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畫像》第10章 快樂不快樂

“哦,是你啊,進來坐。”

“不打擾吧?”

“哪里話。還要水?”

“好的。”

“那幾本書看完了?”

“是的,我今天就是來還書的。”

“怎麼樣,看得懂麼?”

“呵呵,不大懂。很多東西都看不明白。”

“呵呵,沒關系,這很正常,對你來講,這些書也的確是深了點。最近怎麼樣?”

“還好。”

“可你的臉可不太好啊。還是因為那件事麼?你到害怕的那件?”

“嗯……是的。”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害怕什麼?”

“……”

“我希你能信任我。看著我。也許,我能幫助你。”

“唔,好吧。我,害怕點名。”

“點名?”

“很奇怪是麼?”

“不,我一點也不奇怪。我曾經認識一個人,他不敢一個人過橋。”

“哦?不敢一個人過橋?”

“是啊,后來發展到連獨自通過比較狹窄的街道他都做不到,需要太太陪著才行。”

“可是,為什麼呢?這也是一種恐懼癥麼?”

“是的,這也是懼曠癥的一種表現。這個人從小生慣養,事事有人替他安排,結婚后對自己的太太也是百般依賴。所以他在潛意識里就對太太有一種孩子般的纏附需求,但是在意識層面上,他還不肯承認這種稚的需求,于是,就憑借‘懼曠癥’的驚恐表現來強加給太太必須陪伴他的義務。”

“后來他治好了麼?”

“當然。藥治療結合行為治療,他很快就痊愈了。”

“哦,看來也不是無藥可救。”

“呵呵,那當然了。怎麼樣,愿不愿意說說你為什麼害怕點名?”

“說老實話,我也不知道。”

“哦?那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害怕點名的?”

“嗯——我也不記得了。抱歉。”

“呵呵,沒什麼。來,躺到這張椅子上來。怎麼樣,舒服麼?”

“哦,很舒服。”

“想聽點音樂麼?”

“好的。”

“先聽聽這個。”

莫扎特的《催眠曲》在室響起,然后是門德爾松的《仲夏之歌》,接下來是蔡琴的《那一段逝去的時》。

“哪一段讓你覺得放松?”

“最后一個吧,前兩個聽不懂。”

“那好,你就當自己在休息。下面請按我說的做。首先,把你的調整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然后放松,慢慢地做深呼吸。”

“像這樣麼?”

“對,很好。慢慢地呼出來,就這樣做,很好。再來一次,深深地吸氣,呼氣。很好。你喜歡什麼樣的環境。”

“嗯,海邊吧。”

“好,現在你想象自己正躺在海邊。海風清涼、舒適。海浪在有節奏地拍打著礁石,刷啦、刷啦,一聲又一聲。能到你的心靈麼?很好,用心靈去的每一個部分。當你覺到你的頭部的時候,頭部就放松了;當你覺到你的部、背部的時候,就放松了;放松你的腹部,呼吸越來越順暢;當你覺到雙臂的時候,雙臂就放松了;當你覺到雙的時候,也放松了。你的整個越來越放松,越來越放松……好,你現在覺怎麼樣?”

“很——舒服,心里很——輕松。上——好像有——白。”聲音低沉,好像說出每個字都要費很大的力氣。

“很好,靜靜地吧。”

五分鐘過去了。

“好,現在我會慢慢從一數到十。當我數到十的時候,你的潛意識會帶著你回到過去某一段時,你會看到一個對你來說有巨大影響力的事件。當我數到十的時候,無論你看到什麼,想到什麼,都請把它說出來。說出來以后,快樂的,你會記住,不快樂的,就會把它拋棄掉。好麼?”

緩緩地點頭。

“好,那我們開始。1—2—3—4—5—6—7—8—9—10。”

突然可以看見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轉

(很好,這說明潛意識已經開始提供信息了。)

“我們在院子里……烤蚱蜢的香味……爸爸用自行車帶我回來……要先寫完作業才能出去玩……木頭槍……比大猛的好。”

(他在回到的這段記憶中,應該不超過10歲。)

“我在和小朋友玩沖鋒打仗的游戲(聲音變得稚、活潑),在沙坑里……二胖真賴,每次死了都不躺下……那邊有解放軍叔叔在練隊列(聲音變得羨慕、憧憬),真威風啊……一二一、一二一……點名……王立波,到。孟凡哲,到。嘻嘻……咦,那個叔叔怎麼了?怎麼一到他那里就卡住?哎呀,當的叔叔好生氣(聲音變得恐懼)……重新點名……怎麼又卡住……還重新點名……叔叔加油……口吃?……哎呀,不要打人(開始抖)……好多……叔叔被罰,一個人在場上跑步……”

呼吸猛然變得急促,劇烈痙攣。

“你看到什麼了?”

“倒下了(開始哭泣)……額頭……一直在流……育老師……點名……打我耳……不要……”

“好了好了,現在我們結束這次經歷。剛剛你所看到的一切,已經深深地印在你的腦海中,無論到什麼時候,你都能輕易地回想起來。是麼?”

“是……是吧。”

“還能到白麼?”

“……能。”

“很好,現在白慢慢散去,你的神在慢慢蘇醒。我從十倒數到一的時候,你就會完全醒來。懂了麼?”

“……懂了。”

“好,十,白越來越淡,你覺得心都很放松;九,你現在越來越清醒;八,慢慢恢復的正常覺;七,手指開始有覺了;六,你的心平靜安詳,到很愉快;五,越來越清醒;四,脖子慢慢轉;三,你到渾都蘊藏著巨大的能量;二,就要醒來了,前面就是出口;一,你已經完全清醒了,睜開眼睛!”

深呼吸。

“天哪,我剛才……被催眠了麼?”

“呵呵,就算是吧。”

“我想起來了。9歲那年,看見一個口吃的解放軍叔叔被罰。”

“嗯,聽起來應該是這麼回事。”

“可是我為什麼一直都想不起來?”

“這‘心因記憶喪失’,這種記憶喪失帶有一種選擇。也就是說,你會有選擇地去忘記那些帶給你痛苦的經歷。說穿了,就是一種逃避。”

“我回憶起來的這些事,有幫助麼?”

“當然,解決任何問題都要找到關鍵,尤其是心病。找到原因就好辦了。”

“你愿意幫助我麼,老師?”

“你信任我麼?”

“當然,你愿意麼?”

“呵呵,難道我不是一直在幫助你麼?”

“謝謝。”

“別那麼客氣。我只有一個要求,要為我保,好麼?”

“好的。”

睡覺。看書。上課。偶爾打打籃球。不用考慮有誰會被殺。不用面對吸的瘋子。連噩夢都很做。

這就是幸福的生活。

方木每天都像其他人一樣在校園里或忙碌或悠閑地來來往往,踏踏實實地過了一個星期的安靜生活。周末空回了一次家,飽飽地吃了幾頓媽媽做的飯,人也胖了兩斤。

天氣越來越熱,莫名其妙的,心也好起來。坐在返校的公共汽車里,輕的風吹在臉上,的,很舒服。窗外是熾熱的,鼻子里有青草的味道。包里的瓶瓶罐罐,是媽媽塞進來的醬和泡菜。懶懶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打盹。

這種覺,

多久沒有了?

杜宇正在寢室里玩CS,聽見方木推門進來,頭也不回地問候了一句:“回來了?”

方木應了一聲,從包里拿出一瓶醬,放到杜宇的桌子上。“給,我媽做的,嘗嘗。”

“呵呵?”杜宇有點詫異地回過頭,“謝謝。”他退出游戲,從屜里拿出一雙筷子,打開醬瓶蓋,把筷子進去攪和了幾下,又拿出來放進里。

“嗬!好香啊,你媽媽手藝真不錯。”

“那就多吃點,我這里還有。”

“今天晚上我吃面條好了,拌上醬,味道一定不錯。”杜宇又挑起一大塊,放進里。

“你也不怕咸。”方木笑笑。

“老兄,看得出你最近心不錯啊。”杜宇一邊嚼著一邊說。

“是麼?”方木一邊整理東西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你這樣就對了,多和大家聊聊,別老是誰也不搭理。”

“呵呵,好。”

“前段時間,總覺得你遇到了什麼麻煩事。劉建軍跟我說有一次看見你深更半夜在走廊里轉悠。有什麼心事,不妨跟我說說。我們是好朋友,不是麼?”

方木看著杜宇,他一臉誠懇的表

“對。”方木重重地點了點頭。

吃過晚飯,方木和杜宇坐在各自的電腦桌前。杜宇又在CS里不知疲倦地廝殺。方木本想好好整理一下馬凱一案的檔案,可是在這個下午,實在不想讓那些暗、腥的東西占據自己的頭腦,就隨便打開一個網頁漫無目的地瀏覽著。

門被推開。劉建軍拿著籃球和幾個同學嘻嘻哈哈地闖了進來。看見方木也在,幾個人的聲音不約而同地都降低了。

劉建軍扔下球,一把拽下杜宇頭上的耳麥,“別玩了,打球去。”

籃球蹦跳著落在方木腳下,蹭在牛仔上,留下一塊灰跡。劉建軍見弄臟了方木的子,有點尷尬地說:“對不起啊。”

“沒關系。”方木擺擺手,回過頭去繼續瀏覽網頁。

杜宇彎腰從床下拿出球鞋,蹬在腳上,轉頭對方木說:“一起去吧。”

“哦,不了。”

“走吧,一起去吧。”劉建軍也客氣地邀請。

“你這家伙,當自己是大牌球星啊,要不要出場費啊?”杜宇笑著說。方木猶豫了一下,從柜里拿出一條運

半場四對四的比賽開始了。八個人在球場上跳躍著、爭搶著,不,準確地說應該是七個人。球賽的頭幾分鐘里,方木一直手足無措地站著不。既不上去爭搶,也沒有人給他傳球。

有多久沒有參加過這樣的集了?這麼長時間以來,方木都是一個人在籃球場上孤獨地練習罰球。參加這樣的球賽,他到非常不適應。

杜宇費力地向籃下突破,起跳后,看見大個子劉建軍正揚著手準備給他一個結結實實的大帽。急之下,余瞥到方木正站在罰球線附近,一揚手把球傳給了方木。方木一愣,本能地接過球。這時一個同伴已經鉆進了籃下,周圍無人防守,方木想也不想,飛快地把球傳給了他。同伴非常輕松地投籃得分。

“漂亮!”好幾個人大聲地贊嘆。

剛剛得分的同伴興地跑過來,沖方木高高地揚起一只手,方木不知所措地也揚起手。“啪”兩只手掌響亮地拍在一起。

這一聲,讓方木的心陡然熱了一下,他到一種悉又陌生的覺正悄悄地回到他上。

那些炎熱的下午,那些赤的、淌著汗水的脊梁,那些大聲笑罵和友善的喝彩。

那些在無憂無慮的生活中悄然逝去的青春。

球又傳過來,接住球,拍兩下,下運球,右肩探出,前變相……

對,當時我就是這麼做的。

疾停,起跳,出手。悉的覺。

“唰”,籃球直落網心。

“好球!”劉建軍大聲喝彩。

“我都說了吧,他很厲害的。”杜宇得意地說。

“我來防守他。”劉建軍跑到方木邊,住他。

氣氛越來越熱烈,激烈的對抗,加速跑,接球,傳球,搶籃板球,投籃,善意的拍打。

“靠,太準了。”

“這小子,真看不出來啊。”

“重新分伙吧,我們要方木!”

汗水從額頭上流下來,方木閉上眼睛。

是的,當時,我就是這麼快樂。

直到天黑得完全看不清球了,他們才意猶未盡地離開球場。路過校園商店的時候,方木去買了一個冰鎮西瓜。

回到寢室里,大家切開還帶著冰碴的西瓜,搶著往里塞,不時有人被西瓜子嗆得直咳嗽,引來一陣嘲弄。

“我說方木,”劉建軍抹抹邊的西瓜,“加法學院籃球隊吧,下次打‘碩士杯’,你來打得分后衛。”

“我?”方木扔掉一塊瓜皮,突然笑著說,“我可是要出場費的哦。”

大家“轟”地笑開了,劉建軍拿起一塊瓜皮作勢要扔過來,方木笑著做被擊中狀。

大家正鬧做一團,孟凡哲推門進來了,一進屋就差點被一塊西瓜皮倒。

“我靠,你們干什麼呢?”

“是你啊,來一塊西瓜?”杜宇招呼他。

“不了,”孟凡哲擺擺手,“我來找湯姆。”

“湯姆?什麼湯姆?”方木不解地問。

“呵呵,你不知道,”劉建軍說,“這小子這幾天養了只貓,起名湯姆。”他對方木眼睛,“所以我們現在都管孟凡哲杰瑞。”

再次發大笑,孟凡哲上去猛掐劉建軍的脖子。

“哈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貓在哪里。”杜宇舉起飯盆,“還剩個尾,你要不要嘗嘗?”

“不會吧。”孟凡哲頓時臉大變。

“真香啊。”杜宇裝作意猶未盡的樣子咂咂

“好了,他逗你呢。”方木看見孟凡哲的眼睛都要突出來了,忙開口說道。

“你這家伙。”孟凡哲恢復了常態,悻悻地說。

“你也太單純了吧,這也相信?”杜宇大笑著。

這時走廊里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喊聲:“孟凡哲,快來,你的死貓在我床上拉屎了!”

“來了來了。”孟凡哲急忙轉跑出去,幾個人也跟了出去,“呵呵,哪個傻帽這麼倒霉。”

“好,我也走了,方木,哪天我們好好較量一下,一對一。”劉建軍站起來。

“好。”方木笑著說。

“至于這些瓜皮……”劉建軍裝作沉思狀,手去拉門,“你們自己收拾吧。”說完就笑著拉開門溜了。

杜宇撿起一只拖鞋扔過去,結果“啪”的一聲打在門上。

臨睡前,方木去洗澡間沖了個涼。站在噴頭下,冰冷的水淋滿全,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方木仰起頭,讓水流盡地沖刷著自己的臉龐。

邊是兩個數學系的男生,邊洗邊討論今天在圖書館里遇到的“材超棒”的眉。

隔著窗戶上的花紋,能約看到對面宿舍樓中的點點燈,模糊又溫暖。

其實生活中有很多快樂,只是我一直覺得自己不配去

回到宿舍里,方木到很疲憊,很久不運了,膝蓋和肩膀酸疼得要命。不等頭發干,他就躺在床上。

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他把手進枕頭里,是那把軍刀。墨綠的刀柄,糙,曾被火烤化的部分略有起伏。打開來,刀鋒在燈的映襯下寒冷無比。

方木翻下床,把軍刀塞進柜里的一堆服下面。關燈,睡覺。

夢中的杜宇地聽到自己的室友在床上翻來覆去。

“這家伙,不會又做噩夢了吧?”他小聲嘟囔了一句,又沉沉睡去。

凌晨1點,方木猛地翻下床,打開柜拿出那把軍刀。面無表地把它塞進枕頭下,扯開被子蒙在頭上。

終于,睡意如沉重的黑幕般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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