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同我說說，是怎麽一回事。”

宋采唐換了櫻草『』，素淨大方，又活潑雅致，帶著春日的明亮生機，應景，又適合的年紀氣質。坐在房間裏最燦爛的窗前，舒服的捧著茶，聽琴秀詳細講說今天早上的事。

大小姐關清突然發脾氣，早飯時把一個碗扔到了廚房管事媽媽腳下，冷著臉罵這管事媽媽手腳不幹淨也就算了，連個碗都洗不幹淨，遞給的碗上還有手指印子。

管事媽媽立刻跪了下去，十分委屈，不但委屈‘手腳不幹淨’的意指控，還委屈這碗，肯定是洗幹淨的了，不然哪敢送到大小姐麵前？

可碗已經摔碎了，拚都拚不起來，再怎麽辯都沒用，反倒被大小姐拎著，扔到了掌理中饋的主母，張氏麵前。

關清把人送到張氏麵前，冷著臉說這家裏的規矩，也是不懂了。

一個下人，再是管事，再有臉麵，也是寫了賣契的，誰給的膽子，同主子板？碗洗不幹淨還有理了？這家裏到底姓關還是什麽，這個大小姐看到事不對，連個話都不能說了？

“管事媽媽道了歉，大小姐還是沒饒……”

琴秀是青宜院送來的人，說話帶著小心與偏向，不會在宋采唐麵前說關清壞話，事關張氏的部分，也略有含糊化，但宋采唐還是立刻就聽明白了關竅。

關清摔的碗是大廚房裏所謂套的碗，與外祖母白氏用過的，張氏桌前用過的，一模一樣。

以這碗作筏子，推這管事媽媽到麵前，別人不明就裏，瞧不出來，張氏心裏肯定有數。

宋采唐不在心中喝彩，這位大表姐，可真是雷厲風行。

離青巧傳話提醒，到今番發作，不過一天。一天時間，關清不但查清了問題，找到了關鍵作案人，還把人推到張氏麵前，當麵打臉發作。

這驚人的行力，對家中下人的掌控度，夠辣的脾氣——

張氏當時恐怕臉都要臊沒了。

這哪裏是在罵管事媽媽，這是在罵啊！

宋采唐呷了口茶：“舅母怎麽說？”

琴秀看著表小姐一如既往的英慧眉眼，無波麵龐，心裏有些打鼓，不敢添油加醋，把後麵的事一塊說了。

宋采唐聽了，心嘖嘖，很是佩服這便宜舅母張氏。

關清打到臉上，指桑罵槐，決意要打發了大廚房一票人，裁掉張氏的有力臂膀，張氏竟然沒杠上，把這事合吞了，不但吞了，還說關清打的好，打的妙，大家小姐就該有這脾氣，下人就是下人，不管做了什麽事，事做沒做對，讓主子不高興，就是錯了，該打，該罰！

關清隻說把人賣出去，張氏直接當場來人牙子，厲麵囑咐，一定要賣到最髒最差最惡心的地方！

不但這樣，張氏還非常激關清看出家中問題，提醒了這個做主母的，該好生清查管教一下下人了。

當即，張氏就下發了命令，今日起，家中要閉門戶，把所有下人清查一遍，力求不再有類似的發生。在此期間，非采辦等必須出門的下人，到這裏領牌子限製進出外，所有下人都不能妄，不能出門，連在門口見外人都不行。

琴秀：“因事關重大，夫人請家中各主子也注意一二，莫要出門。大小姐應了。”

宋采唐眼梢垂下，指尖輕輕點著桌麵，若有所思。

關清能借機會理張氏的人，張氏便也可以趁機理關清的人，這個清查下人，不能出門，就是張氏的回應了。

張氏不但能不要臉，腦子也很好使，瞬間就能改變套路，反擊回來。

關清和張氏，不管自實力如何，智力如何，天生位置就差著一截。

張氏是已婚『婦』人，長著輩份，關清卻是閨中姑娘，喊張氏一聲伯娘。客氣著，自然兩廂安好，但若有了矛盾，張氏天生就站在道德製高點上，關清一頭。

此番張氏舉，目的大約有二，一是順勢理查清除關清在家中各位置的幫手；二是同這個主母不同，關清是關家大商行的東家，不可能天天呆在家裏不出門，不見外客，每三日裏，必要查看各生意賬目……

擺在關清麵前有兩個選擇，要不，聽伯娘張氏的話，乖乖呆在家裏，任羽翼被剪，商行生意不顧，失去信譽，日後再想接管鋪子，好生管理，就難了；要不，不聽張氏的話，一意孤行，該幹什麽幹什麽……

這樣，張氏就有理由黑了。

不聽長輩的話，忤逆不馴，桀驁潑辣，在家中說什麽是什麽，連狠狠打發一家子下人的事，長輩都隨了，結果長輩隻想清查家裏幾天，讓給個麵子靜一會兒，都不肯……

這樣的姑娘，能有什麽好名聲？

關清可是還沒嫁人呢。

本來就老姑娘了，這名聲再傳出去，以後怎麽辦？誰還敢說親？

……

宋采唐垂眸看著杯中沉浮茶葉，細細思忖，理清裏每個點，心中緩緩歎了口氣。

這一來一去，關清和張氏彼此心知肚明怎麽回事，麵上不見，隻有笑臉，可結果，卻是傷筋骨，比流還狠。

這就是宅鬥……

有些擔心，想去看看關清。

最近外祖母白氏病未愈，關清關婉兩個姑娘幾乎長在了鬆鶴堂，宋采唐幹脆直接去看外祖母。

外祖母這次是真的吃了『藥』，正睡著，沒有悄悄糖吃。宋采唐看了看外祖母麵『』狀態，見還不錯，心就放下來，跟著關清去了外間。

“婉婉呢？”沒看到關婉。

關清親手執壺，給宋采唐倒了茶：“聽說祖母的『藥』親自熬比較好，連下口的飯都不願意讓廚房做了，自己去忙了。”將茶盞放到宋采唐麵前，一句話說的意味深長，“這件事，我得謝你。”

宋采唐聽微微一笑，端著茶輕輕啜了一口：“那也是我外祖母呀。”

比起這件事，更關心的是接下來的以後。

看看關清，又看向張氏青宜院的方向：“你這裏……可還行？”

關清一邊眉梢挑起來，聲音仍然冷清：“不過賺點銀子，我還折得起。”

見宋采唐大眼睛裏汪著水，眸底還是擔憂，關清無奈，瞪了一眼：“別人小看我的本事，你也小看？”

“我可不敢，”宋采唐見關清眸底清亮，神態自信，沒一勉強，心裏便有了數，也能開玩笑了，“我一回來，就聽人在傳大表姐英姿，那氣勢，那派頭，可英雄了，讓我等膽小姑娘好生羨慕！”

關清就笑了：“多大的人了，別學那小丫頭貧。”

宋采唐和關清說了會兒話，越發覺得自己白擔心了一回，這宅鬥場，關清並沒有戰敗勢弱，也不怕張氏手段，人家厲害著呢。

不過說話的這段時間裏，時不時的，關清眉眼裏會『』出一淺淺顧慮，似有似無。

為什麽？

宋采唐長眉蹙起。

不過想想，這年紀的閨閣姑娘，誰沒點『』心事？與這次宅鬥沒關係就行。

話說的差不多，宋采唐起告辭：“……那我走了。”

“等等，”關清一個眼『』，站在後的心腹大丫鬟春紅站出來，遞給宋采唐一個小匣子，“這個，你收著，沒了再問我要。”

宋采唐一接過那小匣子，就知道裏麵放的是錢。

春紅方才消失了一陣，原來就是聽關清吩咐，去拿錢了？

“你記著，咱們家缺什麽差什麽，就是不差這個，別不好意思要，”關清還皺著眉挑剔宋采唐鬢邊綰發金梳，“瞧你頭上戴的那個，連著三天了都是它，咱們家是養不起你了？還是你這塊腦子沒醒，花錢都不會？被人笑話寒酸很好聽很開心麽？”

又來了。

大姐的關心總是著別扭。

宋采唐抱著盒子，甜甜一笑：“行了大姐，我知道了，會使勁花錢的，到時候別嚇著你！”

關清冷哼一聲，眉眼斜挑，自信又驕傲：“你倒嚇我一個看看啊。”

宋采唐：……

行，你能掙錢，你厲害！

嗯，不止掙錢，宅鬥找大表姐，肯定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