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玉華》第11章 姐妹

現在王嬤嬤每日都會過來西院,先教五娘兩個時辰的行為規矩,再教蕓娘記崔氏族譜與宗親勛貴間錯綜復雜的關系,此時玉華便在一旁練習各種禮節作,而后王嬤嬤便會來檢視一番。

按照王氏的吩咐,王嬤嬤是帶著戒尺來的,來的頭一天便與兩位小娘子說清楚了,這戒尺代表的是夫人王氏的權威,也就是說,王嬤嬤雖然為奴才,卻可以拿這板子懲罰兩位小娘子。不過與想的略有不同,戒尺并沒很快派上用場,五娘雖然仍然膽小怯懦,既不敢正眼看人,也從不肯多說笑一句,但學東西卻頗快,且姿態輕盈優,倒像是學過舞樂的。王嬤嬤本來十分擔心自己不能完主子的吩咐,見玉華有如此天資,一時只顧著欣喜,倒也沒放在心里。

這日玉華又與平時一樣,跟著王嬤嬤學了兩個時辰用膳的規矩,只累的胳膊也酸麻了,總算學會如何輕巧的用尖細的銀筷子夾起盆中的小石子而不落下,王嬤嬤便小丫頭幫按按胳膊,好等會子再接著練習,而此時住在隔壁的蕓娘也準時到了。

蕓娘名為柳云姿,是王氏庶妹的兒,的母親在王家時便極會看人眼,在幾個庶里,難得的獲了王氏的庇護,后來被嫁給了山西籍的皇商柳家,換回了大筆的聘禮,可是夫婿天生弱,小王氏只生了柳云姿一個,丈夫就病死了,柳云姿的母親是個能干的,見那柳氏族人窮形惡相,也不回娘家求助,直接找上了安邑坊,求王氏維護柳云姿周全。

本來王氏對是否要照看柳云姿還有些猶豫,卻正好到了永嘉坊的事,而這柳云姿出落的裊裊人,甚是難得,便順勢答應了下來,正好又討了崔澤觀的歡心,倒也一舉兩得。

柳云姿今日上披著一件半新的石青刻灰鼠披風,量修長苗條,一張尖削的瓜子臉,常年著些青白之,眼下也有些發烏,看人時總習慣低側著臉,斜眼那麼一飛。

相互見禮之后,馬上拉住玉華的手,聲問道:“妹妹今日睡的還好嗎”。臉上滿是殷殷關切之意,分外的真誠。王嬤嬤、碧痕、玉華三人看著柳云姿,雖然各有心思,卻都不約而同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

柳云姿這樣的小娘子,說來也值得玩味,在自己和大部分男人心目中,那便是四個字來形容最切:楚楚人。

一舉手一投足,莫不,腰肢總是系的小小一束,好像隨時能被風折斷一般,比玉華大四歲,行間已經頗有些小人的韻致了。

人看,卻有喜歡的,玉華人小見識,只覺得這人膩膩歪歪的,說不出哪里別扭,王嬤嬤這樣老辣的卻是暗自搖頭,可惜了這等出的小娘子,卻是這副做派,難怪世人總要說人窮志短。

“哎,真好啊,看著妹妹氣一天比一天越發好了,人也越發漂亮了。”蕓娘拉著玉華肩并肩坐下,絡的猶如親姊妹一般。

從進府知道玉華子不太好,便每日早晚都來噓寒問暖,很快便在府里傳出了個謙恭懂事的名聲,還得以借機見了崔澤觀一面,了他兩句褒獎,如今對著玉華,是越發的親切了。

“聽說妹妹昨日得了姨夫賞賜的玉澗鳴泉,可否借姐姐賞玩一下。”

玉華呆呆看了一眼,又轉頭看了看碧痕,仿佛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一般。

碧痕便開口說道:“蕓娘,那琴名貴的很,五娘還小,這里又擺不開,夫人命我把它收在庫房了。”

“哦,那真可惜了,五娘可學過琴藝”蕓娘又問道。

琴藝,玉華還真沒學過,趙兒一直因手邊沒有樂可教而惋惜,只教了簡單的音律概要。

見五娘搖頭,蕓娘先是拖長了聲音,好似極為惋惜的哦了一聲,然后才說道:“我倒是學過一些皮,不過比起珍姐姐就差的遠了,珍姐姐琴藝高超,可是宮里出來的樂師親授的呢,五娘如今得了好琴,哪天請珍姐姐來彈一曲,我們可就有耳福了,你說可好”

玉華只輕輕應了一聲好,便低頭不語了,蕓娘見木訥訥的,既不知道自慚形穢,也沒有把玉澗鳴泉讓出來給自己或二娘的意思,更沒答應請二娘過來,不由又是煩躁又是鄙夷,心道生的好又如何,果然是個蠢笨之極的,姨夫竟還如此偏,今后一定會大失所

想到此,蕓娘眼睛一轉,又說道:“姨夫賞了這麼名貴的琴給五

娘,可見有多疼你了,五娘子既然已經大好了,明日就和我一起去給姨母請安吧,珍姐姐最是和氣了,看到五娘這樣可漂亮的妹妹,一定喜歡的。”

站在一旁的碧痕聽了這話頓時一愣,張便想要出言阻攔,可抬眼看到王嬤嬤立在那里不的,便又咽了回去,只有些張的看著五娘如何應答。

五娘只是抬眼有些迷的看著蕓娘,有些迷的反問了一句:“請安”

見玉華仍是糊里糊涂的樣子,柳云姿便更加親昵的樓主了玉華小小的腰肢,嗔的搖了搖說道:“五娘啊,姨夫姨母這麼看重你,要是看到你這麼懂事主去問安,定會高興的。”

話說到這里,玉華再不回應,顯然就坐實了不懂事的名頭,并沒直接回復柳云姿的話,只是抬起頭怯怯的看著王嬤嬤,低聲問道:“嬤嬤,夫人吩咐過讓我好好養,暫且不要去請安的,我若自行就去了,是不是就了你說過的那個,那個...擅作主張啊......”

玉華只細聲細氣的說了這麼兩句,看到三人都盯著自己,便又怯的垂下了頭。

聽玉華如此回答,三人中碧痕不由輕輕松了一口氣,而柳云姿愣了愣,一時仿佛不知該說什麼,只有王嬤嬤若有所思的看了玉華一樣,才緩緩說道:“五娘不必急,等你子養的更好些,規矩也學好了,自然可以去向夫人請安了,蕓娘,昨日給你的老幾房的族譜背下來了麼”

王嬤嬤神肅整,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便開始了今天的功課,又足足教導了三個時辰,才回去歇息。

這趟回北院的路,王嬤嬤走的格外緩慢,早于多日前,心里便約有了些疑問,今日里這疑問似乎越發清晰了起來。其實,像王嬤嬤這樣機警的人,每日里教導著玉華,不管玉華如何善于偽裝,還是難免于最平常之反而出馬腳。

比如時間長了,王嬤嬤便發現,五娘只是顯得“害怕”,卻從未見過真正“驚慌”過,這樣在外面胡養大的一個小娘,無論天資如何聰穎,遇到事卻從不驚慌,實在不太合理。

再說今天,蕓娘的那點糊涂心思王嬤嬤很明白,自然也不會真讓五娘出去請安的,只是蕓娘一貫待五娘親切溫,又是以這種姐姐般關心的姿態勸五娘去給王氏請安,如果不機靈的,只怕一張口就貿貿然應了,哪怕聰明些的,知道這事不太妥,也很難理清思路,回復的妥當。

這五娘竟然懂的借力打力,一句怯生生的“擅作主張”,就點出了蕓娘所言的荒唐,而且還是借了自己的口說出來,竟是一點把柄也沒留下。

這,難道全是湊巧了王嬤嬤的眉頭皺的更了,嚇得一旁扶著走路的小丫頭子提心吊膽的,連頭也不敢抬一下。

若是這五娘果然在作偽,那麼當初就是自己認人不清,失察了,這要是給夫人知道,自己必遭遷怒,若是不告知夫人呢,又不知這五娘到底有何古怪,只怕對老爺夫人的謀劃會不利。思前想后,等走到了自己房里,王嬤嬤卻已經是做出了決斷,不管這五娘怎樣,自己只要將平安送出安邑坊即可,何苦多生事端,反倒是那蕓娘,倒要小心著給自己惹麻煩。

一轉眼,五娘已經在安邑坊里住了一個多月,因著王氏的特意安排,從未出過西院,反倒是柳云姿這表小姐倒是時常在正院里走

三月中,便是崔澤觀的壽宴,無論如何王氏也不能再阻著五娘不出席,頭一晚,王氏當著崔澤觀的面從自己陪嫁里拿了幾件像樣小首飾,給了王嬤嬤讓去給玉華打扮,私底下,卻把二娘到自己房里,好一頓耐心哄勸,上次玉澗鳴泉的事雖設法讓崔澤觀拿了一本孤本琴譜賞了二娘算是化解過去了,但以二娘的脾氣仍是遠遠并未消氣。

王氏今天特意了崔玉珍彈給自己聽,這是崔玉珍明日要送給父親的賀禮,崔玉珍于琴上頗有天賦,手法嫻,曲風大氣。

一曲彈閉,王氏頜首擊掌嘆道:“珍兒這壽禮甚妙,你爹爹于琴藝上深造詣,他聽了定會歡喜的很,恐怕要引你為知音也不一定呢,你這一曲椿年彈奏出來,你爹爹便知道他自己的好東西是沒賞錯認了。”

聽了王氏這話,崔玉珍頓時眼前一亮,可不是嗎,聽說那個丫頭連字都不識,爹爹竟送玉澗鳴泉,可不是送牛與琴嗎,明日里兩下一對比,想必爹爹便會悔悟,對自己格外重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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