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畫像》第4章 恐懼

今天是刑事訴訟法學的第一次課。這門課的主講教師宋耀楊教授剛從日本流訪問歸來,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才開課。

方木照舊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宋教授雖然耽誤了一個多月的課,可是他并不著急講課,而是大談特談了日本的經濟發達和生活舒適,以及他和幾個日本刑事訴訟法學專家“不得不說的故事”。正吹得起勁,一個學生敲敲門走了進來。宋老師正志得意滿之時,也就大度地揮揮手讓這個男生進去了。

男生腳步輕快地走到最后一排,一屁坐在了方木的旁邊,還友好地向他點了點頭。方木認得他,他孟凡哲,民法學專業研究生。

大學課堂上,遲到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而大多數,都會得到教師的原諒。讓方木到略略疑的是:孟凡哲的臉上,似乎有著過分的如釋重負的表。就好像——

就好像逃過了一次嚴峻的考驗。

宋老師終于完了他的“日本之旅想報告會”。他拿起點名冊,故作親熱地向學生們眨眨眼睛:“講課之前,先讓我們互相認識一下吧。”

剛才還昏昏睡的學生們此刻都打起神來,這是必修課,誰也不想拿不到學分。隨著宋老師的里念出一個個人名,教室的各個角落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到”。方木無意間瞥了孟凡哲一眼,卻吃了一驚。

剛才還輕松無比的他此刻卻張得如臨大敵:雙手死死地抓住桌角,關節都已經發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宋教授,咬著,好像宋教授里吐出的不是人名,而是一顆顆子彈似的。

“孟凡哲。”

大顆的汗珠從孟哲臉上流下來,他的了幾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宋老師在教室里掃視了一圈,又念了一遍:“孟凡哲。”

許多相識的同學小聲他,孟凡哲卻像聽不到一樣,死死地盯著宋老師,上前傾,半張,好像急于說話卻又無能為力。

“沒來麼?第一次就曠課?”宋老師一臉怒氣地掏出鋼筆,準備在點名冊上做標記。孟凡哲此時一躍而起,雖然仍然說不出話,卻把手高高地舉起來。

“哦,你是孟凡哲?”

“是我。”終于有兩個字從他的里蹦出來。

“坐下吧,下次注意力集中點。”

好像剛才那兩個字耗盡了他的全部力一般,孟凡哲無力地“撲通”一聲坐下。教室里有幾個人在掩笑,更多的人向他投來詫異的目

孟凡哲仿佛在躲避那些目,整整一堂課都在悶頭記筆記。不過看得出他已經不那麼張了。

他究竟在害怕什麼?

實事求是地說,宋老師的課講得實在很一般。課間休息的時候,趁他出去煙的工夫,好幾個學生地溜走了。宋老師回來后發覺人了幾個,大為火,拿起點名冊又點了一遍。

方木注意到剛剛恢復平靜的孟凡哲又仿佛墜了深淵一般,臉上是絕張和怨恨織在一起的復雜表。離他的名字越來越近,孟凡哲竟發起抖來。

方木一直在靜靜地觀察孟凡哲,同時留意著點名冊的順序。

“陳亮。”

“到。”

“初小旭。”

“到。”

下一個就是孟凡哲了。

“孟凡哲。”

宋老師里的“孟”字剛剛出口,方木就猛地拍了一下孟凡哲。

孟凡哲一驚,下意識地回過頭來,而此時,“凡哲”二字剛剛落音,他想也不想地說:“到。”

宋老師沒有停頓,繼續點下去。孟凡哲愣了一會兒,表卻迅速恢復為輕松。他手抹抹額頭上的汗水,有點尷尬地扭過頭來問:“什麼事?”

方木想了一下問:“幾點了?”

孟凡哲看了一眼手表:“九點零五分。哦,三十八秒。”他急切地補了一句。

方木笑了,孟凡哲也像被人窺破了似的霎時紅了臉。

午飯的時候方木吃得很飽,有點犯困。看看表,距離下午上課的時間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跑到頂樓天臺上吹風。爬到天臺上,方木才發現那里已經有一個人了。正是孟凡哲。

他坐在天臺邊的水泥沿上,雙腳隨意地垂下,眺著遠,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

方木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正想悄悄地離去,卻發現孟凡哲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小心地站在水泥沿上,那水泥沿不足20厘米寬,他的腳尖和鞋跟都懸在外面。孟凡哲搖搖晃晃地站在水泥沿上,雙臂張開,深吸一口氣,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低下頭去。

方木屏住呼吸。這可是七樓!向下會看到什麼?

扣子大小的人頭?兒般的汽車?還是仿佛隨時準備撲過來的大地?

不,不能大聲喊他,否則他一定會到驚嚇,弄不好會摔下去。

方木小心地邁出第一步,鞋底和沙粒

聲音此刻仿佛雷聲一般。

孟凡哲的搖晃得愈加厲害,他就要失去平衡了!方木來不及多想,幾步沖上去,瞄準他皮帶的位置牢牢地抓住,一把把他拖了回來。孟凡哲短促地驚一聲,就向后和方木一起摔倒在天臺上。

“你在干什麼?想死麼?”方木惱怒地看著手肘被破的地方。

“對,對不起。”孟凡哲驚魂未定地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語。方木看看他那張慘白的臉,手把他拉了起來。孟凡哲的有些發,他抖抖索索地勉強站定,拍拍上的灰塵,子又搖晃起來,一幅隨時可能跌倒的樣子。

方木嘆了口氣,把他扶到天臺上的一個石凳上,又從書包里拿出水杯遞給他。孟凡哲連喝了幾大口水,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謝謝。”他掏出一張面巾紙,仔細地杯口,遞還給方木。

方木也在他邊坐下,拿出一盒煙,出一支叼在上,又拿出一支遞給孟凡哲。孟凡哲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剛了一口,就嗆得咳嗽起來。

兩個人沉默地坐著,方木不停地大口吸著煙,孟凡哲只是盯著手中越來越短的香煙出神。

“你一定覺得我是個瘋子吧?”良久,孟凡哲開口了。

“哦,什麼?”

孟凡哲用力把煙頭扔出去,“你一定覺得我不正常。”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要不你為什麼不問我剛才在干什麼?”

“嗯,好吧,你剛才在干什麼?”方木覺得有點好笑。

“我嘛,呵呵,其實沒什麼,我只不過想驗一下恐懼的覺。”他扭過頭來著看著方木,臉上是故作輕松的微笑,似乎希方木覺得自己很酷。

方木笑笑,又給自己點燃一支煙。孟凡哲滿懷期待地看了方木半天,似乎等著他說點諸如“原來如此”、“你可真夠無聊”之類的話。可是方木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抬起頭問他:

“你在害怕什麼?”

孟凡哲大張著,目瞪口呆地看著方木。那目似乎在問: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否則我也不會在點名的時候推你一下。

一個人,當他對某種事到恐懼的時候,會對這個事表現出超乎常人的關注與敏,在這個時候,如果突然打斷他的注意力,會讓他在瞬間消除對這種事的恐懼。當然,也僅僅是這一瞬間。

孟凡哲大概害怕點名,所以在點名的時候會表現出“全神貫注”式的恐懼,越是害怕,就越不能應答。方木在點到他名字的一瞬間推他一下,讓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從“點名”上轉移到方木上,自然就能夠應答。

孟凡哲的表從驚訝轉為頹唐,他低下頭,不做聲了。

“你在害怕什麼?”

孟凡哲抬起頭,方木看到了他虛弱的眼神,他盯著方木看了好半天。方木微笑著,甚至有點漫不經心地回著他。

那眼神中漸漸多了信任與友善。

“我,”他抓抓腦袋,“有點害怕點名,呵呵,很奇怪吧。”

“為什麼?”

“不知道。”孟凡哲眼著遠,“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就是害怕點名。一點名我就張,越張我就越不能答出那個‘到’字,經常是臉紅脖子地站起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整個教室的人都在看我。”他低下頭,聲音也驟然降低,“很多人笑話我。”

“你口吃麼?”

“不,你覺得我說話有問題麼?”

“不。”

“我也很奇怪,為什麼這個‘到’字就是說不出口。有的時候自己練。自己點名自己答‘到’,完全沒有問題,可是上課的時候,還是說不出來。”他語氣低沉地說,“給我煙。”

方木遞給他一支煙,幫他點著。他小心地吸了一口。

“四年大學,你怎麼熬過來的?”

“自己想辦法唄。呵呵。”他淡淡地笑了笑,“一般都是上課前點名,我就假裝遲到,等點了名再進去,然后下課再向老師說明況。那時候我有個外號‘遲到王’。很多老師都對我印象很差,不過好在我績還不錯。”

“沒想過去看看心理醫生麼?”

孟凡哲猶豫了一下,“算是看過吧。怎麼,你覺得我神有問題?”

“不,你只是有點心理障礙。幾乎每個人都有心理障礙,只不過程度不同而已。你怕點名,還有很多人怕高、怕電梯、怕尖銳的什麼的。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是麼?”孟凡哲將信將疑地聽著,不過表輕松多了。“那,”他好奇地看著方木,“你有什麼害怕的麼?”

方木沒有回答他,他沉默著吸完一煙,看了看手表,“我該上課去了,下次再聊吧。”說完,就撇下略的孟凡哲,離開了天臺。

恐懼。其實,你不知道什麼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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