,周衍宸跟家里的關系怎麼樣?”

聽到這個問題,周正國和梁靜都愣了一下。

梁靜幽怨地瞪了丈夫一眼,帶著埋怨說道:“衍宸從小就跟我關系好,他爸在他小時候就對他嚴厲,孩子不管做什麼他都不滿意……”

周正國冷著臉:“那也要看他都做了些什麼!他做的那些事,哪個能上得了臺面!”

這些年來,在關于孩子的問題上,梁靜跟丈夫似乎有著很大的沖突,直到今天警方找上門,這兩位社會英終于撕破臉皮,那麼輕而易舉地在外人面前撕開了他們維持多年的面。

“臺面,什麼是臺面!在你眼里孩子就是個工,要完,要讓你有面子,可在我眼里那只是我兒子,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我辛辛苦苦工作,就是為了不讓他過的那麼苦,就是為了讓他能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一切!”

這麼多年,梁靜依舊無法認同公公和丈夫對兒子的未來規劃,那是親手帶大的孩子,最清楚的孩子需要什麼!

“他想要爸爸的認同,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他,他想要父親的陪伴,你自己想想這些年你陪過他幾次,你有什麼資格對孩子的人生指手畫腳?”

話說到這個份上,所有的緒都化作這些年對孩子的心疼,可看著那麼驕傲的丈夫此時低垂著腦袋的樣子,忽然又到濃重的無力,兩相撕扯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遲夏循著這個空檔再次開口:“兩位,我們注意到周家在木棉路上有一家心理診所,我想問一下,那間診所現在還在開業麼,是誰在管理?”

“心理診所?”周正國抬起頭來:“那個診所雖然是我們家的,但這些年來都是我的一個學生在運營,他是個很出的心理醫生,至于鋪面,在拆遷之前,我都是低價給他出租的,怎麼,你們的案子跟心理診所有關?”

“只是有點好奇。”遲夏說:“周衍宸對醫學,或者心理學相關的專業興趣麼?”

周正國冷笑一聲,充滿失:“他除了舞文弄墨的能有什麼興趣,當初讓他去學醫,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樣!”

梁靜卻不同意了,為兒子鳴不平:“他是不喜歡學醫,可是你別忘了,當初他為了讓你高興學什麼心理學,興沖沖來找你,你是怎麼對孩子的,你罵的他一無是,要不是你對他那麼嚴格,孩子也不會這麼久都不來看我!”

“我那也是為了激勵他!”周正國說:“而且,他沒有任何基礎就妄想學心理學,那不是喜歡,那是一時興起,他就是故意氣我的!”

梁靜氣的說不出話來,膛劇烈的起伏著,丈夫總是如此強勢,有時候的人不過氣來!

遲夏和駱尋對了個眼神,又輕輕錯開。

“還有一點。”

遲夏看向梁靜:“我們發現周衍宸在國外的繪畫比賽中得過很多次大獎,但在國幾乎沒有,這個……是有什麼原因麼?”

這個問題讓梁靜剛對丈夫消散了點的埋怨又浮了起來,說:“他爸不愿意,總覺得那些比賽給他丟人現眼似的。”

周正國一張臉憋得青紅:“我什麼時候覺得丟人了!”

梁靜冷哼一聲:“你當然不愿意承認了,怕是你對兒子說過什麼傷人的話你都不記得了,在你心里,親生兒子還沒有你那些學生讓你有!”

周正國想辯駁,張了張又沒有說出口,他深深一個呼吸,肩膀都有些塌了下來。

駱尋站了起來:“方便看看令郎的房間麼?”

梁靜剛要點頭,周正國卻忽然站了起來:“不行!”

他態度如此強,連妻子都出乎意料。

周正國看著駱尋和遲夏:“自從他搬出去,他的房間我就讓人收拾出來了,現在是個雜房,既然他不認我這個爸,我也懶得認他這個兒子,等他什麼時候知錯了,這個家才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你!”梁靜眼含淚水,又難過又生氣,一肚子話堵在嗓子眼兒不知道怎麼說,最終一甩胳膊,跑到樓上去了。

“兩位警。”

周正國又是長吸一口氣:“剛才發生的事,讓兩位看笑話了,但周衍宸他到底是我兒子,我自認還是有幾分了解他的,至于你們的案子,你們想問的,我們能說的我們也都說了,剩下的你們就自己去查吧,不要再來打擾我和我的妻子了。”

“最后一個問題,周先生。”遲夏站了起來:“您知道眼睛對于周衍宸來說,有什麼特殊的意義麼,或者說,是人的瞳孔。”

看了一眼駱尋以示請求,駱尋點了點頭,才說:“這個案子里的三個害人,都被人剜除了眼睛,用琉璃替代了。”

周正國聽不明白話里的意思,他皺著眉頭,大喊一聲:“張嬸,送客!”

對方下了逐客令,遲夏和駱尋也不好非要留著,兩人告別,出了周家的大門。

回到車上,駱尋才問遲夏:“看出點什麼來了?”

遲夏呼了一口氣:“嚴父慈母,在這種環境下長的周衍宸,很容易形表演型人格,他尊敬和崇拜他的父親,卻總是遭來自他的打擊,越打,他就越想表現自己,可是我始終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剜除死者的眼睛。”

遲夏腦子里反復回放著剛才周正國和梁靜的表現,試圖要找到些什麼線索。

“你不覺得奇怪麼。”駱尋打斷了的沉思:“周正國和梁靜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警方面前那麼毫無防備的吵起來?這不太符合他們的份,更不符合他們的格。”

一個是刀的醫生,一個是法庭上隨時面對突發狀況的律師,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就在他們面前因為孩子的問題吵起來?

“只是因為這個問題積蓄了太久,所以一即發麼?”駱尋反問:“遲夏,你好好想想,他們有什麼在我們面前吵架的必要麼。”

遲夏沉默著,直到駱尋開車子,也沒有想到其他的可能

“駱隊,咱們去木棉路那家診所看看吧。”

“我看你是真把我當你的司機了是吧?”駱尋沒有好生氣地說:“給我個理由。”

遲夏道:“剛才出來的時候,我最后問周正國的那個問題,他假裝聽不懂沒回答,但我現在敢肯定,他一定知道些什麼,而且,在我們和他們夫妻聊天的過程中,梁靜提到,周正國很欣賞自己的學生,反而打擊自己的兒子,木棉路上的那個診所,是周正國很欣賞的學生開的。”

“但愿我不是跟著你跑。”駱尋調轉車頭,朝著木棉路疾馳而去。

而此時的周家,周正國站在客廳的落地玻璃前,目沉重地盯著外面,仿佛能夠看到很小的時候,他的兒子周衍宸在草地上跌跌撞撞地練習走路。

那時候他對他的孩子充滿希冀,他安穩長大,出人頭地。

可什麼時候起,他們父子倆就走到了今日這樣的局面?

他閉上眼,雙頰微微抖,一行熱淚落出來。

他想起很久之前,他的兒子滿臉失卻又嘲諷地笑著,他說:“爸,你這雙眼睛,看你學生的時候總是那麼欣賞,那麼歡喜,怎麼你看我的時候總是那麼冷冰冰的,你什麼時候才能用那種眼神也看看我?”

“我是你的孩子啊,我只是沒按照你給我設定的路走,你為什麼不能那麼看看我呢?”

“爸,我又做錯了什麼?我不過是和當年的你做了一樣的選擇,你為什麼要那麼討厭我?”

這些話一遍又一遍地盤旋在他的腦海里,像鐵錘一樣捶著他的心。

妻子下樓來,靠近他:“老周,兒子……兒子他……”

那一行淚已經干涸,周正國轉過越過妻子:“我去他的房間,誰也不要進來,你也不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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