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市場從來都沒有絕。

98年，幾乎都是現金易，屬于最初級的市場培育階段。

02年以后開始電話，投資者通過電話下注，收益通過銀行轉賬，蔽和便利的加大，讓市場規模滾雪球的增長。

等到互聯網興起之后，那花式就更多種多樣了，也形了的產業鏈條。

東江市的這個池子，剛開始搞兩三年，英超、西甲、意甲、德甲、歐冠，熱門的聯賽都有盤口，背后莊家不明，但信譽卓著，安全可靠，很球友們的歡迎。

每逢大賽開盤，所有人聚在一個或多個蔽的地方，前面掛個電視，比賽前往池子里注水，現場播放球賽，按照輸贏的賠率分錢。

不過，開世界杯的盤，這在東江還是第一次。

林白藥不打算獨自去，他不清楚這里面的門道，所以委托楚剛出頭，既減了麻煩，也抵消了日后可能的風險。

“……就是這樣，我爸得進去休息兩天，可正趕上世界杯決賽，他讓我來找你，把這些錢全押西0：3法國。”

楚剛皺眉道：“這事不該是石姨給我說嗎？怎麼讓你來了？”

“我媽去照顧外公，這段時日不在家……剛哥，你明白的，畢竟我爸被拘這事不彩，他不想讓我媽和那邊的親戚知道……”

四萬塊，對楚剛這樣的人來說，并不算多。

畢竟在游藝廳干，每天的流水很多，他是見過大錢的。

但這錢對普通老百姓也真不算了，全砸進去，萬一賠了……

楚剛猶豫道：“我還是托所里的朋友問問林叔……”

“哎呀，剛哥，你還信不過我？再說我爸兩天就出來了，沒他允許，我敢拿這麼多錢給你？”

林白藥笑道：“剛哥，我自賣自夸一下，你也別見笑。我爸這些年在新開區的飯店還是賺了不錢的，四萬塊對他來說拿得出來……”

“那倒也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楚剛也沒法拒絕，道：“林叔真想好了，押法國嗎？我聽說大家都看好西啊……”

“我爸說了，他不懂球，可當所有人都看好西的時候，那就必須押法國贏了。不然，國外那些大莊家還怎麼賺錢？只靠水？牙都掉了。”

“有道理！

其實大莊家靠調整賠率完全可以實現完盈利，就算真的要控制比賽，訣竅也在于買通裁判，比如02年棒子國干的那樣，而不在于買通對手的球員。

所以，關于98世界杯決賽圈的謀論，本就是街長里短的無稽之談。

“你先玩會游戲，我找人打聽打聽路子，晚點咱們再過去。”

“好！”

……

壹號游藝廳分上下兩層，擺放著幾百臺街機，全國各地最流行的游戲，什麼《名將》《恐龍島》《合金彈頭》《吞食天地》《拳皇》《街霸》等，應有盡有。

至于某種會吃老虎的機子，林白藥沒看到，但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放在更蔽的地方。

這年頭，游藝廳里不放虎機，就像是廣興街沒了小姐姐，怎麼可能會有人氣？

可能是因為暑假的關系，幾乎所有的機子都坐著人，背后還站著麻麻的觀眾，是玩家數量的好幾倍。

這形似增相識，后世都是主播們坐在家里玩游戲，觀眾們在直播平臺上興高采烈的看。

現在是群結伴的觀眾圍攏在游藝廳里，同樣興高采烈的看著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玩游戲。

時代在變，游戲的方式在變，但游戲的核和神還是一樣的：

游戲，只是為了好玩！

林白藥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臺機子，上手試了試搖桿：嗯，隔壁島國三和產的，質量不錯。

這不是，而是正視事實。

九十年代的島國，所謂的工匠神還沒有變后來的不要臉的躬匠神，出產的東西經久耐用，和山寨的區別大。

“街霸EXPLUS……”

作為資深街機好者，高中時期打遍周邊學校無敵手，對這款98年剛推出的3D對戰游戲可以說了如指掌。

林白藥很快找到手，噼里啪啦正過癮呢，旁邊的機子那個高大的胖子扭過頭，盯著看了一會，突然開口道：“兄弟，來一局？”

絕大多數胖子都是聲控福利，這個也不例外，長的磕磣，但開口就是青叔音的天花板。

或者說，沒有82年的一口老痰，夾不出這樣讓孩子臉紅心跳的氣泡音。

面對同齡人發起的挑戰，林白藥沒有理由拒絕，笑道：“來！”

二十秒！

完！

胖子不服：“嘿，兄弟可以啊，再來一局？”

“來啊。”

十五秒！

再次完！

不過，胖子眼睛都不眨的換了五十個幣，呼啦啦倒在旁邊的臺子上，擺明了要和林白藥剛。

林白藥也不客氣，打一局換一個角，各種作把胖哥直接哭。

他服了！

“大神……我要拜你為師……”

“切磋可以，拜師免了。”

“那，能不能個朋友？”

“行啊，認識一下，林白藥！”

“我曹孟德！”

“……你確定是真的要朋友？”

胖子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質疑，淡定的掏出二代塑膠份證，指著名字和鋼印：“瞧，曹孟德，國家認證的，保真！”

林白藥豎起大拇指，道：“這名字厲害了……”

“我名字不厲害，我弟弟的才厲害。”

曹孟德滿臉驕傲，道：“我弟弟曹仲謀！”

曹說，生子當如孫仲謀。

好家伙，你老爸這是把曹和孫權一網打盡啊！

林白藥敬佩的問道：“叔叔的大名是？”

“曹備！”

了解！

如果三國有飯圈，你全家都是鐵啊！

和曹孟德邊切磋邊扯淡，等到夜幕降臨，他有事先離開，約好了再找日子一起玩。楚剛也從外面回來，代小弟看好場子，騎上門口放著的大100彎梁托，道：“走，開盤口的地我打聽了，帶你去開開眼。”

大托90年代風靡一時，但這個型號的進口發機得一萬三千元左右，正經打工人是買不起的，也只有楚剛這種不正經的，年紀輕輕，來錢賊快，舍得買來撐場面。

楚剛道：“哥，有頭盔嗎？”

這是重生者的本能：

惜命！

“《天若有》的電影里面，劉德華騎托流鼻的時候，他戴頭盔了嗎？”

“沒有……”

“懂了嗎？”

“懂……真男人不戴頭盔！”

林白藥坐在車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哥，你的職業，不應該喜歡看古仔嗎，怎麼對片這麼有興趣？

再說了，劉德華最后那段戲重點在流鼻，戴著頭盔拍給鬼看啊！

……

托車疾馳往西，風呼呼的割臉，年那讓人流口水的發量和發質，像是飛舞在星河里的流蘇。

整座城市還沒有后世那樣的高樓大廈和璀璨奪目的污染，昏黃的路燈足夠照亮腳下的路，遠是影錯的繁華和破舊，匆匆的歸人聽到轟鳴聲會投來艷羨的眼神，然后又快速的消失在后的黑暗里。

林白藥被風吹瞇了眼。

過去和現在，曾經和未來，就這麼織在一起，奇妙又幸運。

奇妙的是，他不是他。

幸運的是，他還是他！

來到西城深的巷子口，楚剛停下大托，道：“到了。”

這是城鄉結合部最常見的那種小巷子，沒幾戶門面，開的都是理發修腳補鞋等做周邊人的老店。

最里面有家臺球廳，二三十張桌案子，裝修什麼的別提了，就比天多了遮風避雨的功能。

然而就是這樣簡陋的地方，自世界杯開始，變得徒然熱鬧起來。

……

“剛哥，你最近是不是缺錢？”林白藥跳下車，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楚剛回過頭，眼睛里充滿了奇怪的神，道：“你怎麼知道的？”

林白藥站在車旁，道：“我也是聽人說的，說你最好的兄弟因為救你被砍傷，現在還在ICU昏迷，醫藥費估計得小二十萬。他媽媽得了癌，每天化療吃藥也不是小數目，還有妹妹今年剛高考，要是績好，上大學的學費、生活費也是一筆開支……這些事全在你上，手里的錢都填進去了，連這輛你最的托車也準備出手賣掉……”

楚剛沒追問，因為這些事也不是什麼，他周邊太多人知道了。

他沒和林白藥對視，扭過頭，聲音低沉，道：“錢不是問題，總能找到辦法解決的……”

“怎麼解決？找游藝廳的李大老板借？幾十萬啊，不是小數目，你有沒有想過，得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讓人家借錢給你？”

楚剛的眸子里閃過一掙扎，從來都是堅毅又銳氣的臉龐首次流出無力的黯然，道：“你還小，不懂……”

“我懂！屎難吃，錢難賺，幾萬塊就能砍人手腳，幾十萬能讓多人拼了命？”林白藥的語氣從沒有這麼誠懇過，道：“剛哥，為了錢，犯不著。你要信我，今晚聽我的，只用一夜，我給你三十萬！”

“嗯？”

楚剛神恍惚，猛然覺到林白藥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說話和做事不僅顯得超出年齡的穩重，而且還有些莫測高深的味道。

這是裝不出來的，沒有足夠的歷練和強大的自信，瞞不過他混社會多年練出來的火眼金睛。

“你從小看著我長大，咱們之間，說是親兄弟也不過分。我不瞞你，我爸上當騙，欠了東城虎哥三萬的高利貸，驢打滾的利息，現在估計到了十萬出頭……”

“虎哥？”

提起這人，楚剛神也凝重起來，道：“那可是狗皮膏藥，林叔怎麼惹上他了？”

“你知道虎哥的為人，錢還不上，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場。今晚是我唯一的機會，贏了，解決掉我的麻煩和你的麻煩。輸了，大不了回歸原狀……剛哥，敢不敢搏一把？”

沉默，再沉默。

然后，

楚剛答應的比想象中容易！

不過，這也在林白藥的預料之中。

走投無路的人，除非答應李大老板去做了那件徹底改變了他后來命運的事，否則，楚剛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人在絕的時候，腎上腺素的刺激，會影響理智和判斷力，更容易順從帶著煽和蠱質的語言，然后欺騙自己，孤注一擲。

“你打算怎麼干？”

“從現在起，我賈玉軒，祖籍東江，奧門人，家里開著小場子，這次回東江祭祖，據說和你家李大老板認識，想來見識下東江的地下市場……”