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命王子旅為太子。”——《丹行記·穆王九年》

自王子旅歸來，郢都便紛了許多。

原本立于朝堂的王子加自唐姬夫人去世便于人后，而將自己兩個九歲的弟王子嬰齊和王子側推出來，行使一些王室象征的職責。

楚王商臣對此并未有過任何表示，也對王子加擅自推遲婚期一事視而不見。他對唯一的嫡堪稱寵幸之至，沒有否定監國時的任何舉措，卻對自己的長子不聞不問。

亦看不出有任何立太子之意。

一些緣較遠，不得重用的大夫便由此蠢。然而如若敖氏這般屹立于朝堂之上的大貴族，則對其毫不興趣。

王子旅對楚王之位的競爭力是毋庸置疑的。

況且，只有愚人才會認為王子加更愿意支持兩個賤妾所生的弟。

在這看似平靜，實則暗涌的環境下，一樁針對楚王商臣的謀殺逐漸型。然而很可惜，謀尚未實施便中途夭折，又很巧合地被王子旅發現。

正借此機會，與王子旅數年來的軍功并舉，楚王商臣確定了自己的繼承人，終于在宗廟秉明先祖，冊立了楚國的太子。

太子旅步履匆忙地在黃昏來臨之前趕出了宮城。他不曾猶疑就來到了城的西側，王子加目前正居住于此。

稱留在宮中的昔日舊居實在無法得到安寧，楚王商臣便撥了工匠給，隨選了個地方去重建居所。太子旅認為這無疑只是一個借口，因為這新建的房屋，正位于族墓地的不遠。

由于對亡者的崇敬和畏懼，城西距離族墓地較近的區域是沒有民居的。王子加偏偏在此興建起了一片房屋，雖無法與宮殿相比，卻也已經與普通國人的住所相距甚遠。

這件事在朝堂上曾經還引起了一些爭論。但是畢竟這里距離族墓地還是有一定的距離，再加上楚王商臣和太子旅都一力袒護于，此事便就此作罷了。

待太子旅院落，天已經有些暗了。

初秋的季節，天氣仍舊燥熱。他一進院門，便見王子加坐在院中的梅樹下擺了一張棋盤，正在自娛自樂。

“父王將征宋，留我監國。”太子旅開口便是國事。

王子加慢悠悠抬眼看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研究那黑白錯的迷局。半晌才開口道：“那便恭喜太子得償所愿。”

太子旅有些不耐，但又暗自忍了下去，繼續試圖與王子加談：“子西已被死。但你至今也沒有告訴我，你究竟怎麼知曉他的謀劃。”

“雖然他的刺殺計劃拙劣，勢必無法功。然而若是楚王在天化日之下遭到刺殺，傳出去，也值得各國大書特書一番，實在有損面。”他自說自話一番，結束一段之后才發現妹妹連頭都沒有抬。

有些被強下的怒火漸漸升了起來。

他歸郢之日，一切都還正常，然而自那以后便都變了。斗克黃躲著他，雖然依舊會完他代的事，卻無意與他多做談。而妹妹盡管看起來一如往常，卻好像避嫌一般，絕不與他談及國事。

甚至連子西之事，也只是輕描淡寫一筆，教他去查便是，什麼也不愿解釋。如今他借此機會，在諸多功勞和若敖氏的支持下終于為太子，他想給一些報償，也不愿意！

王子加終于停下了拿取和撿拾黑白子的作，卻依然不看坐在對面的太子旅，只是道：“子西是因為預言。范巫矞姒之名你不會沒聽說過罷。”

“將在兩年后陪我同往隨國，自然會與我些好，特意提及了昔日的預言。三君皆將強死，既已應驗了兩個，我又觀子西言語神反常，便教你去查，有什麼問題嗎？”

話語中有幾分明顯的不耐，太子旅甚至無法裝作沒有聽出來。

“你我終究是生分了。”太子旅的語調難以抑制地憤怒，其下還有深深的難過，“我歸來之日，分明還不是這樣的。”

“呵。”王子加冷笑一聲，抬手拂棋局，玉石制的黑白子落了幾顆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毫不在意，只是向太子旅與他對視，許久才道：“與我對弈一局，贏了便告訴你，如何？”

“不如何。”太子旅直接出手撥開了棋盤，棋子如流水一般傾瀉一地。綿延的響聲雖不及宴饗時妙的樂，卻也十足悅耳，只是以此作樂堪稱一句奢侈無度了。

王子加有些沒料到太子旅的反應。

他們確實分離太久，已經不夠了解他了。

按照王子加的預想，太子旅應該會坐下來與對弈，然后輸給，無奈離去；又或是哪怕贏了，一局棋結束也已很晚了，他忙碌一日，到那時也已力不濟，隨便找一個借口便是。

然而太子旅卻打破了的計劃，讓有些措手不及。

既然如此，不如便告訴他。王子加有些惡意地想。

自那日與曾經的兄長重逢，王子加便意識到自己的心發生了微妙的轉變。在眼中，那個人已經不僅僅是昔日一同長的親人和玩伴，而變了一個在懸崖邊拉住自己的繩索。

想占有那個人的全部。最好是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人。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野心是王子旅重要的組部分，若是當真心中只有一人，那便不是他了。

趁著理智還能控制自己，心中還惦念著兩人的兄妹之，離開了楚王宮，居住在母親的不遠。

已經很努力地不去涉足權力和國事，因為一旦便想滿足于他，然后借此機會與他換一些東西。子西之事便是兩種想法之間的妥協，然而他居然還要來見，并且追問下去。

王子加不想忍了。

“好啊，你想知道是嗎？”王子加的笑容中帶著濃濃的惡，站起往屋子那邊走了幾步，又半回頭看向太子旅。

夜風吹起背后的披發，黑舞掩過回首時出的半張面孔，只出一雙眼睛。

潤，亮，異常的神采奕奕。

如同鬼魅。

人而可怖。

太子旅一時到了，站起跟在后，但才走了兩步便立刻清醒了過來。

他在做什麼？！

他停住了腳步。

“與我來，旅。”王子加沒有再回頭，只是幽幽地道。

用力眨了眨眼，太子旅跟了上去。他想那只是一個巧合，何況他也沒有真與子度過夜，只是在申地時聽旁人講過。

可能只是錯覺。

直到二人站在王子加房間門口時，太子旅再次停住了：“加，我們不是孩子了。”

他若有所，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意識到了什麼，只是覺得他們畢竟已經是可以婚嫁的年紀，確實不該再這樣過分親近了。

王子加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在他邊繞了一圈。

就在太子旅一頭霧水，并不知曉究竟要做什麼時，王子加終于找準了角度，趁對方不備，將太子旅推進了屋子。

唔，真重。王子加想，心中有種詭異的快樂和安寧。

但是對毫無防備。

一個男人，一個強者，一個未來的王，一個著、哪怕不是男之的，對來說最為重要的人。

關上門的同時，背對著太子旅，出了滿足的微笑。

太子旅終于意識到不太對勁，但是他仍未往那方面想。他沉下臉，找了位置坐下，試圖用兄長的威嚴和妹妹講講道理，阻止自己妹妹這不太正常的行為。

“并非我不愿與你親近，只是若是旁人知曉此事，定會以為我們兄妹茍且。”他道，想要安一下妹妹的緒。

“而且確實也很難反駁。”太子旅笑了一下，“誰讓祖父和江羋之間，的確曖昧不清呢？”

“哦？那日在斗克黃面前怎不見你這般懂禮。”王子加既已功把他騙進了屋，一時半會兒便也不急，只是玩鬧似的挑逗他。

明明是深的皮，卻依然能在耳后看到一抹緋紅。太子旅靜了一會兒才道：“那不過是難自罷了。”

王子加聽聞只是笑了笑：“那如果我們不是兄妹呢？”

天已晚，屋卻沒有點燈。王子加并未在此布置華麗的陳設，卻在整間屋都覆上了的毯，又特意在窗邊額外地鋪了一張席，太子旅正坐在這里。

在月的映照下，這里的一切都顯得影影綽綽。

包括緩緩下了外的王子加。

繼外之后，又解下了發髻。夜中二人的視線都到了嚴重的阻礙，太子旅并沒有看清究竟做了什麼。

“加？”太子旅疑地問，聲音低沉而溫，讓王子加著迷。

“無妨。”也低聲回答道，像是怕打破了這難得讓到安心的環境。

一步一步地向坐在窗邊席上的太子旅走去，邊走邊拉開了里的領口，出一截潔白的頸項。在月下，甚至顯得有些晃眼。

太子旅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加！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