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很是安靜，落針可聞。

張氏沒說話，宋采唐也沒說話，但二人間似乎有種別人理解不了，也『』不進的氣氛……

關蓉蓉很不爽。

“表妹知道我『』子直，有些話，我就直說了。”

看著宋采唐，尖尖眼角著淩厲挑剔：“這誰人家中，晨昏定省都是有規矩的，什麽時辰起，什麽時辰行，別人不管你，你自己心中當也要有數。我娘主理中饋，每天要忙的事很多，為等你，耽誤多事了，你知道麽！”

宋采唐非常教，當即起朝張氏賠禮：“對不住，舅母，是我的錯。外祖母病勢洶洶，我瞧著難，就多留了會兒，忘了時間，您罰我吧！”

“知道錯就——”

見宋采唐服，關蓉蓉得意之『』還沒『』出來，就被張氏給截了。

“這話怎麽說的？”張氏一邊命大丫鬟趕去攔宋采唐行大禮，一邊眼風飛過去，警告了自己兒一眼。

“孝順長輩，那是應當應份兒的，說出大天去也沒錯！我不過等了一等，又不費什麽事，有什麽好罰的？”

這要傳出去，關家表小姐先去看外祖母，因心疼外祖母多留了一會兒，耽誤了給這個舅母請安就被罰了，關家臉還要不要？張氏的臉還要不要？

張氏微微笑著：“唐姐兒莫要多禮，你雖姓宋，這關家卻是你外祖家，嫡嫡親著呢，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你切莫生疏，就當自己家一樣，知道麽？”

宋采唐看了關蓉蓉一眼，‘’笑著答話：“我聽舅母的話……”

關蓉蓉氣結。

張氏看了關蓉蓉一眼，關蓉蓉才沒發作。

“你二姐隻是好心，『』直快又說錯了話，其實並沒有生你的氣，這規矩多學學，也是有用的，知道麽？”

宋采唐還是抿笑：“嗯，方才大姐也說了此事，我記下啦。”

“嗯，這就對了，”聽到關清，張氏臉上也沒任何不對，“你好好學，許不久就能用得上。”

關蓉蓉眉梢就是一皺，十分不高興，莫非娘要把那件事——

聞弦知雅意，宋采唐注意到關蓉蓉變化，眨眨眼，‘好奇’的問：“不久？舅母的意思是——”

“別看咱們欒城是小地方，可也有福氣，最近，有幾個開封大人要過來。殿前都點檢，皇帝的侄兒，趙摯知道麽？”

張氏知道未出閣的小姑娘們對什麽興趣，話音拉的委婉悠長：“這位雖說家世好，軍功多，皇上麵前也有臉，但還是太過頑皮，被皇上罰，降為觀察使，遊走四方，聽說近來會來欒澤。”

“因這混世魔王要來，上麵提著心，盡量哪哪都周全，不敢做不到，咱們欒澤高家，特別請了姻親家的開封貴淩姑娘過來，想請帶帶規矩……”

張氏意思很明顯。

別說們這樣的行商人家，就算欒澤家，也不敢打皇帝侄兒的主意，但貴淩姑娘，卻是好大。

沾上了，抱住了，混進貴圈，走到開封，將來前程不可限量！

家中幾個姑娘，都到了出嫁的年紀，哪怕帶一個出去，別的也就都好說了！

關蓉蓉拉著臉，真的生氣了，還真是這件事！娘怎麽能同宋采唐說？

這賤人能有什麽機會！

“娘——”

撒的看向張氏。

張氏卻仍然看著宋采唐：“你們都是好姑娘，可要記得好生表現。”

宋采唐垂下頭，似乎十分害：“我……會努力的。”

關蓉蓉臉『』更黑了。

娘這是要帶著這賤人去的意思麽！

憑什麽！

這賤人也敢答應！你當你是誰！

“娘！”

喊聲中都帶著火氣。

張氏淡淡的掃了關蓉蓉一眼。

眸底沒有火氣，沒有憤怒，隻是冷冷淡淡的一眼。

關蓉蓉卻不敢鬧，瞬間了頭。

等房間再次安靜下來，張氏才呷了口茶，茶蓋清脆的蓋上茶盞：“隻一點，舅母提醒你，賤事莫行。”

因房間太安靜，這清脆一聲顯的聲音特別大，幾能敲擊人心。

宋采唐抬頭，正好迎上張氏的眼睛。

這雙眼睛裏，有平靜，亦有告誡。

賤事莫行……什麽是賤事？

想想自己怎麽回來的，就清楚了。

接嘛。

仵作是賤行，一般人誰也不會願意幹這個。

宋采唐笑的燦爛，答應的也響亮：“好的呀！”

答應是答應了，以後怎麽做，卻不一定。

至於應對……出了事再說。

宋采唐十分無賴，且。

這一點上，非常不像一個大家閨秀。

……

出了門，青巧怎麽也沒理解張氏的意思，在沒人，小聲問自家小姐：“夫人那話，什麽意思啊？”

開封貴人……表現好的話可以提攜……

怎麽聽著像給小姐找機會呢？

明明還送了兩個丫鬟過來看著小姐呢！

宋采唐長眉微挑，眸底慧流淌：“想掂量掂量我的新價錢唄。”

傻著，隻能配傻子，醒了，明了，自然得創造更大的價值。

“總不好賣虧了。”

青巧：……

好可怕！

眼看著琴秀過來了，宋采唐給青巧使了個眼『』：“你去大姐那裏一趟。”

青巧明白，這是之前提的話，不用細說，也明白！

圓眼眨了下，脆聲應：“噯！”

“你同大姐說，許是近來天時不順，外祖母的病才反複不見好，為表孝心，外祖母的『藥』，還是親自抓，親自煎吧。”

“啊？”

青巧有點懵，之前沒有這茬啊。

“你將我原話同大姐說就行了。”

“是。”

青巧屈膝行禮，下去了。

關清這邊得了話，怎麽把青巧進間，細細問了一遍，之後做了些什麽，宋采唐全部不知道，也沒瞎打聽，該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半夜又起床看了回月亮，順便『藥』丸，第二日晨間，就帶著青巧出門了。

這次搶到機會跟著的，是畫眉。

一行人沒轉圈，直接走往目的地。

畫眉伶俐，一路給宋采唐打簾子，伺候茶水，介紹馬車外的景兒，人，各種新鮮玩意兒，超常發揮了巧，的青巧都『』不上話，直到——

車在打鐵鋪子停下。

打鐵鋪子，再整齊也幹淨不到哪去，鐵水鐵屑積下的痕跡不易清除，看起來灰撲撲的，味道也不好聞。

畫眉眉頭瞬間就皺起來了。

小姐到這裏幹什麽？

青巧扶著宋采唐的手，把往下引：“小姐您慢點，仔細腳下——”

一邊說話，還一邊瞪了畫眉一眼。

不是伶俐的嗎？風都比不上你舌頭快！現在怎麽啞了，小口條閃著了？

畫眉眼底閃過一憤怒，見宋采唐都下去了，這個丫鬟還在車上，臊的臉通紅，趕跳下車。

一下車，踩到黑『』灰塵，瞬間髒了今天頭回穿，繡著金銀花的新鞋麵，臉更黑了。

鋪子老板是個中年人，長著一副憨實相，人也很憨實，見宋采唐這個小姐親自來了，有點手腳，不知道怎麽伺候，把自己婆娘了出來。

老板娘是個利落人，對著宋采唐狠誇幾句，見宋采唐隻是笑，不言其它，就知道這位是個明白人，想先看樣呢。

鋪子裏的生意，東西也知道在哪，親自過去取了，送到宋采唐麵前。

“姑娘您先看看這小東西，是否合您的意？”笑臉迎人，熱洋溢又爽利大方，“不是自誇，我們當家的手藝，方圓十裏數的著，這城裏頭，比他差的多，比他好的，那基本沒有！姑娘要是哪不合意，隨便說，咱們都能改！”

宋采唐將那致小刀拿到手裏，眼梢翹出滿意弧度：“澤倒是不錯。”

畫眉看著那鋒利小刀，心怦怦直跳，好懸直接仰倒。

看到了什麽？

表小姐到鐵鋪子裏訂刀來了？

這刀那麽小，刀那麽薄，刀尖那麽利……幹什麽用？

想想之前傳出來的消息，說表小姐在義莊……

再看表小姐細白纖長手指著刀，微笑映在刀麵，長眉卷起足足興味……

表小姐真的對這刀興趣，而且有研究！

刀這麽小，肯定不是用來切菜的，那就是……割、割、割人？

手啊，腳啊，皮啊……

不聽話，不服管，就這麽割著玩著磋磨？

是想想，畫眉就後背一陣陣發涼。

偏這時候，表小姐朝這邊看了一眼，笑容映著刀……

畫眉心跳差點停了。

娘啊好嚇人！

這活兒怕是幹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