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畫像》第23章 約克郡屠夫(1)

整整一天,方木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眼盯著天花板,不理會任何人。杜宇雖然已經對他這副德行習以為常,不過也到這一次,他有點不一樣。

邰偉推門進來的時候,杜宇正試圖勸方木吃掉自己為他買來的晚飯。邰偉看見桌子上還擺著早已冷的午餐。

僅僅一天工夫,方木就瘦了很多,下更尖了,那兩只死死盯著天花板的眼睛也顯得大得驚人。

邰偉坐在方木的床邊,盯著方木看了幾秒鐘,“絕食?”方木毫無反應,眼珠也不

邰偉“嘿嘿”地笑起來,他拿過飯盆,使勁嗅了嗅。

“嗬,很盛啊,看你哥們給你考慮得多周到!還不快起來吃了。”

方木垂下眼睛,輕聲說了句:“謝謝。”就把頭轉向床里側。杜宇無奈地沖邰偉聳聳肩,邰偉笑著擺擺手表示不介意。三個人沉默著坐了一會兒,杜宇就拿起書包和水杯,向邰偉做了個“我出去了”的手勢,輕手輕腳地帶上門走了。

宿舍里只剩下方木和邰偉兩個人。邰偉看看仍然臉沖著墻、一地躺著的方木,嘆了口氣,掏出煙來悶悶地

一支煙吸完,看看方木仍然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邰偉開口說道:“伙計,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別說是你,我是個警察,如果有個這樣的對手,我一樣會到害怕。可是害怕歸害怕,每天躲在寢室里并不是個辦法。如果他想干掉你,他早晚會下手,不管你如何逃避,他都會找上門來。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先下手為強,先把他揪出來!”

方木猛地坐起來,“你能不能閉上,別像個老太太似的嘮叨個沒完!”

邰偉盡力住火,“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

“你理解個屁!”方木魯地說,“我并不害怕,就算他現在躲在床底下,拿著刀子我也不害怕。我不是第一次面對想要我命的人,也不會是最后一次!”他的聲音猛地哽咽起來,“為什麼要殺那麼多的人!想干掉我?來啊,直接來殺我!為什麼要白白搭上那麼多人?”

他猛地把書架上的書全推到地上,隨后就頹然倒了下去。

邰偉看看凌地散落在地上的書,又看看眼前這個虛弱不堪的年輕人。他終于知道讓方木到痛苦不堪的真正原因,心中不免對這個倔強的家伙產生了一敬意。

與責任,是人類最寶貴的

他彎下子,慢慢地把書撿起來,拍掉灰塵,再一本本地排列在書架上。做完這一切,邰偉坐在床邊,盯著方木說:“小子,起來吃飯!”

邰偉的口氣強而堅決,剛才好言寬的態度已經然無存。

方木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睜開眼睛。

就像把手槍給生死與共的搭檔一樣,邰偉用力把勺子塞進方木手里。

“伙計,我們得干下去。接下來還有幾個被害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們一定要盡可能地在他殺死更多人之前阻止他。不要去想那些已經死去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他們誰也不會因為你的疚而起死回生。這就是你的命運,方木,擁有比別人更多的天賦,就有比別人更大的責任。逃避是沒有用的,抓住那個兇手,就是對這些死者最好的安。而在此之前,”他把飯盆往方木面前一推,“你最起碼要保證自己不被死!”

方木看著自己面前還在微微冒著熱氣的飯盆,又看看表嚴肅的邰偉。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了幾秒鐘,方木終于接過飯盆,大口地吃起來。

吃完飯,方木跳下床做了幾下擴中的悶氣都隨著呼吸一瀉而出,整個人清爽了不

方木向邰偉簡單談了自己的想法——盡管躺在床上被疚和憤怒整整折磨了一天一夜,方木的腦子還是在圍繞著案張地轉著。在他看來,兇手之所以把矛頭指向自己,肯定與自己參與過的案件有關。

“關于數字,我想應該是有特殊意義的。”

“哦?你指什麼?”邰偉來了神。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到目前為止,已經發生了5起殺人案,而害者卻有6個。”方木扳著手指,“而兇手在現場留下的數字碼,是按照從1到5的順序排列的。當初我留意到這一點的時候,覺得很奇怪,因為如果數字與死者的數目相符的話,可以表達一種炫耀或者挑釁的心態。而與作案次數相符,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兇手在意的并不是害者的人數,而是作案的次數,或者說是模仿的人數。所以,這數字應該是一個固定的數字,或者說,兇手早就考慮好了要模仿的人數。因為,”方木頓了一下,“如果是考試的話,這考試總會有結束的時候,那時,就可以考察我究竟有沒有通過考試。”說完,他平靜地看著邰偉,笑了笑。

邰偉看見方木角的微笑,卻到徹骨的寒冷。

從小到大,邰偉也經歷過大大小小的考試,卻沒有一次考試讓他到這種發自心的恐懼。就好像在你面前放一張試卷,要求你用筆蘸著鮮判斷對錯。判斷對了,考試結束,皆大歡喜。判斷錯了,就會又有一個人(也可能不止一個人)在這世界上消失。

還沒等他們意識到這是考試,前五道題已經永遠不可挽回地被打上了鮮淋漓的x。

“那,這數字到底是幾呢?”

“7、9、11。”方木沉了一下,“應該是個單數。不過11的可能不大,因為那樣犯罪周期就太長了,他應該急于跟我分個高下,等不了太長時間。7。”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7的可能大一些。”

“為什麼是7?”

“我是個心理畫像者。大概他想跟我來一次心理上的較量。而在心理學上,7被認為是一個有魔力的數字。”

“魔力?”

“是啊。一般況下,人對數字的記憶范圍大多在7的前兩位和后兩位之間。也就是說在5位和9位之間。超過9位,大多數人就會對數字記憶模糊。所以大多數人在記憶一些比較長的數字的時候,都傾向于把它們分段記憶。比方說圓周率。此外,人類歷史上很多奇妙的事都與7有關,例如一周有7天,音樂有7聲,有7,七宗罪、第七個……”方木的話突然停下來,臉也變得很差。

“第七個什麼?”

“哦,沒什麼。”方木的臉很快就恢復如常。

邰偉低下頭,仿佛在考慮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試探著問:

“方木,你會是第七個麼?”

方木盯著邰偉看了幾秒鐘,笑笑說:“我不知道。如果我是這考試的一部分,那我就是最后一個。如果我不是這考試的一部分,那我就是考試結束之后的下一個。總之,我躲不掉的。”

看著平靜的方木,邰偉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面對面地和另一個人談論自己會是第幾個死者,就好像在討論天氣、足球這樣無關痛的話題。這實在太可笑了。

邰偉腰里的手槍,慢慢地說:“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方木還是無所謂地笑笑:“希如此吧。不過就像你說的,這是我的命,如果真的要我死,躲是躲不掉的。”

他站起來走到窗前,過已經結了霜的玻璃,能看見樓下亮著的路燈和不時走過的、大聲談笑著的學生們。

“死。”方木輕聲說,“其實,老天已經很照顧我了。”

窗外進來的模糊燈給方木的側影鍍上一層薄薄的金邊。邰偉站起來和方木并排站在窗前。

“如果你沒猜錯的話,還有兩個。”邰偉看著夜中仍然喧鬧的校園,慢慢地說。

良久,方木仿佛自言自語般輕聲說:

“還有兩個。”

天氣越來越涼了。孩子們也不得不放棄盡顯曼妙姿的時尚裝,著厚重起來。校園里缺了綿延一夏的彩斑斕,不中,多了一份蒼涼和落寞。每時每刻,都會有大片的落葉隨著一陣似一陣的秋風徐徐飄落,踏上去,仿佛還有不甘心的輕輕的“咔嚓”聲。昨天薄薄地下了一場小雪。滿地的泥濘加之慢慢腐爛的秋葉,仿佛在一夜之間,曾經生機的校園,竟出一死亡的氣息。

真正讓人們心頭沉重的,并不是這讓人倍悲涼的秋景,而是時時在校園里匆匆而過的、面凝重的警察。

 

;專案組正式進駐校園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教學樓里、食堂里、宿舍樓里、圖書館里,到都能看見或穿制服,或穿便裝的警察。這讓每一個自由散漫慣了的大學生都到很不自在,反緒慢慢滋生。幾乎每一天,都會有學生與警察發生糾葛的事上報到校保衛。分管學生工作和后勤的兩位副校長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心中一邊祈禱著千萬別再死人了,一邊希警察快點抓住兇手。

相對于其他學生的抵和漠不關心,方木是這個學校里最關心調查進展的人。按照邰偉的主張,暫時不對外公布案件與方木的聯系,所有以方木為背景的調查都是進行的。這也讓方木能夠不打擾地繼續對“6”的線索進行追查,當然,除非迫不得已,邰偉幾乎每天都跟在方木邊,以防不測。

又是一個忙碌的下午。方木正在資料室里,對著面前的一本厚書全神貫注,邰偉趴在旁邊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一涎水忽長忽短地掛在角。

資料室里有不人,快期末了,大家都忙著寫論文,來查找資料的人絡繹不絕。邰偉不雅的睡姿讓不人紛紛側目,管理員孫老師更是不時擔憂地看著邰偉枕在臉下的嶄新的《西方犯罪200年(1800-1993)》。

方木疲憊地著太,將手中的書翻到下一頁,在閱讀其中一段的時候,呼吸猛然急促起來。他目不轉睛地快速閱讀了兩遍,臉因興而漲得通紅。隨后,他一步繞過桌子,跑到邰偉邊,猛推了他一把。

“喂,快看。”

邰偉一下子跳了起來,顧不上邊的涎水,手向了腰間:“怎麼了?”

整個資料室的人都被他這一聲大吼嚇了一跳,一個正踩著梯子到書架頂層拿書的男生更是被嚇得稀里嘩啦地摔了下來。

方木顧不上周圍不滿的目,只是抱歉地向一臉驚愕的孫老師笑笑,迫不及待地把書攤開在邰偉面前。邰偉扣上槍套,臊眉搭眼地低頭看著。只掃了一眼,他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看罷,他手從袋里拿出香煙,出一支叼在上,方木見狀,急忙把他拉到走廊里。

兩個人在樓梯間里默默地吸煙,了大半之后,邰偉看看方木,問道:

“約克郡屠夫?你覺得兇手要在下一起案件中模仿他?”

“我覺得有可能。”方木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慢慢地碾碎,“你剛才也看了那一段。那五英鎊的線索跟他非常符合。”

邰偉點點頭,慢慢回憶剛才看過的資料。

彼得·薩特克里夫,英國人,在1975年至1980年間殺死了13個人,被稱為“約克郡屠夫”。其殺人手法的特點是先用鐵錘猛擊被害人頭部,然后用螺刀猛刺被害人的腹部。犯案后,還喜歡在尸手中塞一張5英鎊的鈔票。

“這麼說來,下一個害者是個?”

“如果他真的要模仿約克郡屠夫,那就肯定要殺死個的。”方木眼著走廊另一端,那里,一群學生正嘰嘰喳喳地從瑜伽訓練室走出來。

“靠。”邰偉狠狠地把煙頭扔在地上,“我先回去了,召集人手采取一些有針對的措施。你們學校有多生?”

“大約,四千多人吧。”

“他媽的!”

當天下午,細心的學生就發現校園里多了一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所有的生宿舍樓都增加了宿舍管理員,特別在六樓專門騰出一間宿舍作為管理員休息室。浴池和育館室的六號更箱被鎖死,任何人不得使用。教學樓的六樓和六號教室、衛生間附近常有干打扮、腰間鼓鼓的人在來回轉悠。后勤的所有工(尤其是錘子和螺刀)被逐一登記在冊,工作人員使用需填寫領取登記單。

一個周三的下午,方木獨自在校園里溜達,走到育館附近,向后一瞄,果真看見邰偉就在不遠晃悠,不由得嘆了口氣。

一個學生和一個警察整天形影不離,已經讓很多人心生疑,所以方木建議邰偉多去關注一下校園里的保衛工作,沒必要整天跟著自己。“我是最后一個,他不會現在就對我下手的。”邰偉表面上答應了,可是總能在自己附近看見這家伙。

幾個學生會的學生干部正在育館外的布告欄那里海報,劉建軍也在。海報很大,一個籃球運員正持球上籃,方木認得那是本省著名的籃球運員蘇軍。布告欄的鋁合金邊框有些翹起,海報無法平整地在布告欄上。一個學生干部踩著梯子,拎起一把錘子“咣咣”地敲著。

一個便警察在下面冷眼瞧著,冷不防開口了:“你的領取登記單呢?”

正砸得起勁的學生干部瞄了他一眼,撇撇說:“沒有。”

拎著海報的劉建軍趕解釋:“不是從后勤拿的,是我們寢室的。”

便警察一聽,走上去拉拉那個學生干部的腳,“下來。把你的學生證拿出來!”

“沒帶!”那個學生干部抖抖,甩開便警察的手。

便警察沉著臉,踢了梯子一腳。

“下來!”

那個學生干部子趔趄了一下,險些摔了下來,也火了。

“你想摔死我啊!”他用錘子指著便警察的臉,“抓不著兇手,就會沖學生耍威風!有種你們快點破案啊,國家怎麼就養了你們這群廢!”

便警察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手把那個學生干部拉了下來。

方木急忙上前打圓場,還沒等他開口,疾步跑過來的邰偉就一把抓住那個擼胳膊挽袖子的警察。

“怎麼回事?你的學生證呢?”邰偉大聲問道。

那個學生干部也有點怕了,小聲說:“沒帶。”

劉建軍趕快說:“他是化學系的,秦大海,我可以證明。”

“你又是誰?”

“我是法學院的,我劉建軍。”他一指方木,“他可以證明。”

方木趕點點頭。邰偉看了方木一眼,“這錘子是誰的?”

“我們宿舍的。”

邰偉拿過錘子,在手里掂了掂,又遞還回去。

“保管好。別外借,也別丟了,希你支持我們的工作。”

劉建軍趕點頭稱是,又用力拉拉那個學生干部,他也不愿地小聲說了句:“是。”

邰偉拍拍那個臉依舊鐵青的便警察:“好了,你去忙吧。”

“這幫小兔崽子,起早貪黑地保護你們,你們還他媽……”便警察余怒未消地嘟囔著。

“行了!”邰偉大聲打斷他,“巡邏去吧。”

“是!”便警察瞪了那個學生干部一眼,轉走了。

看著他走遠,邰偉嘆了口氣,“也別怪他們。這段時間一直不分晝夜地執勤,累壞了,脾氣難免躁一點。”

方木笑笑,表示理解。回頭看見劉建軍和那幾個學生干部尷尬地站著,忙打圓場道:

“忙什麼呢,有什麼活?”

劉建軍也出了笑臉,“明天晚上,省籃球隊要和我們校隊打一場友誼賽。”他指指海報,“蘇軍也來。人家可是現役國家隊隊員啊。”

“嗬!太棒了。”方木不免有些羨慕。

轉頭看邰偉,這家伙卻皺著眉頭。方木心想也是,這種大型文的安全保衛工作難度最大。觀眾多,人員復雜,場面不好控制,搞不好那個兇手就會趁機下手。

“到時候來給我加油啊!”劉建軍可考慮不到這些,熱洋溢地邀請方木。

邰偉已經拔就走了,方木只來得及和劉建軍說了句“一定到”,就轉追邰偉去了。

“媽的,這麼大的事,學校怎麼也不提前通知一聲。”看得出邰偉的心極糟,他沖方木揮揮手,“你先回去吧,我去安排一下保衛工作。哦,注意安全。”

方木無奈地點點頭,“好。”

第二天晚上,籃球賽在校育館如期舉行。盡管比賽在19:30分才正式開始,可是不到6點,育館里就已經坐滿了學生,連過道里都得滿滿當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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