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屏記》第4章 蟄伏
不過是一天時間,荀卿染見識了方夫人的狠毒手段,和在這個家中的影響力。這讓荀卿染更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在這個家中的境。非常不適應,不甘心。但是要生存下去,就必須得適應。
「我們做的當然沒錯。那時姐姐和你說的話也沒錯,你要記牢。……不過,咱們現在……,還擊,也是要講究策略的。阿暉,咱們先要學會忍,認清楚什麼時候必須忍,什麼時候則絕不能忍……」
荀卿染循循善,既是勸導荀君暉,也是在勸誡自己。
荀卿染並不是崇尚暴力的人,今天痛打媽,不僅是一時義憤,也是無奈之舉。
可是從小就被待的孩子,對施者的懼怕會倒一切,還會對施者產生依賴的,患上斯德哥爾綜合癥。神待絕對是比毀滅更可怕的事,然而最可怕的是被者漸漸麻木,最後還會認為被的狀態是理所當然。
荀卿染不能看著一個小孩在眼前被毀掉。重癥要下猛葯,況且當時就沒敢奢「上面的人」會給機會,讓能慢慢幫荀君暉。所以用了這不是辦法的辦法,最直接地將媽打倒在地,讓向荀君暉求饒。
荀卿染回想起荀君暉巍巍舉起的那塊大石頭,起初的猶豫,到後來媽被打的模糊的臉。荀卿染為荀君暉慶幸,這孩子子很堅韌,了這麼多待,並沒有在神上被毀滅。有人一手幫忙,他就能起反擊。荀卿染喜歡這樣格的小孩。
可是也不能矯正過枉。希荀君暉足夠腹黑,能保護自己。腹黑並不可怕,可不能太鬱狠辣了。那樣,他自己也不會幸福快樂。
姐弟倆被關了一夜,在三老爺的干涉下,被放了出來。
荀卿染還付出了另外一份代價,的媽被方夫人挑了個錯給趕走了。僅僅幾天的相,荀卿染對媽說不上有什麼。但覺到這個媽對是不錯的,想必方氏也知道這一點,才趕走了。
荀卿染嘆方氏手辣,這樣做,無疑是在像們姐弟,還有荀家的上上下下表明,才是荀家真正的掌權者,順者昌,逆者亡。
事已經發生,後悔無益。而且如果事重來一遍,荀卿染依然會那麼做。
四年時間過去,在荀家人眼中,姐弟兩人早就沒了打媽和告狀那時候的銳氣。相反,兩人隨著年紀增長,都越來越平庸而且獃氣十足。
荀卿染可以將《誡》倒背如流,但是字卻認不全。在紅針黹上也下了工夫,活計卻做的很慢,也不出彩。在人前話很,若是不得不說,也是重複別人的話,彷彿沒有自己的主意。
荀君暉早就了學,也肯用功學習,但是一直績平平。
姐弟兩人對方夫人都是恭順無比,卻並不機靈,不會獻勤討好。
荀卿染畢竟不是幾歲的,前世的經歷,讓做不到真正的卑躬屈膝。因此只好選擇裝拙,並且要求弟弟和一樣,以此保護自己的尊嚴,又不招惹方氏忌諱。私底下,荀卿染早就收服了邊的丫頭做心腹,荀君暉更是收攏了兩房家人給他做事。
撤下糕點茶盅,桔梗遞過來一把小剪刀。荀卿染親手將帶來的錦墊小心地拆開,從裡面出幾卷絹帛,放到桌案上。
絹有大有小。幾方小塊的素絹上,是用梵文和漢文繡的《金剛經》和《般若多羅心經》。
「我聽說陳大善人和周同知家裡正求這個,應該能賣上好價錢。」荀卿染將絹遞給荀君暉,又小心地展開另兩塊大幅的錦帛。
因為錦帛實在太大,在桌上只能半幅半幅地展開。荀君暉站起來細看,錦帛上是用雙面綉繡的《八段錦》養生氣功圖譜。正反兩面,一幅是文八段錦,一幅是武八段錦。人繡像線條俊靈,栩栩如生,頗有吳道子「吳帶當風」的神韻。所綉文字則娟秀灑,真稱得上是奐。
荀君暉先是驚艷,接著就是一陣心疼。
「姐姐,如今咱們日子好多了,姐姐不要再這樣費神。我知道,太太一直你做活。要我說,以後姐姐不必再給人綉這些。他……他們再怎樣,月錢總不至於剋扣,我也攢了些錢,盡夠用的了,姐姐你莫要熬壞了。」
荀君暉,一直是個的孩子。當初他,卻不肯向親姐姐求助。荀卿染過後曾問他為什麼,他說是「姐姐也不好過,不想連累姐姐」。當時就把荀卿染的什麼似的。
「別擔心,姐姐知道分寸的。這些經卷還是原來的價格,這兩塊……」荀卿染指指那雙面綉,「這可是我費了很多心神的,配上好的框子,每幅正好做面八扇屏。這八段錦圖譜,也有珍貴之。可以寄放著慢慢賣,千萬別讓他們賤賣了。……中間托的人可穩妥,別讓人查到咱們頭上才好。」
「姐姐放心,我的境,君皙是清楚的。那是他心腹的家人,門路廣,也是最嚴的。這幾年都沒有一言半語出來。」
「那就好。」
自打荀大老爺說了不要太奢靡之後,荀君暉的用度就被消減了,有時筆墨紙硯供應都不足。荀卿染的月錢也十分有限,正經的花銷都不夠,雖然吃穿用度都有定例,但是不打點卻也有很多難。
荀卿染要的不僅僅是生存,想生活的更好,就在針黹上苦下了工夫,做出來讓荀君暉拿出去找人賣了換錢。荀卿染前世是做廣告的,上很有些功底,自己設計花樣,綉工又好,因此的綉品總能賣上好價錢。姐弟倆這幾年多虧了這個進項,才能周全。
「姐姐,這經卷我就拿走。這綉屏,姐姐還是自己留著,以後……」荀君暉雖然不太懂綉工這些東西,但他還是能看出荀卿染在這綉屏上所下的工夫。他也知道,荀卿染平時要做方氏代的活計,綉這些東西,是要背著人的。這兩幅綉屏,不知耗費了荀卿染多心神,他捨不得就這樣賣掉。
荀卿染自然猜到了弟弟的心思,不過眼下有樁大事,那幾幅經卷的錢只怕不夠,因此故意說道:「姐姐看出來了,你是喜歡這綉屏,捨不得是不是。沒關係,姐姐以後再給你綉個更好的。」
荀君暉看姐姐誤會了,趕忙搖頭,「不,不是,哦,我不是說我不喜歡這綉屏,我是說……」
荀卿染一笑,「姐姐明白你的意思。你現在也不用心這些,只準備好鄉試是正經。族譜的事,先生那邊可有什麼話?」
荀君暉因為是庶出,在荀家的規矩,是學后就能族譜。方氏一開始就以荀君暉弱為由,不讓他上學。後來姐弟兩人找了三老爺,才勉強學。可因為方氏阻撓,至今荀君暉還沒能族譜。
「族譜的事,先生說幫我和老爺提。實在不,就請族長出來。」
荀卿染點頭,這個弟弟很有謀算。他學里的先生,是個極方正的人。君暉為了不被方氏猜忌,在學里故意表現平平。日子長了,被先生看出來,追問之下,知道了。先生才,又憐惜他境,就幫著瞞下來,還額外照顧他。君皙便是先生的孫子,和君暉是同輩兄弟。
雖然弟弟已經有了計劃,但荀卿染也不會就此不管。方氏花樣百出,這些年君暉族譜的事也有人提過幾次,但都被拖延住。這次君暉要參加鄉試,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方氏再得逞。那些方正之人未必是方氏的對手,到時候還是要見機行事。荀卿染心裡已經有了計較,只先不說出來。
荀君暉收了絹帛,姐弟兩人又在海棠園散了散,荀卿染讓荀君暉先回學里,又囑咐:「現在你族譜是頭等大事,最近若有什麼事,千萬忍耐,不要節外生枝。」荀君暉答應著去了。
荀卿染回到桌案旁,看著窗外的海棠,要畫兩張花樣子,卻看見荀君暉在園和寶珠說話。不知寶珠說了什麼,荀君暉有些變。荀卿染打發桔梗出去,荀君暉早抬腳走了。
眼看將到午時,荀卿染收拾了東西迴轉。荀府後腳門半開半闔,倒免了敲門的麻煩。荀卿染邁步進門,一個藍衫年迎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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