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滿心疑，卻不敢隨意，提著腳尖，先到東廂門口，半個小兒臂大小的鎖將軍把門。

又到正房門口，也是掛了鎖，倒是西廂下人房與灶房位的耳房，並沒有鎖，也沒人影。

沈睿進了耳房，適應了會兒，眼睛方霧蒙蒙看過，這裏只有一個小灶。不知是不是本主生母病故前纏綿病榻，這裏常熬著葯，使得這裏如今依舊泛著藥味。

小灶臺上並無等吃食，只有幾個瓶瓶罐罐。沈睿挨個打開辯過，不由驚喜萬分，竟找到半罐子蜂，還有一罐子底的冰糖。

沈睿早就了狠了，舉起蜂使勁吞了兩口。即便口中甜膩，可肚子裏到底有了些東西。

他將剩下的瓶瓶罐罐都看了，其他的罐子就是鹽醋等調味品，再無所獲。

既是有調味劑，小灶就開過火，沈睿瑞只覺得上有了力。著黑，將小廚房仔細翻了一遍，在牆上掛著的兩個小籃子裏，發現幾個紙包，兩包乾貨，兩包劑，辨認后發現是銀耳、干黃花，劑是杏仁與藕。還有一張空紙包，雖沒有東西了，可依舊殘留著濃郁的桂花香，應該是裝干桂花的。

屋角的木櫃里，又出兩個布口袋，裏面是大米、小米。久之下，生米米香直往鼻子裏鑽。刺激得肚子響得更加厲害。

若沒有方才的兩大口蜂墊底，沈睿都要吞生米了。

等到到布口袋旁邊圓滾滾的幾個東西時，沈睿真是眼淚都要出來。

他靠著灶臺，坐在地上，磕開一個蛋，生吞了下去。

腥氣、膩的覺，第一次讓人生不出厭倦，只有滿心歡喜。

沈睿曉得，自己暫時不了死鬼了。

總共是四枚蛋，一個沒留，全部生吞了下去。

鬧哄哄的肚子終於安靜下來，雖說飢依舊很強烈，可沈睿曉得，差不多了。真要一口勁兒吃到撐，這小腸胃也不了。

手邊只剩下蛋殼，老安人既等著自己「鬧」，這幾個蛋殼的置也要小心了。沈睿尋思了一下，將幾個蛋殼在手中碎，走到木櫃邊，將攥著碎蛋殼的手半尺高的米口袋，直到到底，才鬆開手。

在這包大米吃到底之前，就不會有人發現這個碎蛋殼。

想著老安人那邊的惡意，就是這蜂罐與糖罐，沈睿也不敢拿了。

聽著王媽媽與郝婆子的話中之意，本主是生母咽氣那日責昏厥的，至今已經是第五天，等到後日，就是「燒七」的日子，說不定轉機就在那日。

如此一來，自己需要熬過的就是明日。

沈睿將那一罐子底的冰糖都倒了出來，大概有十幾粒。用那張空紙包裝了，原本想要倒兩把藕在上頭，猶豫了一下，還是罷了。該的時候還是要的，否則之前的不是白了。

將瓶瓶罐罐與提籃紙包都放歸原位，裝米的木櫃也仔細關好，他才躡手躡腳地出來。

還沒走到門口，便聽到遠傳來腳步聲響，依稀還有燈晃。沈睿忙避到院門口，屏氣凝聲，在院門后幽暗

就聽一個婆子抱怨道：「這院子都空了幾日，半夜三更還巡看什麼？老安人還沒說什麼，郝婆子就拿著鵝當令箭，難道還真當能當管家？二娘眼看就要扶正，哪裏得到一個婆子指手畫腳。娘子在時，何曾這般折騰過人？」

另一個婆子倒吸了一口氣，低聲道：「老姐姐小聲些，仔細人聽到……可是變天哩，往後還是小心些好……」

先前抱怨的婆子不忿道：「娘子那樣的慈善人，誰不說贊聲好，偏生老安人看不上。如今靈堂上守著大哥，誰還記得二哥才是娘子嫡親骨，真是老天無眼……」最後一句已經是低不可聞。

兩個婆子說著話，走到近前，「吱呀」一聲院門被推來。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簌」的一下竄了出去。

那兩個婆子「媽呀」一聲，驚得差點摔了手中燈籠，那白影卻停住，「瞄」了一聲，方竄進廂房后的夾道。

是一隻大白貓，原本蹲在月亮門上，沈睿來的時候屏聲靜氣的，沒有驚這貓。兩個婆子手中提了燈，晃了貓眼，大白貓才跳出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那膽小的婆子裏已經念個不停：「真是駭死人了。」

話音未落，一陣夜風吹來，那婆子手中的燈又晃了起來。

那膽小婆子雙如篩康似的，牙齒「咯咯噠」：「老姐姐，這院子恁慎人……莫不是娘子、娘子沒走遠……」

那抱怨的婆子道：「虧心的又不是咱們，怕什麼？」裏這樣說，到底存了畏懼，向四下作揖道：「老奴們都是不相干的，心裏恭敬著娘子。娘子若還沒走，就好生保佑二哥平安……莫要存了怨氣……」

天上浮雲遮月，四下里越發幽暗。

夜風陣陣，本已經靜止的燈籠又搖晃起來，兩個婆子到底嚇了膽，舉著燈籠胡晃了一下，口中道：「看過了，看過了，快走！」

一刻不敢停，慌慌張張拉上門，腳步聲很是急促，一會兒便恢復寂靜，已經走的遠了。

沈睿站在門后，卻是眼前一陣陣發黑，直覺得頭疼裂。

一個兩、三歲的紅子，揮著小胳膊，沖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撲過去，口中著「娘，娘」，卻被一把抱住，一個五十老歲的老婦人慈地著他的頭，道：「你娘忙著管家哩，瑞哥兒勿擾了你娘，祖母人你做糕吃。」

那年輕婦人只笑看著，並沒有上前抱孩子。

再次見年輕婦人時，子只淡淡地喚了聲「娘」，就專心守著半碟桂花塘年糕，吃的專心。

子到了五、六歲，旁邊跟著兩個小廝，一個提著鳥籠，一個在地上翻筋斗，口中道：「二哥別做那書獃子，傻愣愣的被人瞧不起，要做大俠才氣派哩。二哥是沈家四房嫡子，份尊貴著哩，甚也無須怕。」

學堂上，子看著眼前擺著的《三字經》，一臉厭惡。

子到了七、八歲，邊的僕婦不忿道：「老爺偏心哩，只疼二娘與大哥，二哥才是嫡子哩，那狐子手段高，那小婦養的孽種搶二哥風頭，恁不是個好東西，二哥勿要給們好臉，省的被當好欺。」

學堂上，先生在襃贊一個小年，子回過去去，小臉綳得的，眼睛裏能出小刀子。

廳堂里，一個中年人著鬍鬚，亦贊了那年兩句，對答之間，都是滿意之。子耷拉著腦袋，使勁賺著拳頭。

中年人離去，年轉過來，著子的，輕聲地道：「我教二弟背書吧，二弟背會了《三字經》，爹也會贊二弟。」

子一把打掉年的手，瞪著眼睛道：「小婦養的孽種，誰要你教！」

那年的手僵住，面慘白。

子得意地哼了一聲，轉跑開。

子長大差不多現下這個大小，那年輕婦人已經不再年輕，呈現幾分老態，滿臉蒼白，躺在床上，滿臉慈地看著他，道：「不盼我兒顯貴，只願我兒平安。」

子神不解，可也乖乖巧巧，並無在其他人面前的跋扈任。

那婦人輕笑道：「不讀書也別勉強自己讀，只需知禮曉律法就好，可也莫要想著做遊俠兒，當遊俠兒挨打了可是疼哩，又不是良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關進大牢去。」

子不忿道：「他過子試哩……大家都笑話我……」

婦人出手來，挲著子的頭，笑道：「嚼舌者心中多有鬼，我兒要心思清明，行事切莫衝。沒有耕耘，勿談收穫，天上不會掉餡餅。他能有今日，也是經歷十年寒暑，日日手不離卷，可敬不可嫉。族中雖以讀書為重，可農本傳家也不乏其人，我兒做個自在員外就好，只是莫忘了沈家是忠厚人家，對待佃戶下人勿要苛待，多行善事。若實在是想要與他爭口氣，也莫要冷麵以對、惡語傷人，往後早些親生子，好生教導我那孫兒讀書就是。你們到底是手足兄弟，不要在人前落下短。」

子拉著婦人袖，看著袖下出個皮包骨，紅著眼圈道：「兒子長大了，不會再像小時那般不懂事，以後也會做個好員外，娘也要聽兒子的，好好吃藥，早日好起來。」

婦人點點頭，眼神卻有些迷離。

畫面一轉，依舊是婦人房裏。

婦人已經躺在床上，雙眼閉，地上跪滿「嗚嗚」哭泣的婆子丫鬟。

子獃獃地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麼。

門口進來幾人，子轉過頭去，冷冷地看著那幾人，視線落在一俏麗婦人上，張口說著什麼。

那婦人一愣，隨即雙眼含淚，搖搖墜。

子卻越發著惱，指著那婦人說著什麼。婦人旁邊的中年人面鐵青，移步要上前，卻被旁邊的年拉住胳膊。

那年紅著眼圈上前，開口要說話，子卻使勁一推，那年摔倒在地，額頭正好撞到旁邊的條案上，鮮一下子湧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