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他的為人怎麼樣？”

陳明章哈哈笑起來：“你們的意思是指他因賄獄，還有賭博、不正當男關系這些事？”

嚴良點頭。

陳明章搖搖頭：“他后來怎麼變這樣我不知道，至一開始我認識的江，絕不是這樣的人。”

站在落地窗前，嚴良注視著陳明章坐上奔馳車，漸漸駛出了支隊大院。

一旁的趙鐵民撇撇：“這家伙，沒說實話。”

“至我們提問的，他都如實回答了，只不過我們沒問的，他也沒說，他有所保留。”

“你認為他為什麼有所保留？”

“也許他不想牽扯到自己，也許，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到，他對江的人品持肯定態度。”

趙鐵民連連點頭:“當說到江賄、賭博、有不正當男關系時，他語氣很不屑。”

“對于江這個人，我們還需要找更多的人還原。不過首先，我們應該調查一下李建國，照陳明章所說，是李建國偽造的尸檢報告。”

這時，趙鐵民接了一通電話，過后，他皺眉有些無奈：“恐怕調查李建國會比較困難，他現在的級別可不低。”

“什麼級別？”

“金市公安局政委兼XX主任。”

“比你還髙。”嚴良倒吸口冷氣，意識到這是個很麻煩的問題，趙鐵民是杭市支隊的隊長，本沒權力去調查一個異地城市級別比他更高的警察。

趙鐵民無奈道：“我只能找專案組里省髙檢院的同志，說服他們相信侯貴平的這宗案子一定與江被害一案存在關聯，請他們派人向李建國了解況。”

嚴良微微瞇著眼：“如果李建國當年在侯貴平的案子上存在某些違法犯罪問題，你會怎麼辦？”

“他不管當年做了什麼，都在我權力管轄范圍外。我只對江被害一案負責，如果他與案件有關，也是由省級機關理。”

一聽到這句話，嚴良突然眼睛微微一，陷了思考。

趙鐵民發現了他的異常：“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機。”

“什麼機？”

嚴良眼神向窗外，喃喃自語：“張超自愿人獄來，難道是迫專案組去調查李建國，為當年的案子平反？不對，為了李建國不需要這麼大靜，翻案也不需要付出這種代價。機到底是什麼……”

2004年3月。

早春時節，寒意依舊。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火鍋店里，三人圍坐在冒著裊裊白氣的電磁爐邊，聽江講述這幾個月來的進展。

自從拿到尸檢報告后，江多次跑公安局，要求對侯貴平的案卷材料提檔，李建國推諉了幾次后，江找上了公安局領導，他手續齊全，合法合規，公安只得按照規定，把材料做了副本給他。

隨后，他開始了重新立案復查的工作。不過在此之前，他還需要找一個申訴人。

當然，刑事案件檢察院發現疑點，無須申訴人就可重新立案，但機關單位向來講究團結，在沒有申訴人的況下，他貿然拿一起兩年前的舊案要公安重查，難免有故意找茬的嫌疑。

于是他和吳可去了一趟侯貴平老家，想讓其親屬向平康縣檢察院提出申訴，可是遇到了困難。

侯貴平家在江蘇農村。他死后，派出所向家里通報，侯貴平因強婦、侵畏罪自殺，沒多久，他母親就瘋了，整天在村里游、吃垃圾，又過了些時間，再也沒人見過，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父親是個中學老師，一直是當地被人尊敬的人，卻因兒子的事，愧難當，不久之后也自殺了。

侯貴平沒有兄弟姐妹，直系親屬都已不在，其他親戚擔心在申訴書上簽字會惹麻煩，都拒絕代表侯貴平家屬申訴。江和吳可做了很多工作，告訴他們材料都準備好了，只需要家屬簽個字，后續不需要再出面，所有事由他們來負責。最后，終于有一位表舅簽了字，表舅為此還和家里人吵了一架。

拿到申訴書后，江馬上以監督偵查科的名義重新立案，要求公安復查。

可是立案決定書送達公安局后，大隊長李建國親自把文書送了回來，要他撤銷，說兩年前的案子早有了定論，現在憑一份尸檢報告就要翻案，讓他們以后工作怎麼做？江據理力爭，說尸檢報告明顯和結論不符，侯貴平是被人謀殺，必須徹查抓出真兇。李建國笑稱這事他不管，兩年前的命案他可沒本事查出真相，你們檢察院有本事，自己去抓真兇吧。

面對如此態度，江只好找了吳檢，吳檢聽了事經過后，起初有些猶豫，怕影響兄弟單位的往后工作，但吳可在一旁積極游說，講述了侯貴平因此舉家家破人亡，吳檢也不容，親自派人把立案書再次送到公安局。

吳檢的面子對方還是給的，這一次立案書沒被直接退回，幾天后，公安局副局長打電話約江晚上吃飯。

對方領導邀約，他不得不去。

去了才知道，這頓飯請客的是李建國，副局長是作陪的。李建國先向他賠禮道歉，說過去態度不好，他承認兩年前這起案子確實有瑕疵，但那是因為侯貴平死在水庫，沒有人證證，案子沒法查，臨近年底刑警有命案考核的力，又因侯貴平確實強了丁春妹，無奈才把他的死因歸結于畏罪自殺。

李建國又勸說，案子過去兩年，查出真相沒有希，重新立案也于事無補，只會讓當事刑警難堪。副局長也一同勸說，并講了刑警工作的重重力。

末了，李建國拿出了幾盒煙酒送他。他東西沒拿，不過面對公安的領導，他不能一口回絕，給對方難堪。

回來后，江向吳可講了況，他再一次深陷矛盾之中。

一方面，侯貴平已經死了，現在只知道他死于謀殺，重新立案調查，無非是要查出當年誰殺了他。可案子過去兩年，人證證都沒有，就算復查也很難發現真兇。強案有斑留存，證據確鑿，連陳明章也沒否認。可見侯貴平的人品不值得如此辛苦替他翻案。另一方面，公安局副局長說，大隊長道歉，如果他一意孤行，強行要求立案復查，這簡直是讓他一人頂翻整個公安局，他以后在平康該怎麼立足呢？

陳明章聽完江這幾個月來遇到的事，很是理解地點頭，目看向吳可：“看來小江要放棄立案了，你覺得呢？”

這一次的吳可大概一同經歷了幾個月來的波折，一開始堅決要徹查到底的銳氣沒了，變了向無奈的現實低頭，握住江的手，告訴陳明章：“他已經盡力了，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困難。”

陳明章嘆口氣：“是啊，翻案會牽涉很多人，很困難。”

江愧疚道：“你那時不顧得罪人，把尸檢報告給我，現在我放棄了，我……我很過意不去——”

“所以你今天突然打電話來，說要請我吃飯？”陳明章微微一笑。

江默然。

陳明章攤手道：“其實你沒必要自責，當初你給我錢了，我提供是應該的。”他從口袋里出一個信封，遞過去，“你說請我吃飯，我就猜到你大概要放棄立案了，錢我準備好了，還你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慌忙推卻。

“拿去吧，這里面還是你當初給的那八百塊，我分文沒過，不過是和你開了個玩笑。”他笑了笑，“我們第一次見面，當我聽到你是為了侯貴平的案子來時，我就沒想過要收你的錢。之所以和你開這個玩笑，是想試探你是否真有決心為侯貴平翻案。如果這件事在你心中的分量還比不上八百塊錢，我一定會建議你不要管。當初見你如此堅決，我才決定把尸檢報告給你。”

江紅著臉道：“我當初是很堅決，可是后來遇到這些事，我——”陳明章把手一擺：“我完全理解，很明白你的困難，如果我在你這個位置，大概早就放棄了，你已經做了很多。人嘛，總會遇到一些自己想堅持最后卻放棄的事。放棄也好，堅持也好，說不上哪個對哪個錯。堅持也未必會有好結果。我當年讀大學時，苦追過一個孩，一早就拒絕我了，可我沒放棄，相信遲早會，結果人家畢業就出國了，我真是要問世間為何了。”

在他的調侃中，三人哈哈大笑起來，江和吳可的手握得更了。

這時，陳明章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看了眼，說句了抱歉，轉離開包廂接電話，過了幾分鐘，他返回屋，說：“不知這頓火鍋能不能再加雙筷子，我有個朋友想過來坐一坐，這頓我埋單。”

吳可揶揄著：“陳法醫什麼時候變這麼大方了？”

“喂，我一向很大方的好不好！”

江笑著問：“還有位朋友是誰？”

陳明章朝門外喊道：“八戒，進來吧——他朱偉，是個警察，你們可以他八戒，也可以他豬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