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到諸侯(春秋)》第12章 第十二章云夢
日子就在每個人各自的歡樂喜憂中度過,此起彼伏,永無止歇。
新奇驗之后不過幾個月,即王子加九歲時的冬日,隨侯來朝。與隨公子寶訂了親事,約定待十五歲即來迎親。
對于所有關王子加的人來講,這樁婚事都稱得上是一個最佳的選擇。楚王商臣甚至還非常蠻夷風范地決定以長為媵,陪次出嫁——陪媵從來都是從娣、姪中選出,從無長者為者作媵的道理。
但這也稱不上是有多偏心。因為王子陵的格實在無法獨當一面,與妹妹一同出嫁,至還可以相互照顧。
當然,這種安排是否與其中辛有關,便只有楚王商臣自己心知了。
婚事敲定后,唯一到不虞的可能只有王子加自己。盡管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不用嫁到遙遠的國家堪稱意外之喜,也想好了如何通過自己的婚事為母國謀取更多的利益——
嫁人這件事本還是令不悅。
然而無人能夠理解的不悅。母親不能,姨母不能,連這些日子稔起來的姐姐王子陵也不能。
但這種不悅更不可能去同男子訴說,無論是父親還是兄長。
會為妻子、母親、君夫人,無論是公是私,都好像唯獨不是為了自己。而父親和兄長雖然號稱是為了楚國,卻也是因為他們自己的野心。
楚國如今已是強國,平民和野人雖稱不上安居樂業,但在這世中尚且也還活著。即使不作戰,不爭霸,楚國也可以很好。
不對,不能這麼想,若是楚國不爭,最后的下場便是終有一日為他國所吞并。此消彼長,是天之道。何況,楚國雖然現在尚好,但是爭了,便可以更好。
那能為自己做什麼呢?王子加陷了復雜的思緒,到十分寂寞。
看向屋外,冬日已盡,春明,是個絕好的天氣。然而距離隨的時間,又了一年。
唐姬也發現了兒這些日子的反常,也大略知道兒在不甘什麼,卻并不以為然。每個人都要面對理想與現實的沖突,無人例外。
但是不得不承認,自從楚王商臣選中隨國,的心確實放下了許多。于是在定親后,唐姬就不再特意拘著王子加,也不再像以往那樣,因為希能更好的在夫家生活,而強求學習更多旁枝末節的容。
“出去走走吧。”唐姬道,頭也不抬,甚至不曾放下手中的書。
若是以往,王子加早已興高采烈地奔出門去,今日卻只是回頭看:“同去?”
唐姬頗意外,兒通常出門都更愿意與王子旅同往,從未邀請過。而從太子妃到王后的這些年,唐姬也確實極離開宮城。當然,最主要的原因并非是的份不方便,而是因為毫不通楚言。
既是兒難得邀請,便應了:“去喚你姨母一起。”
“當然。”王子加邊往外走邊答道。
仲姬當然是欣然應允。三人這便即興出游。
一同離開宮城后,相似的三張面孔引起了不人的關注,們都是慣了關注的人,并不把這些目放在心上。
很反常,王子旅居然沒有一同出現,唐姬心想。不過本就不怎麼喜歡王子旅,便只是默不作聲,噙著笑聽王子加用聽不懂的語言和城外的人流。大約是心愉悅,加上那是自己心的兒,第一次覺得楚言也并非那般俗無禮。
大約是天氣晴好的原因,今日宮城外可稱作城的區域里,有不國人來去,甚至偶爾也可見簡陋卻整潔的野人。往常他們大多從事耕種和漁獵,很聚集。今日卻大多面帶笑容,輕松閑適,多是二三群,向著遠走去。
人們竊竊私語,氣氛頗有些的火熱,只有們三人格格不。
王子加也被引得生了幾分笑意,與那名國人告別后回到母親邊,頗有些好奇和興高采烈:“我們上云夢之會了。以前雖有所耳聞,但我還從未真的去過。”
“云夢之會?”唐姬拍了拍仲姬的手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好像在哪里聽說過,而且并沒有留下什麼很好的印象,卻一時想不起來,便疑地看向妹妹想要得到答案。
然而仲姬也看向了,最終只能笑著搖搖頭,轉向王子加問道:“是楚地風俗嗎?”
“似乎也不只是楚地……”王子加回憶了一下,宋國有桑林之會,鄭國有溱、洧之會,皆有些相似,只是沒有云夢之會盛大隆重。思考半晌,從記憶中挖出周禮中的一條,“‘中春之月,令會男,于是時也,奔者不’,這不是周人自己規定的嗎?難道不是這樣?”
唐姬臉有一點微妙,已經明白了。
這其實就是民間的大型約會活,人們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的人并發生關系。之后若是彼此皆有意愿便歸家告知父母許以妁,若是無意便在一夕之歡后分開,無論是男都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只是唐姬作為勢必要聯姻的國君之,確實沒有親接過這些。
事實上,關于一事,各國的非貴族群都是完全自由的,他們甚至都還沒有形真正意義上的穩定家庭;但是貴族階層卻并非如此,自認為天生高貴的他們給自己加上了更多的束縛,婚前婚后都有著特殊的忌。
——然而畢竟只是不文的規矩而非禮法,諸國之中混的男關系屢見不鮮。唐姬并不是不知世事的,但這不代表愿意和的兒討論這些。
但兒都定了親了,也不是孩子了。
最后只是了額,道:“你還小,那般好奇做什麼。何況你知道他們參加云夢之會后會發生什麼?”
王子加毫不在乎地回答:“我知道啊,我上次和旅……”意識到自己說了,趕忙閉上了。
的袖被唐姬一把抓住,厲聲道:“你說什麼?”
各種糟糕的猜測都迅速閃過,恐懼和憤怒同時襲上了唐姬的心頭。貴族之間的骯臟事沒聽說過,但從未想過會發生在自己兒上。
還這麼小。
到嚴厲質問的王子加出了迷惘的表,雖然和旅看別人確實不大好,但是也不至于讓母親這般暴怒吧。
還未待回答什麼,唐姬看到的表便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于激烈,可能是思慮過多了,但又放不下臉面松開手。
正在僵持之際,仲姬手分開們兩人,一手牽住一個,帶們往前走去。
“好啦,姐姐,加都已經定親了。”仲姬看向唐姬勸道,又扭頭關照小的那個,“說說?你又和王子旅去做了什麼壞事。”
在仲姬的協調下,母兩人順水推舟,別別扭扭地忽略了剛才的不愉快。王子加心里還有些不痛快,撅了撅不想說話。
但是又很快想起,距離出嫁也不過只剩五年,五年后便會和親人天各一方,也許畢生無法再見。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把珍貴的時浪費在賭氣上面。
所有的怒火都頓時熄滅了。王子加眼中流出一難過,老老實實向母親和姨母陳述了自己在去年秋天的見聞。
唐姬和仲姬都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唐姬生高傲,對兒的卻是發自心的,見兒還是有些不開心便主牽過了王子加的手,算是率先服了。
“我們回去吧。”王子加握唐姬的手。那是一雙若無骨的手,與習過武的并不相同。但或許正是因此,反而更不希母親到任何傷害。
“便去看看那云夢之會又如何。”唐姬猶豫了片刻便下了決心。妹妹仲姬說得對,始終把兒看作需要保護的兒,或許這本就是不正確的。
“我們兩個婦人便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唐姬道,“你去長長見識也無妨。若是見了人也不必驚慌,早些回來。還有,你還小,不許……”
王子加無奈地打斷:“我只是去看看。”心中嘆氣,的母親恐怕在周人中,也是難得的保守了。而且,見到人到底為什麼要驚慌。
告別母親和姨母后,王子加興高采烈地向前走去,很快便越過了一個又一個小型聚落,來到了真正的野外。
楚人所居之水網集,氣候,地勢卻較低,以至于形了大大小小的湖泊。郢都的云夢之會便舉行在名為疆浧的湖泊之側。這個名字來源于營造郢都時所填埋的湖泊,如今正是移花接木了一番。
就像是印證了唐姬的話一般,王子加居然真的在疆浧外圍的林地間見到了人。
零星的過茂的樹冠投至林中,高挑的年正靠坐在樹下假寐,恰好落在闔著的雙目上。他似是到驚擾,因而緩緩睜開雙眼,與王子加四目相對。
此人正是斗克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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